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市立醫(yī)院內(nèi)。
合上電話,齊默勳離開病房,去走廊上站了會兒,對著打開的窗戶,抽了支菸,眼神深遠的看著窗外,不知道在想這些什麼。
只見,他指間的菸捲燃著點點紅光,在他的吞吐間閃爍。一各個漂亮的菸圈,猶如藝術(shù)品,從他口中嘆惋而出,再在風(fēng)中散開,朦朧了他的臉部輪廓,也模糊了他的神情。
幾名醫(yī)護人員,不時地從他身邊走過。幾個年輕漂亮的小護士,對齊默勳吸菸時的優(yōu)雅驚歎,壓低了聲音,迫不及待的議論著。而領(lǐng)著他們的醫(yī)生,則在看了一眼齊默勳後,立刻皺起了眉頭,乾咳了幾聲示意。護士長立刻明白了醫(yī)生的意思,一道凌厲的目光隨即朝小護士們投來,示意她們閉嘴。
對此,齊默勳不以爲(wèi)然,只是好像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猛地吞吐了幾口煙,隨即將菸蒂掐滅,丟進垃圾桶裡,轉(zhuǎn)身回到病房。
而就在他關(guān)上門時,前頭戀戀不忘的小護士,還回頭朝他的方向看了眼,悄悄記住了房間號,並轉(zhuǎn)頭問護士長:“陳姐,這都過了探視的點了,剛纔那位……”
“不該你知道的,就別多嘴問!這裡是VIP專區(qū),能住得起這種病房的,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貴主兒,你少打算盤!”護士長嗔嘖一句,微微凝眉。
另一個小護士卻突然來了興趣,低聲問護士長:“陳姐,聽說這位先生是就是赫赫有名的齊少誒!”
沒等繃著臉的陳護士長回答,站在醫(yī)生身側(cè)的小護士就放滿了腳步,打開了話匣子:“齊少?是八卦週刊上的那位,旅居海外多年的蘇家的外孫,齊少嗎!聽說,他幾年前,把他爸給氣死了……”
“氣死!哇,那豈不是不孝子!”
“好像還是爲(wèi)了個女人!”
“是不是病房裡頭的那個?看起來一般般誒……”
人人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這幾個小護士湊在一起,就能猜出一臺虐心虐身的言情劇。不過,就在她們八卦的正在興頭上時,素來嚴(yán)肅的醫(yī)生再度哼哼的清了清嗓子,暗示護士長。而那護士長,又用了剛纔那一招,扭頭瞪向正說著話的小護士,冷颼颼的視線比手術(shù)刀上的鋒芒,還要冷厲的從他們面上劃過。這次連話都不用說,一干小護士就老老實實的閉了嘴,跟著他們上了電梯。不過他們還是不甘心,時不時地面面相覷,繼續(xù)用眼神議論著。
病房裡,齊默勳背靠在蒼白的隔音木門上,迎著光,看向牀上躺著的女人,緩緩地瞇起了眼眸,遮掩住他眼底陰鷙的目光。不,也許他想掩蓋的,是他眼中那抹,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溫柔。
靜默的望著。
室內(nèi)安靜的,似乎只剩下他們彼此的呼吸,以及那幾乎可以忽略的點滴聲。
滴答,滴答——
這節(jié)奏,帶動著他的心跳,漸漸平緩。
緊握著拳頭的齊默勳,走向病牀。
他垂眸,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病牀上的女人,蒼白,嬌小,蜷縮身體,彷彿一隻尋求保護的貓兒,楚楚可憐。原來卸去了防禦的面具,她也只是個女人,一個柔弱的需要保護的女人。
——這,纔是從前的她!
齊默勳在牀邊坐下,緊握的拳頭緩緩放鬆。
他伸手,撫摸女子的面頰,熟悉的觸感,微熱的溫度,每一絲都刺激著他最原始,最本能的反應(yīng)。
不禁挑脣——這女人,對他來說,就是罌粟花,碰不得的妖精!只是當(dāng)時,他並不知道,只認(rèn)爲(wèi),她是他的一個交易。
指尖拂過她的額頭,輕輕地掃開額前的碎髮,觸目驚心的傷痕,就在額角。那是她,一頭撞在牀頭櫃的櫃角磕出來的,爲(wèi)了威脅他,而把自己弄得鮮血淋漓。
撫抹著那一處傷痕,齊默勳不自覺的擰起了眉頭。他不該同情這女人,尤其不該同情她那不爲(wèi)人知的殘忍……
想到這兒,齊默勳壓在她額角的手,不禁用了些力道。微微停滯,他就好似觸電了一般,趕緊收回了手。而這猛力的壓按,卻讓遲陽驚醒。
是誰!
眉峰隨著睫羽的顫抖,微微鬆動。遲陽緩緩睜開了眼睛,又迅速的閉上,等那陣被強光刺激的暈眩過去後,這才瞇起了眼睛,凝視著眼前的齊默勳。等看清了那張逆著光的俊臉,遲陽警戒的再度蹙起眉頭,雙手緊緊地抓住了被子,啞著聲音低呵——
“怎麼是你!”
“不是我,還能是誰?遲陽,被你不會是指望你那優(yōu)秀精銳的,簡直可以當(dāng)作別人人生典範(fàn)的三好男友,在這個時間,出現(xiàn)在你的面前吧!”
齊默勳語帶戲謔,斜睨著她的桃花眼裡,甚至還染著三分不屑一顧的輕蔑。但他的動作絕對和他的神色不一,他伸手抓住了遲陽還在輸液的手的手腕,將她的手輕輕地攤平,放在了牀畔。
“你要幹什麼!”此刻的遲陽,彷彿驚弓之鳥,無意識的想要抽回手,並往後掙脫。
“幹什麼?你認(rèn)爲(wèi)我在幹什麼,遲醫(yī)生!”他輕佻的擡眼,朝她瞥了一眼,隨後又將視線調(diào)轉(zhuǎn)會她的手背上,哼了聲:“放心,我對病怏怏的你沒興趣。就算要幹,也得是健康的你。不然,我正盡興能,你就暈過去了,跟個死人沒兩樣,幹什麼都沒意思了,不是嗎!”
他嘴上說的是明擺著的調(diào)戲,足夠令女人臉紅。但遲陽卻因這話而瞪圓了眼睛,原本還想是自己誤會了他,但等他這話說完,她卻恨不得狠狠地甩他兩耳光,告訴這混蛋,不需要他的任何假好心。
“滾,不要臉!”她抽回手,卻因動作過於猛烈,而弄開了貼在手背上,固定輸液針的膠布,讓針頭脫開,星星點點的血跡沾染了蒼白的肌膚。
“小心!”不經(jīng)意的關(guān)懷,在這一剎那,直接從口中冒了出來。齊默勳伸手想要捉住她的手,卻被她反手打開。
“不要你假好心!”遲陽像一隻刺蝟,又一次的豎起了渾身利刺。
哼!不分好壞的女人!
齊默勳不落痕跡的擰了下眉頭,目光中劃過一絲冷色,轉(zhuǎn)瞬卻又恢復(fù)平靜,一雙精妙的桃花眼,依舊流光瀲灩,似乎一瞥一嗔間,浸透魅力。
他湊近,鼻尖幾乎快要捱到遲陽的臉頰,透了涼薄的鼻音,輕輕地傳入了遲陽的耳中,隨後是他磁性的嗓音,充滿了勾人的魔力,但說出的話,卻叫遲陽心下一陣揪痛。
“對你不需要好心!遲陽,咱倆纔是一樣的人,不要臉這個詞,從你嘴裡說出來,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你說,對吧!”
意味深長的尾音,讓遲陽下意識的咬緊了脣瓣,本就蒼白的臉兒,更是退得一點兒血色都沒有,甚至略略還有些發(fā)青,看上去極爲(wèi)憔悴,甚至眼底還透露著點藏匿在陰霾中的絕望,可憐而又可悲。
她隱忍著,不說話,卻使出全身力氣,重重地將齊默勳推開。
齊默勳並沒有因爲(wèi)她的舉動氣惱,反而笑了。但熟悉他的遲陽知道,他笑起來的時候,絕對沒有好事兒,尤其面對她的時候。
“嘖嘖嘖,戳著了你的痛處,就朝我伸爪子了?遲陽,看來我們是天生的敵人,想來之前在公園裡相處的咱倆,絕對都不清醒。不過,你也別太早將我推開——遲陽,看著我……”他瞧著別開臉的遲陽,心中不滿的出手,硬生生地將遲陽的臉掰過來,捏著她的下巴,逼著她看向自己,然後用那冷銳的聲音說:“你可以去談你的戀愛,和你那所謂的陽光在一起,我不介意。但我想,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執(zhí)行,你和我之間的一紙契約,做好一個牀伴應(yīng)有的工作,否則,我會讓你比現(xiàn)在更難看!”
“哼——瘋子!”
迎著他的目光,遲陽冷冷的迴應(yīng)。
齊默勳不以爲(wèi)然,勾脣淺笑,笑的魅惑:“對,我是瘋子,被你給逼瘋的!但遲陽,你最好別再像剛纔那樣推開我,我沒有你男人的父親那麼卑鄙,用這種見不得光的手段脅迫你,只會比他的更狠而已。”
指尖從她的喉頭輕輕劃了下,他猛地將遲陽的下巴擡得更高,透著寒涼的聲音從那脣齒間溢出,明明動聽悅耳,但落入遲陽的耳中,卻猶如氣勢迫人的寒風(fēng),一邊將她凍的渾身發(fā)顫,又一邊拋出最誘人的蠱惑:“聽著,我有辦法放你弟弟出來,也有本事,讓你去更好的醫(yī)院發(fā)展,而我的要求很簡單——繼續(xù)做我的牀伴,直到我厭倦你的那一天!”
“如果,你一輩子都不厭倦呢!”
“那麼——你只有認(rèn)命了!”
……
彼端,程家大院。
一輛拉風(fēng)的Bugatti—Veyron,直直地駛?cè)朐簝?nèi),在門後突然打橫,停了下來。
程資炎開門下車,後面的保鏢壓根都沒來及追上這車,他就快步的朝家裡走。而緊隨其後的Ken,在他的命令聲中,留在了車旁。
“阿炎,對不起,老爺子有令,你不能進去!”熟悉的聲音傳來,一隻手臂直直地伸出,擋在了程資炎的面前。
程資炎擡眼,朝警衛(wèi)員楊鵬看了眼,擡步就往前走。
“阿炎!”身穿戎裝的楊鵬,低緩了聲,緊跟著原本橫在程資炎面前的臂膀,忽然翻轉(zhuǎn)手掌,橫面朝著程資炎狠狠劈了過來:“得罪了!”
雷厲風(fēng)行的動作,中規(guī)中矩的言辭,無意不是楊鵬的作風(fēng)。他是在執(zhí)行命令,執(zhí)行程老爺子下達的命令!
對他來說,這和軍令狀無異。
“楊鵬,我不想和你打,讓開!”程資炎身形一閃,不落痕跡的躲過楊鵬訓(xùn)練有素的武力。同樣是練家子的他,熟知楊鵬的套路,好似人都沒有離開過原地,就能將他的拳腳化作烏有。
冷沉的聲音,銳利的眼神,無一不彰顯著這男人與生俱來的氣勢,還有那長居高位的威嚴(yán)霸氣。若是換了一般二般的旁人,不說尿褲子,至少也得老老實實的裝孫子。但和他一起長大的楊鵬,雖說對程資炎的決策絕對佩服,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怕這小子。相反,還真和他交上了真兒,在院子裡,動起了武。
“不好意思阿炎,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你進去。除非——”楊鵬一絲不茍的傳達著程老爺子的話,但卻在適合的地方,頓住了聲音。他擡眼打量程資炎,並在躲過程資炎一腳橫踢時,瞇了瞇眼睛。
“除非什麼!”與之纏鬥的程資炎,聲音更爲(wèi)冷厲。
“除非你寫一百遍程家家訓(xùn)。老爺子說了,你腦子不太清醒,需要在外頭站著吹吹冷風(fēng),今晚上不默完程家家訓(xùn),別想進門。哦,還有,著重一條——程家的男人,要有擔(dān)當(dāng)!”
“靠!”老頭子又陰他!
一個不留神,程資炎沒閃過去,肩甲捱了楊鵬的拳頭。好在他還是躲過了一些,是擦肩而過,所以並不算重。但這似乎激到了永遠不喜歡被人擺佈的程資炎,只見他側(cè)身,擡腿出了個虛招,手上毫不由於的直接捶向楊鵬的胸口,被楊鵬反手擋開後,卻沒有注意到背後的弱點,捱了程資炎結(jié)結(jié)實實的一拳,接著就被程資炎迅速的反手鉗住。
“成啊,你小子這麼多年沒把當(dāng)年打架的功夫給丟下,出手還是那麼的——狠、準(zhǔn)、快!你這招,用到那兒都一個樣……”扭著頭,楊鵬朝著程資炎,笑的意味深長。垂眸間,他悶笑著說:“聽說,景小姐就被你這麼一桿進洞,一槍打中……”
“再說,我真滅了你!”面色沉鬱的程資炎,冷哼了聲,隨即收手,將他放開。
“嘶,你小子出手可真夠狠的。”楊鵬揉著痠疼的手腕,轉(zhuǎn)即揹著手按了按身後被程資炎捶了的地方,忍不住倒抽涼氣。
“哼!”程資炎現(xiàn)在正當(dāng)氣頭上,可沒空陪著楊鵬胡鬧,擡腿就往門口闖。但這時,楊鵬的聲音打身後傳來,相較平時,隨意很多,大有幾分看好戲的感覺。
“阿炎,我勸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今兒你要不按著老爺子的話做,壓根進不了門!”
進不去,他就打進去!
脾氣絕對夠軸的程資炎,算是和老爺子槓上了。這不,人家昂首闊步的就登上了臺階,接著,正準(zhǔn)備伸腳踹門時,門居然開了。
瞧見裡頭的人影,程資炎剛想擡起的腳,緩緩放下。
“小魚?!”
“哥……”
程愛瑜坐在歐式木椅上,優(yōu)雅的蜷著腿,身子微微側(cè)向右邊,慵懶的用手支著臉頰,靠坐在椅子上,用無奈的眼神朝兄長面上掃了圈,隨即換了他一聲。
這下,程資炎算是明白,楊鵬那小子,爲(wèi)何說的那麼篤定了!
遠遠地站在車旁邊的Ken,聽見身後車子開進來的動靜轉(zhuǎn)頭,對下車的保鏢們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靠近。
“老爺子讓你在這坐鎮(zhèn)的?!”這話,不是問句,也並不驚訝,只是有些哭笑不得。
程愛瑜無奈點頭,遞給兄長一記,你自求多福的眼神,似笑非笑的開口:“爺爺說,咱老程家人,不管男女,都要有擔(dān)當(dāng)。讓我給你帶句原話,想硬闖,就踏著你妹妹過去,不捨得,就老老實實的在門口吹風(fēng),等想清楚了,男人的擔(dān)當(dāng)是什麼,在滾進家去!”
“你居然陪著老狐貍一起玩我!”程資炎緊緊地握了下拳頭,用眼神譴責(zé)妹妹,好像在說:你個小白眼狼,回頭再找你算賬!
程愛瑜無辜的瞅著他,哼了聲道:“哼,哥你沒良心!爺爺?shù)钠饽阌植皇遣恢溃颤N事兒不都一視同仁。我是給你通風(fēng)報信,把自己給暴露了,所以老爺子讓我來門口擋你,陪你一起吹風(fēng)。不過,老爺子看在我是個孕婦的份上,還算客氣,賞了我個凳子!”
她伸手拍了拍椅子扶手,嘟起小嘴兒,眼神微帶譴責(zé)的朝程資炎投去。
程資炎明明最瞭解這個妹子,卻又最巧不得她露出這種模樣,立馬就放柔了聲音。
“好,你說,老爺子要怎麼才肯放行!”如果只是他,在門外頭站一宿都成,反正是死磕到底了。但換成被他捧在手心裡疼的小妹,也跟著他在這門口吹風(fēng),程資炎還真捨不得。
這老狐貍,實在腹黑,總是這樣抓他的弱點,而他無力反擊!
“兩個字——擔(dān)當(dāng)!”程愛瑜調(diào)皮的舉起手,做了個“V”的手勢,接著說:“哥,我說,你就認(rèn)命吧!老爺子已經(jīng)知道了,你一槍中彈的事兒了,現(xiàn)在正和景爺爺商量婚事呢,說是咱們倆的放在一起辦。”
“景燦呢!”程資炎微微皺起了眉頭。
程愛瑜擡眼打量著他,眼底劃過一抹及淺的笑意,隨後再度開口,下足了猛藥:“燦燦在裡頭,被媽媽左一句兒媳婦,又一句小燦燦的寶貝著呢!看起來呢,爺爺也是蠻喜歡燦燦的,還讓我告訴你,他就要燦燦當(dāng)他家長孫媳婦兒了,不論你同不同意,你的媳婦兒都內(nèi)定了。哦,還有他尚未出世的寶貝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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