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爲做賊心虛，午休的時候，胡雨夢反覆確定了幾遍顏霽珩正在辦公室裡吃著午飯，她才悄悄離開公司，去找喬念。
等到胡雨夢趕到那家火鍋店，鴛鴦鍋底已經沸了，喬念正在把幾樣需要多煮一會兒的食物往裡丟著。
一見到她，他立即招招手：“你來得剛好。”
胡雨夢坐下來，向四周看了看。
雖然是中午，但客人不多，加一起只有三四桌。
她確定沒有看見熟人，這才稍微放心。
“你哭了？”
喬念看了胡雨夢一眼，她的雙眼還紅腫著，沒有消退。
“有事就說吧，午休時間就一個半小時，我不能回去太晚。”
胡雨夢避重就輕地說道。
“顏霽珩把你怎麼了？”
喬念放下筷子，繼續追問著。
眼看著他不問出一個所以然來是不會善罷甘休了，胡雨夢只好喝了一口酸梅汁，平靜下來，輕輕開口道：“他要把我調到公司裡的其他部門，讓我負責別的工作，他自己重新招聘一位助理。”
“聽起來好像是升職加薪的節奏。”
喬念反而覺得，這似乎是一個好消息。
“的確是升職加薪，但我以後和他的直接接觸就會少很多，甚至一天都見不到一面。我明白，他這是故意把我調離他的身邊，不想讓戰睿琳有一點點的不高興……”
胡雨夢說著說著，眼眶又有一點泛紅。
“坦白說，我還挺佩服他的，既然有了女朋友，就把身邊的那些花花草草都連根拔掉，這也沒什麼不對。再說，你們本來也不是牀|伴關係，在工作上進行人事變動，你也說不出什麼。”
喬念倒是十分理智。
她瞪著他，有些氣憤，但又無法反駁。
“行了，先吃東西，一邊吃一邊說。”
他重新抄起筷子，開始夾肉。
相比之下，胡雨夢根本就沒有胃口，她只夾了幾片青菜，默默地涮著。
等到喬念吃飽喝足，他擦了擦嘴，抿了一口酸梅汁，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顏霽珩和戰睿琳快訂婚了，他現在肯定不會允許有任何的意外發生，不然的話，戰家說什麼都不會把女兒嫁給他。所以，他把你從身邊調走，也很有必要。”
無論哪一個父母，看見未來女婿的身邊一直跟著一個美豔漂亮的單身女人，恐怕都不會感到放心。
“沒錢沒勢，就活該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嗎？”
半晌，胡雨夢從牙齒縫裡擠出來一句話。
“按理來說，這種時候我應該灌你一碗心靈雞湯，告訴你只要努力，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但事實上，生活是很殘酷的，也許你努力了一輩子得到的東西，也比不上有些人一出生就有的。”
喬念定定地看著她。
“沒錯。就好比戰睿琳再看不上眼的東西，我也未必買得起。這就是命，同人不同命，我認了。”
胡雨夢自嘲地笑了笑。
“別那麼沮喪，我想好了，既然他要把你調走，那麼這兩天他對你的戒心就會降到最低，只要是正當要求，他一定都會滿足你。”
喬念把玩著杯子，挑了挑眉。
“你到底想要讓我做什麼？”
胡雨夢耐不住了，開口問道。
“別那麼急躁。”
喬念緩緩地揚起了嘴角。
下班前，胡雨夢將當天的最後一份報告拿給顏霽珩。
“我要等看完之後再走，你可以先下班了。”
他翻看著手上的文件，輕聲說道。
之前幾天，因爲顏霽珩都帶著戰睿琳來公司，所以，他很難得地連續多日正常下班。
“你先看吧，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胡雨夢咬了咬嘴脣，壓下心頭的不安，儘可能平靜地說道。
“好。”
顏霽珩繼續瀏覽了一遍，然後纔拿起手邊的簽字筆，落下名字。
他合上文件夾，遞給胡雨夢：“怎麼了，你想和我商量什麼？”
她伸手接過，然後微笑著開口：“我考慮過了，工作了這麼多年，我一直都是做助理，習慣了去執行，但作爲一個小羣體的領導者，需要作出各種決斷，我想，我還遠遠不夠資格。所以，我想暫時休息一段時間，如果能繼續讀書就更好了。”
顏霽珩怔了怔，似乎沒有料到，胡雨夢竟然會提出辭職。
“小夢，我並不是想要你離開公司，只是覺得新的工作對你來說，可能會更有挑戰性，你一定會喜歡的。如果你想要深造，那也沒問題，公司會幫你安排，報銷一切費用……”
胡雨夢搖了搖頭：“我只是覺得有一點累了。”
沉默了片刻，顏霽珩才終於點頭說好。
“如果你休息夠了，想要工作，我隨時歡迎你回來。”
他嘆了一口氣。
胡雨夢笑笑：“還有一件事。是這樣的，下午的時候，人事部的同事聽說你要重新招聘助理，就問我是不是真的。他們聽說我想要辭職，就提議辦一個歡送會，大家一起聚一下。”
對於跟著自己一路打拼的下屬，顏霽珩一向十分大方：“沒問題，多點兩瓶好酒，都算在我的賬上。”
她遲疑了兩秒鐘，還是直接說道：“我希望你也能去，以後，我就很難再見到你了。”
一句話，透著濃濃的傷感。
顏霽珩點點頭：“好，你去安排吧，確定了時間和地點，再告訴我一聲。”
“知道了。”
胡雨夢凝視著他的側臉，勉強壓下心頭的不捨和哀怨，幾秒鐘以後，她這才走出了顏霽珩的辦公室。
他靜靜地坐了片刻，腦子裡回憶了一遍自己當初第一次見到胡雨夢的場景。
那時候的他還很年輕，初入風月場所，表面上做出一副成熟淡然的樣子，然而內心裡卻有幾分不安。而且，因爲顏霽珩一直心有所屬，他根本就不想去碰那些所謂的陪酒公主。
但應酬總是少不了的，他就是在一家本地知名的會所裡遇到了稚氣未脫的胡雨夢。
那時候，她已經快完了，顏霽珩毫不懷疑，如果不是自己突發善心，將她帶走，不出一個月，她很快就會染上毒癮，淪爲最低等的賺錢工具。等到她一身是病，還會被會所經理趕出去，甚至變成見不得人的暗娼流鶯，最後死在不知名的小旅館裡。
他早該知道，因爲自己救了胡雨夢，她很容易對自己以身相許。
但他一直只把她當成是妹妹，同是天涯淪落人。
如果不是尹一銘收養自己，自己也很有可能成爲小混混，扒手，癮君子，死在街頭巷尾。
幾分鐘後，顏霽珩收拾了心情，離開公司。
他到了戰家的時候，李姐正在做晚飯。
“來得正好，快去洗手！”
顏霽珩嗅了嗅：“好香，還是李姨做的飯菜好吃！”
一句話，哄得李姐眉開眼笑。
“琳琳還在樓上，你去幫我把她叫下來，準備吃飯了。”
顏霽珩答應了一聲，轉身上樓。
他走到戰睿琳的臥室，發現房門關著。
敲了兩下，他推開房門，走了進去，結果被嚇了一大跳——窗簾拉得緊緊的，房間裡也沒有開燈，黑漆漆一片，隱約能夠聽見恐怖的電影配樂。
“啊！”
戰睿琳尖叫一聲。
顏霽珩無奈地走了兩步，幫她把電影暫停，順手又打開了房間的燈。
對於她經常躲在房間裡看恐怖電影這個愛好，所有人都感到不可理喻，只有一個人表示讚賞，那就是擁有同樣愛好的冉習習。
而且，她還默許了戰睿琳將一整面牆都改爲投影屏幕這一舉動，甚至偶爾還會和女兒縮進一個被窩，一起觀看最新的恐怖電影。
“你幹嘛暫停，馬上就是最精彩的地方了。”
戰睿琳小聲抱怨道。
“胡說，最精彩的地方應該是我來了。”
顏霽珩將戰睿琳一把從牀上抱起，幫她整理著身上的睡衣。
“洗手吃飯。”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今天我沒有跟著你，有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啊？”
他手上的動作微微停頓了一下。
戰睿琳立即敏感地察覺到了：“怎麼了？”
顏霽珩實話實說：“我和胡雨夢已經談過了，她打算辭職，不接受我之前的提議。”
她撅了撅嘴：“如果是我，我也寧可辭職。畢竟，她一直留在這家公司裡的唯一原因就是你。我不相信沒有獵頭聯繫過她，還有你的那些競爭對手，說不定都想挖角。”
“也許吧。對了，再過兩天，公司裡的同事想要給她辦一個歡送會，我也答應一起去，你來不來？”
整理好了戰睿琳身上的睡衣，顏霽珩輕聲問道。
她想了想，還是搖頭：“不去了。我又不認識他們，我在那裡，大家估計都玩不開。而且，她都打算辭職了，以後想見你也難了，我猜，胡雨夢一定會很珍惜這次機會，想要和你說幾句心裡話吧。”
說完，戰睿琳輕輕地揪著顏霽珩的衣領，似笑非笑地說道：“這或許是你以黃金單身漢的身份，和異性的最後一次單獨聚會了，我就不去影響你玩得開心了，記得早點回家。”
伸長脖子，她還不忘在他的臉頰上用力地“啾”了一口。
顏霽珩忍不住笑出聲來：“知道了，你這個小醋罈子，我就是去坐一會兒而已，很快就會回來。他們會玩到很晚，有我在，大家也不會放得開，懂嗎？”
戰睿琳一把拉起他，催促道：“快下樓吧，我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