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涼落，以後我們再也不吵架了
沈峰問她：“唐……唐小姐呢？”
“又睡過去了，”楊瑩回答，“哎，可憐，眼睛都哭腫了。
沈峰一下子不說話了。
楊瑩看著他，又問道：“你……剛剛跟過去，看到什麼了沒？”
沈峰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嘆了口氣，搖搖頭。
楊瑩見他這樣，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沒有多問。
席家。
席老爺子站在窗前，頭也不回的問道：“從我昨天離開醫院到現在，靳南有沒有去找過唐雨蕓？”
“老爺子，沒有。”
“真的？”席老爺子眼睛斜了斜，“不會是他去了，你們也沒看到吧？”
“老爺子，醫院的出入口我們都有人二十四小時的盯著，少爺的的確確沒有再去醫院。進進出出的，只有少爺安在唐雨蕓身邊的人。”
“哦？”
席老爺子顯然是不相信的。
席靳南對唐雨蕓的感情，他是十分清楚的，到什麼程度什麼地步，他也有分寸。
可席靳南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出現在唐雨蕓面前，這真的太奇怪了。
“這有點說不過去……”席老爺子低低的自言自語，“他怎麼會沒有去見唐雨蕓呢，昨天涼落那麼打了唐雨蕓一耳光，他竟然也退讓了一步……”
管家低頭聽著，笑了笑：“老爺子，這是好事啊！”
席老爺子轉過身去：“好事？怎麼說這是好事？”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管家回答，“只怕少爺啊，對太太，其實也有了心思吧……”
“是嗎？”席老爺子也笑了，“你這麼一說，我看還真的有可能。”
“對，老爺子，就是這樣的。如果不是少爺心裡有太太，以他都性格，當場會和太太翻臉。可是少爺沒有……”
席老爺子笑米米的點了點頭：“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就好咯！省了我多少事，讓我少操多少心啊……”
“有您在，太太不會吃虧的。”
席老爺子笑而不語，拄著柺杖，慢慢的轉身離開。
晚上。
涼城別墅裡。
今天晚上比起昨天晚上，氣氛就平和安寧很多了。
涼落從醫院回來以後，就一直待在房間裡沒有出去。
席靳南也一直在書房待著。
書房裡的燈亮著，電腦也開著，席靳南卻閉著眼睛，單手支著額頭。
滿腦子都是涼落，涼落，揮之不去。
她惹他生氣，她讓他牽掛，她也讓他……滿足。
他永遠記得她跟許溫江跑了的那個場景。
他一直在後面追，看著她，可是涼落沒有回頭，就那樣跟著許溫江，義無反顧。
他一直在想，如果涼落回頭，他只要她回頭，哪怕沒有留下來，而是看他一眼，也好。
可是她沒有，一直往前，沒有停，他追不上，眼睜睜的看著她上了許溫江的車。
那個時候，他覺得，他似乎……失去涼落了。
失去這個他一手扶上席太太位置的涼落。
一旦離婚，許溫江肯定會對涼落窮追不捨。
那麼，她就真的會跟許溫江走了，而且第二天也不會回來了，他也看不見她了。
心底陡然升起一陣惶恐，席靳南猛地站了起來。
他毫不猶豫的合上電腦，走到書房門口，拉開門，看著空蕩蕩的走廊。
席靳南的目光落在涼落的房門上。
自從他和她分房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去過她的房間。
每天睡覺前，看不見她熟睡的樣子，每天醒來之後，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席靳南正準備擡腳往外走，卻又收回了腳步。
他和涼落，已經是隔著楚河漢界，劃得涇渭分明，他是他，她是她了。
現在不過差老爺子那一關，他就可以和涼落正式離婚了。
傭人端著櫻桃走過來，看見他站在書房門口，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席先生。”
“等等。”席靳南叫住了傭人，“這是要送到太太房間裡去的？”
“是的，席先生。太太說她想吃，管家就立刻讓我送上來了。”
席靳南頓了頓，伸出手去：“給我。”
傭人輕輕的把裝著櫻桃的碟子交到他手上，彎腰一鞠躬，低頭轉身走了，下了二樓。
走廊裡又變得空空蕩蕩的。
席靳南看了手裡的櫻桃一眼，喉間泛起甜膩。
她就喜歡吃這些東西，像只小饞貓一樣。
他慢慢的走到涼落的房間門口，頓了一下，才準備敲門。
手剛剛落在房門上，他卻聽到涼落的聲音傳了出來。
她在和別人打電話。
席靳南的手又放下，眉頭微微皺起。
涼落赤腳站在房間裡，拿著手機，來回的走，輕輕的咬著下脣。
許溫江的電話，她到底是接，還是不接？
許溫江真的是一個好人，處處爲她著想，一心想給她幸福。
可是她不能和他在一起。
她會拖累許溫江的，不僅拖累他的生活，更加會拖累他的事業。
因爲席靳南清清楚楚的講過，她要是和許溫江在一起，他不會放過許溫江。
席靳南是說到做到的人。
許溫江對她這麼好，她怎麼可以拖累他呢？
涼落看著手機，無奈的嘆氣，還是接起了電話：“……喂？”
“涼落，是我，這個時候了，沒有打擾你吧？”
“啊……許溫江，”涼落有些尷尬的笑著，“沒有沒有，你有什麼事嗎？”
站在外面的席靳南，聽到涼落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表情頓時一變。
許溫江？她在和許溫江打電話？
他在書房自己悶悶的生氣，她倒好，今天早上才和許溫江分開，晚上就打電話了。
席靳南薄脣緊緊的一抿，擡手就扭開房門的門把，走了進去。
他今天在醫院裡照顧了她一天，忙前忙後的，甚至爲了她都來不及顧得上唐雨蕓。
她呢？
她有沒有領他一點點的情？
沒有！
他什麼時候需要這麼委屈過自己？只有在她面前，他退讓過！
涼落好好的打著電話，突然聽到有人開門的聲音，等她轉過頭往門口看去的時候，席靳南已經走了進來，並且徑直往她這裡走來。
涼落下意識的就往後退：“席……席靳南，你……”
他的臉色，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寫著生氣。
席靳南很快就走到了她的身邊，二話不說，一把就搶過她的手機，厲聲對著許溫江說道：“她不是你可以妄想的，需要我重複再說一遍？許溫江，需要我重複強調我的底線的人，永遠都不會出現在我面前。”
說完，席靳南就把電話掛斷，擡眼和涼落的視線對上。
“不許和他有任何往來。”他惡狠狠的說，“涼落，你給我記住了。”
涼落看著他這個樣子，卻忽然笑了，笑得眼睛一彎。
“終於不演戲了？不在我面前裝出一副假惺惺的老好人樣子了？”
“我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席靳南，你想對我發脾氣就發嘛，今天我看你憋了一天，窩了一肚子氣吧？”涼落看著他，下巴微微擡起，一副倔強的模樣，“你覺得你照顧了我一上午，可以抵消你心裡的愧疚了，是吧？”
她就知道，席靳南不會真正的對她好。
在他的心裡，她涼落，從來都不算什麼。
她看了一眼被他搶過的手機，又一次的笑了笑，輕輕淡淡的，算了，隨他吧。
她原本也不知道要和許溫江說什麼。
等她和席靳南離婚之後，她會找到許溫江，把該說的話都說清楚，勸他和付甜甜好好的在一起。
“好了，席靳南，你不必對許溫江抱有太大的敵意。我跟你保證，我不會和他有任何的關係。”涼落說，“謝謝你把櫻桃送進來，給我吧。”
席靳南看著她，只覺得頭疼欲裂，額角突突的跳。
他除了警告許溫江，除了用這樣的方式，他不知道要和涼落說些什麼，怎麼相處。
看見涼落的時候，她總是挑起他的脾氣。沒有看見涼落的時候，他又總是想著她。
好像入魔了一樣。
涼落見他沒有反應，自顧自的從他手中把碟子拿過來，捏起一顆櫻桃放進嘴裡，甜得讓她眉頭一鬆。
她又無視席靳南，光著腳轉過身去，把櫻桃放在櫃子上，準備去穿拖鞋。
涼落剛剛把櫻桃放下，走了兩步，忽然整個人被席靳南從身後圈住，鎖在了他的懷裡。
她的後背貼著席靳南寬厚的胸膛，燙得她後背一僵。
席靳南的雙手從身後穿過，牢牢的抱著她，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低低的叫了一聲：“涼落啊……”
語氣半是無奈，卻又半是說不出來的繾綣柔情。
隔得這麼近，涼落都能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一點點清香，恰到好處的好聞。
席靳南這麼一叫，她反而不知所措了，但還是儘量的冷著臉說道：“放開我，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的。”
席靳南不理會她的話，她話一說完，他還抱得更緊了。
“你身上有傷，是我的錯，對不起。”席靳南側頭，在她耳邊低低的說道，“你原諒我，我不追究你和許溫江出去一晚上的事情了，好嗎？”
平日裡席靳南高冷得像一座不愛說話的雕塑，現在突然對涼落含情脈脈起來，而且聲音都低啞了好幾個度，涼落哪裡招架得住。
涼落嘆了口氣：“我原諒你，但是……”
她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席靳南從喉間逸出了一聲低笑，快得讓涼落以爲是她的幻覺。
“真的？”他打斷她的問，問道。
“真的，但是你現在放開我，我就原諒你。”
席靳南在她肩膀上蹭了蹭：“不放。我想抱抱你。”
聽到他這麼說，涼落卻忽然覺得很難過，難過得讓她差點哭出來，鼻子已經是酸酸的了。
他一句簡簡單單的“我想抱抱你”，已經戳中涼落的哭點。
身後這個抱著她的男人，這個低聲和她說話的男人，是她活了二十二年以來，第一個愛上的男人。
也是這個男人，把她從女孩變成女人，把她的第一次拿走，帶著她在欲.望裡起起伏伏，沉淪不已。
涼落幾乎是哽咽著聲音說道：“席靳南，你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你知不知道，我們……”
我們已經回不去了。
“我問了我自己的心，它說，真的很想抱一抱你。”席靳南將她圈緊，往懷裡帶，“只是抱一抱而已，涼落，我們不想其他的。”
“席靳南，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之間發生了多少事？”
他沒有說話。
“太多了，席靳南，多的我已經記不清了，唯一記得的，就是我的心已經麻木了。我沒有辦法再像以前那樣，說我愛你，追問你和唐雨蕓的事情，然後想讓你多留意我兩眼……”
席靳南低聲問道：“那你……現在在想什麼？”
“我想快點離開你，然後離得越遠越好，我想去一個沒有你的地方，安安靜靜的生活一段時間，把你忘掉。”涼落喃喃的說著，語速有些快，完全陷入了自己的世界裡。
“席靳南，其實我早該明白，你不可能是屬於我的。和你結婚後的那段時間，我一直在反反覆覆的告訴自己，不要靠近你，不要依賴你，更不要愛上你。可是我錯了，愛情這東西，自己是沒有辦法控制的。”
席靳南的心在這一瞬間，也被揪了起來，莫名的難受。
“那你已經愛了，”席靳南說，“你現在，心裡還有我嗎？還是，有其他的人了？”
涼落低著頭，看著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修長有力，脣角彎了彎：“我還愛不愛你？我的回答是……還愛，但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去愛你了……太累了，席靳南，你讓我愛得筋疲力盡……”
席靳南沒有說話。
他不是一個話多的人，很多時候，他更多的是用行動來證明自己。
“如果……”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道，“如果沒有唐雨蕓呢？”
涼落閉了閉眼睛，心裡一陣一陣的抽疼：“沒有她，我會努力的讓你也愛上我，努力的想要和你並肩的站在一起。”
還有一句話，涼落沒有說。
席靳南，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如果的。
唐雨蕓的的確確存在，他也的的確確的愛她，她的的確確不過是唐雨蕓的一個替代品，替唐雨蕓佔據席太太的位置。
席靳南又沉默了，指腹貼著她的腰，一下一下的摩挲著。
“席靳南，唐雨蕓的出現，是我們婚姻結束的開始。我以前一直不明白，現在我懂了。”
因爲唐雨蕓，他做了多少傷害她的事情，從身，到心。
一步步，一件件，她早已經支離破碎，變得千瘡百孔。
現在席靳南對她的溫情，卻比折磨她，還讓她難受一百倍。
涼落現在所有的快樂，所有的沒心沒肺，不過是她裝出來的而已。
真正的痛，早已經紮根在她的骨髓血液裡，隨著她的呼吸不斷蔓延，早已經痛徹心扉。
席靳南側頭，貼著她的耳畔：“那……你恨我嗎？”
“我倒寧願我不恨你。”涼落說，“沒有愛，就沒有恨了。”
“因爲愛，所有才恨？”
涼落點點頭：“對。我最開始嫁給你的時候，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什麼時候可以離婚，什麼時候可以離開你，離婚的時候，一定是我最高興最激動的時候。”
但是沒有想到，由愛生恨，從無情變有情。
而席靳南，也從有情變多情。
席靳南忽然鄭重其事的說：“涼落，以後……我們再也不爭吵了，好不好？”
涼落答得乾脆：“好。”
她這個樣子反而讓席靳南一怔：“真的？”
涼落“嗯”了一聲，然後轉過身來，擡頭看著他，眼睛裡水汪汪的，很快又垂下眼。
“因爲，席靳南……我們，也沒有機會再吵了。”
她這話是實實在在的話，席靳南一下子無法反駁。
他只能，用力的，再用力的抱緊了她，像是要把嵌入骨血裡面一樣。
涼落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爺爺那邊，我會去處理，你最好還是不要和爺爺對著幹了。你討不了好，爺爺也被你氣得不行，還是讓我來吧。等把爺爺那邊處理好，席靳南，我們就離婚吧。”
她說的乾脆，輕輕巧巧，好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不錯一樣。
席靳南看著她的眼睫：“原來……你都知道。”
原來，他的涼落，看事情很透徹，默默的把一切都看在心裡。
的確，現在萬事俱備，就只差席老爺子那一關了。
過了，他就能和她順利離婚，讓唐雨蕓踏進席家的大門，完成多年來的心願。
過不了老爺子那關的話……不可能，現在的局勢，老爺子那裡，只是時間問題罷了。
“我又不傻，有些事還是能看明白的，只是不說破罷了。你早就算好了一切，等的不就是這一天麼？唐雨蕓，她是你心尖上的硃砂痣啊……”
涼落淡淡的笑著，無所謂的說著，感覺她現在沒有任何心事。
席靳南看著她，燈光下的她臉色更顯透白，脣色卻嫣紅，攝人心魄。
他擡手，涼落卻更先他一步的別開了臉。
席靳南一怔，涼落趁著這個空隙，又推開了他，連連往後退了兩三步，從他懷裡逃脫出來。
席靳南眉頭一皺，下意識的就要上前。
涼落卻說：“等等。”
“怎麼了？”
“你來找我，不是爲了給我送櫻桃這麼簡單的吧？”涼落問，“我大概也能想到，你來找我是爲了什麼事。我已經說了，爺爺那邊我去處理，我們兩個之間，是大路一條，各走一邊。所以……你還有什麼事嗎？沒有的話，你走吧，我要休息了。”
席靳南的話在嘴邊，卻說不出來。
他要怎麼告訴她，他只是想……看看她。
在書房他完全沒有心思，雨蕓那邊……他不想去，而且，也不能去。
他早就得到消息，爺爺的人在醫院附近守著，密切關注著他和唐雨蕓的來往。
“我……”席靳南頓了頓，“我沒有什麼事。”
涼落看了他一眼：“你放心吧，我是絕對不會死纏爛打，胡攪蠻纏的。好聚好散這個道理，我還是很明白的。”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