在太上皇昏迷三日之後,一個夜深人靜的晚上,溘然長逝,當皇城的喪鐘敲響之時,所有的人都知道,東湘國曾經(jīng)的天景帝,如今的太上皇,薨逝了。
他雖然不是東湘國最英明的皇帝,卻一定是東湘國最仁慈的皇帝,他提倡以仁孝治天下,讓東湘國成爲七國中有名的禮儀之邦,故而,天景帝的諡號爲“仁”,也唯有他,才擔得起這個字。
這場喪禮,比先太后薨逝的時候,要隆重許多,況且,又是先有準備,所以也不會顯得手忙腳亂,太上皇熬了這麼多年,最終還是去了,他死的時候,身邊只有安如海,這個陪在他身邊一輩子的老人。
“皇上,皇后娘娘,這是太上皇讓奴才交給你們的東西——”安如海紅著眼眶,將手中的一封信遞給沈諾軒,說著。
這封信,是很早以前,太上皇就寫下的,他怕的,就是有一天自己忽然醒不過來,來不及交代遺言,所以,太上皇提前寫好了這封信,交給安如海,讓他在自己身故之後,將它交給沈諾軒。
沈諾軒接過信,拆開,看著上面的內(nèi)容,他大概也能想象得到的,一些內(nèi)容,關於寧霜,關於沐清荷跟落羽徵。
太上皇在信中寫著,當年,是他對不起落羽徵,誤會了她,將她冷落多年,他要到地底下去跟羽徵賠罪,於是,讓沈諾軒將他,與落羽徵葬在一起,這份感情,活著的時候得不到救贖,那麼就讓它死後得到解脫。
另外,凌波殿的內(nèi)殿裡,掛著沐清荷的畫像,太上皇希望,能夠?qū)⑦@幅畫,一起陪葬,他與清荷,終究只能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是,他放不下,執(zhí)著了這麼多年,到死,也是放不下。
“沐清荷是我母親,我竟然不知道,我母親跟這個宮廷,還有什麼聯(lián)繫。”寧霜微微嘆著,也終於明白,當初太后和玉蘭姑姑對自己的態(tài)度到底是爲什麼。
她當日讓天芒去收集沐清荷消息的時候,只知道沐清荷的丈夫是杜慕言,也知道杜家一門當年的滅門慘案,可是,她卻不知道,在這之前的故事,皇宮內(nèi)院,想必也是一個充滿了愛恨情仇的地方,她的母親曾經(jīng)在這裡,與這裡有過一段難解的糾纏。
“如果你想知道,以後我慢慢講給你聽。這是關於你的母親,我的母親還有父皇三個人的故事,如果不是當年命運的安排,或許,也就不會有我們?nèi)缃竦南嘤觥0帲液芨屑ど仙n。”沈諾軒說著,拉著寧霜便朝著勤政殿走去。
安如海看著那漸漸遠去的一對璧人,心中深感安慰,想起太上皇之前曾對他說過的話,這世間,唯有寧霜和沈諾軒,才能夠如此。或許,他們兩個人的結合,也意味著上一代的恩怨,在他們的身上結束。
他們的母親,情同姐妹,好姐妹的兒女,如今成了夫妻,還成了這天下的至尊者,若是清荷、羽徵看到這樣的結果,想必也會很安慰的,現(xiàn)在這樣,是最好不過的結局。安
如海笑著,太上皇去了,他也該走了,他在這個皇宮裡生活了一輩子,他所有的時光都是隨著太上皇而縈繞的,如今,這個世界,已經(jīng)沒有他留戀的東西了。
第二天一早,宮人發(fā)現(xiàn),這個在宮裡生活了一輩子的總管太監(jiān),隨著自己的主子離去,也自縊在了凌波殿的大殿裡,沈諾軒曾經(jīng)很尊敬他,畢竟,他算是這宮裡看的最透徹的一個人,他忠於天景帝,從來不曾偏向任何一方,這也讓沈諾軒,有了更多的機會。寧霜也十分感激他,初入宮廷的時候,這個人,曾給她細心的提點。
“厚葬吧。”沈諾軒站在凌波殿裡,看著安如海的屍體,朝著底下的人吩咐著。
衆(zhòng)人將安如海的屍體擡走,這凌波殿,頓時空了下來,太上皇死了,安如海也死了,這東湘國的皇宮,人越來越少,能留下的,也越來越少。
“皇上,顧老太醫(yī)回來了,此刻在勤政殿外,求見皇上。”小遠子的聲音在外響起,驚醒了沈諾軒的思緒。
“顧太醫(yī)?走,去看看。”沈諾軒一聽是顧太醫(yī)回來了,心中便想起鍾無緣離開皇宮時說的話,等到顧太醫(yī)回來,便是爲寧霜治療的時候。
沈諾軒疾步走到勤政殿,果然看到站在殿前的顧老太醫(yī),正和寧霜交談著什麼,他幾步走近兩人,而正在交談的兩人也發(fā)現(xiàn)了他的到來。
“臣參見皇上——”顧太醫(yī)見到沈諾軒,率先行禮。
“顧太醫(yī)免禮,可是與皇后在談論皇后的病情?”沈諾軒扶起顧老太醫(yī),便開口問著,他擔心寧霜,所以不免心急。
“皇上,顧老太醫(yī)是回來送別太上皇的。”寧霜向沈諾軒解釋著。
沈諾軒點點頭,如今太上皇還沒有入土爲安,顧老太醫(yī)曾是太醫(yī)署署首,又跟隨在太上皇身邊那麼多年,與皇上的感情,自然非同一般,就算他雲(yún)遊在外,聽聞太上皇的死訊,也從很遠的地方匆匆趕回來,雖然晚了幾天,可還來得及在太上皇入土之前見上一面。
“父皇如今停在凌波殿的正殿,顧太醫(yī)請便。”沈諾軒點點頭,回答著。
顧老太醫(yī)告了退,便朝著凌波殿走去,寧霜拉著沈諾軒進了勤政殿,嘆了口氣,說著:“你也太心急了,我沒事的,顧老太醫(yī)今日纔剛剛回來,就算要爲我診治,也不會是現(xiàn)在。”
“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阿寧,這些年,你受的委屈太多了,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彌補……”沈諾軒低嘆道。
“七哥,你別想太多,我自己也是學醫(yī)的,我的身體我自己很清楚。就算你不相信我,那也得相信鍾前輩和顧老太醫(yī)不是?他們都是杏林界鼎鼎有名的人,既然鍾前輩已經(jīng)說了有希望,那麼,我們也不至於絕望不是?”寧霜笑著安慰沈諾軒。
可是,她口中雖然如此說著,但心中卻並非如此想,成與不成,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她的身子自己的確清楚,受損嚴重,恐怕
,很難治癒。
沈諾軒點點頭,開口道:“阿寧,我們約定兩年,兩年之後,這件事情,一定會有個結果。”
“兩年,你是說,你給我兩年的時間治病?”寧霜問道。
“是,給你兩年,也給我自己兩年。兩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你的病能不能治好,還有,這天下能不能徹底安寧。若是鍾前輩能夠治好你的病,那麼,皆大歡喜;若是……”沈諾軒說道這裡,頓了頓,還是繼續(xù)道,“若是真的天命不佑,那麼兩年的時間,也足夠我將這剛剛統(tǒng)一的東湘國完全掌控。那個時候,阿寧,咱們便把這位置交給九弟,或者風亦舒,賁啓軒,誰都行。”
“這可是你辛辛苦苦多年隱忍纔打下的江山,你真的捨得給他們?”寧霜笑問。
沈煜塵還可能,那是沈諾軒的九弟,也是東湘國的親王,可若是給了風亦舒,或者賁啓軒,那這東湘國,便徹底地改朝換代了,沈諾軒多年隱忍,怎麼會,將已經(jīng)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江山,拱手相讓呢。
“有何捨不得?如今於我而言,最珍貴的是你,並不是這萬里江山。阿寧,你信我。”沈諾軒說著,沒有太花哨的甜言蜜語,但是每一個字,卻都讓寧霜覺得感動。
“我信你,七哥,自碧雲(yún)峰初見,我就從來沒有想過別的,這一生認定了你,這一世跟定了你,那麼,就是你。你等我兩年,兩年後我回來,不管成與不成,我們一起面對,這一次,我再也不逃避,也請你信我。”寧霜說道。
沈諾軒點點頭,心中釋然。曾經(jīng)的他,就像是行走在黑夜裡的獨行者,聽不到呼喚,找不到方向,眼前唯一的光明,就是這個至尊的寶座。可是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寧霜如同一盞明燈,出現(xiàn)在他的生命裡,給了他希望,讓他知道,這個世界,不止有那個位置,還有愛,那是超越這個至尊帝位的愛。
從滄州水患那一次,他拋下先皇給他的任務,隻身前往南竟國,尋找寧霜的時候,他便已經(jīng)知道了自己內(nèi)心的選擇,皇位和天下,再也不是他心裡的第一,若是沒有寧霜,那麼這天下,對他來說毫無意義。
於是,他選擇了南竟國,選擇了寧霜,就如同現(xiàn)在,萬里江山皆可拋,只爲身邊紅顏一笑。
他們說好的,以後,不管發(fā)生什麼事,他們都要一起面對。
兩年而已,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光,很快就會過去,他們?nèi)套Ρ舜说乃寄睿Φ貭憣Ψ阶龅阶约耗軌蜃龅降囊磺校蔷褪沁@個世界,最美好的存在。
“我還有好多好多事情沒做,如今天下歸一,四海昇平,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完成。”寧霜說著。
“好,不管是雲(yún)若,還是夜汐,又或者是墨姑娘,她們都是你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存在。”沈諾軒點頭,他知道,寧霜一直覺得自己欠了她們的,現(xiàn)如今,她能夠補償,便一定會竭盡所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