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小路走到盡頭,彷彿英式古堡的主宅燈火通明,在黑夜中盡顯聖潔。
門口站著一位穿著女僕制服的人,態(tài)度恭敬的上前將一行人引領(lǐng)。
璀璨的水晶吊燈,打在整體爲(wèi)金色給人以奢華感覺的牆壁傢俱上,華貴的氣息很快就籠罩了一行人。
竟然不是印象中的路,許恩慈漸漸沉下心,她臨行前還特意和威廉說過閆家的整體佈局,但這次宴會卻去了一個她從沒進過的地方。
這對莊謹和威廉帶記者進來,有很大影響。
不過她並沒有多少擔(dān)心情緒,反正已經(jīng)走到了這條路上,不管前面等著她的是什麼,她都不可能退縮。
有威廉在,她不怕。
“幾位請,老爺夫人已經(jīng)在裡面等候。”
傭人只引領(lǐng)到門口。
許恩慈和孫霜雪相視,這才拉過孫嘉宇讓他站到自己和孫霜雪之間。
黑色的意大利地磚,踩在上頭,高跟鞋落下“得得”聲,邊上有支樂隊,奏著能讓人神經(jīng)舒緩起來卻不知名的樂章。
越過他們,就看到長方形餐桌,桌前已經(jīng)坐下一人,沒猜錯的話,是魏瓊。
她穿著一身大紅色,坐在副主人位置,背對著他們。
而閆鈞臨則穿著銀灰色西裝。短髮被打得蓬鬆,些許陰影落在飽滿的額上,剛毅的線條帶著幾分熟稔的笑意。
他身材頎長,一眼望過去,就是翩翩佳公子玉樹臨風(fēng)的模樣。
西裝口袋裡彆著一枚十分引人注目紅鑽胸針。
是她的作品。
孫霜雪當(dāng)初簽訂協(xié)議時是感恩戴德的,如今背棄的也是她,不怪魏瓊會給她擺臉色。能有機會坐在閆家,這是她想都沒有想過的事。
當(dāng)初她和輝哥來,卻被阻隔在門外,只因爲(wèi)閆老爺子不認同,她羞愧難當(dāng)。
“小慈,這邊坐。”閆鈞臨下意識先和她打招呼,才又朝她身邊的人道:“這就是孫阿姨和小嘉吧,坐坐,我爸有點事,晚點過來。”
孫霜雪回他一個禮貌妥帖的長輩笑容,“這是鈞臨吧,真是英俊帥氣又年輕有爲(wèi)。”
許恩慈和他們走上前。
坐著不曾動彈也沒有開口的女人就是魏瓊。
閆鈞臨有些像她。
她的髮髻垂著,所有發(fā)毛一絲不茍如數(shù)梳好,打著啫喱水,露出光潔的額。一管筆挺的鼻,瑞鳳眸眼角線微微上挑,帶出不好相與的凌厲,脣則選用了最深的紅,竟然讓人有毛骨悚然嗜血的錯覺。
“閆伯母您好,好久不見。”許恩慈朝魏瓊微微頷首。
她和魏瓊的關(guān)係不好,也許這不是婆婆和未來媳婦之間的矛盾。
在很久之前,不,是自從她有記憶以來,魏瓊就沒有給過她好臉色看。當(dāng)然,除卻在閆輝面前。所以她一直對來閆家,有些牴觸。
“媽!”閆鈞臨見她沒有反應(yīng),沉眉叫了一聲,語氣帶上不悅。
魏瓊這才擡起眼眸睨了許恩慈一眼,繼而垂下,“小慈現(xiàn)在是長得是越來越標(biāo)誌了。”
她的語氣風(fēng)輕雲(yún)淡,就跟誇天氣很好似得。
許恩慈也沒有當(dāng)回事,只是例行事務(wù),“恩慈不請自來還希望伯母能見諒,霜雪姐對這邊不熟悉,又住在我家。想著很久沒和閆伯伯閆大哥同桌吃飯,所以就腆著臉來一趟。”
閆鈞臨見魏瓊面無表情要開口,連忙起身,拉過許恩慈的手,“好了別光站著,都是自己人。孫阿姨,小嘉,你們也坐下吧,別客氣,都是自己家。”
雖然大家聞言都沉默著,孫霜雪臉上卻有笑意,三分虛假七分謹慎的頷首,牽著孫嘉宇在閆鈞臨和許恩慈對面的位置就座。
魏瓊身爲(wèi)女主人也不再說話,低頭似乎在看自己的戒指,完全無視了在座幾人。
而閆鈞臨擡手拍了拍許恩慈,站起身,笑,“我去看下我爸,他應(yīng)該就來了。”
冷盤已經(jīng)上桌,主人公卻遲遲不來,這沒有道理。
魏瓊卻冷冷一聲,“你給我坐下。”
制止了閆鈞臨,她這才擡頭,正式的看了眼孫霜雪,還有在她身邊坐下的孫嘉宇。
孫嘉宇眉目清秀,眉宇間透露的這個年齡不該有的穩(wěn)重。
“好久不見啊,孫霜雪。”魏瓊話中帶著的語氣,閆鈞臨知道不善卻不知爲(wèi)何,而身爲(wèi)當(dāng)事人的孫霜雪的臉色卻瞬間白了下來。
如果不是因爲(wèi)妝容很好掩飾,也許她就要站起來道歉了。
孫霜雪回魏瓊一個笑容,嘴邊的弧度有些僵硬,不如應(yīng)對閆鈞臨來的自然,“閆夫人說的是。”
“這多少年了,十年?還是二十年?這人一老啊,就容易忘事,特別是某些言而無信的人,最喜歡掩耳盜鈴,以爲(wèi)她不記得了,別人也會忘記。你說是不是?”
魏瓊的話,沒有留情,尖銳而刻薄,在場除了孩子以外都是成年人,怎麼會聽不懂。
“就是。”
沉默下來餐廳,很快就被這兩個字打破。
許恩慈擡頭看去,見是孫嘉宇,眉頭微皺,正要開口,卻被閆鈞臨暗中握住了手。他示意她不要輕舉妄動,然後笑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能夠坐在一桌就是一家人,別說這樣見外的話。”
他的話伴隨著掌聲的,節(jié)奏不快,在場的所有人卻都站了起來。
閆輝站在不遠處,柺杖由他身邊的一個僕人模樣的人拿著。他身上穿著件極爲(wèi)樸素的青色大褂,緞子很光鮮,頭髮已經(jīng)見白卻沒有打理。
六十出頭的臉上滿是皺紋,還有和藹可親的笑容。
隨即他接過柺杖,拄著往餐桌這邊來。
這裡最有資格迎上去的,就是魏瓊和閆鈞臨,閆鈞臨和許恩慈在一起,而魏瓊離那邊近一些,又是他的妻子,一直冷漠的面部線條終於柔和了些,浮出笑容。
但是許恩慈覺得,這笑不夠真,有幾分強顏的意思。
魏瓊也是個可憐的女人,明明是女強人,卻因爲(wèi)愛上閆輝,將自己的事業(yè)雙手奉上。洗手作羹湯,爲(wèi)他繁衍子嗣。
可是他心中卻另有其人。
“老爺,您小心點。”哪怕閆輝已經(jīng)拄著柺杖,魏瓊還是在他另一邊虛扶著。
閆輝也沒有推她,笑著衝孫霜雪說道:“我早早就想把你們娘倆接回來了,但是因爲(wèi)有事一拖再拖,沒想到最後還是小慈幫我把你們請回來的。”
他笑著說完,視線很快就放在許恩慈身上,眸中光芒幾不可見的頓了頓,笑意就加得更深了些,他推開魏瓊的攙扶,朝許恩慈招招手,“來,小慈過來扶閆伯伯一把。”
許恩慈臉頰酒窩一漾,迎上前,語氣輕快而熟稔,“閆伯伯真是的,明明老當(dāng)益壯,卻還要人扶。”
她沒有漏掉魏瓊眼底一閃而過的冷意,要細看,卻已經(jīng)一切如舊。
在孫嘉宇和孫霜雪暴露時,許恩慈就知道,是自己請他們回來的這點也一定被閆輝查出來了,所以在聽到閆輝的話時,並沒有慌。
閆輝沒有落座,而是饒了一大圈,走過主人桌,來到孫霜雪身邊。
孫霜雪的眼圈有些許殷紅,似乎有些不可能剋制情緒,卻又彷彿那只是妝容原因。她看著閆輝,他比十六年前老太多了,好像一下子被時間翻了三四頁那樣蒼老。
眉宇間的英氣依然在,更多的,是眼角的皺紋。
笑起來,是印象中的樣子,不曾改變。
以前覺得多麼念念不忘,到後來,已經(jīng)忍得心口發(fā)痛,不再期望,反正下輩子也就這樣了。將他和青雲(yún)城的所有回憶都給塵封起來,因爲(wèi)她沒有時間傷春悲秋,顧影自憐。
可是見到了纔會發(fā)覺,那種思念,不過是被硬生生的給忘到腦後罷了。
如今一見面,兩人相視,這種感覺更加深了。
她想,很想很想。
“瞧你,孩子都這麼大了,還這麼年輕。”閆輝眼眸濡溼,語氣略有感慨,擡手碰了碰她的發(fā)。
孫霜雪垂下臉,才察覺自己盯著他看沒禮貌,低低應(yīng)一聲。
魏瓊臉色一變,“老爺!”
閆輝卻看都不看她,而是側(cè)頭看就孫霜雪身邊站著的孫嘉宇,眼紋更深,擡手揉了揉他的腦袋,“這就是小嘉?竟然都這麼高了,今年多大了?”
“十六。”孫嘉宇也不說閒話,問什麼就答什麼,態(tài)度不殷切,卻也不抗拒。
“好好,都坐下來吃飯吧,叫人上菜來,客人都來這麼久了,不上菜,廚子怎麼搞的!”閆輝拿柺杖敲了敲地,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隨即有人將話傳達下去。
廚子上菜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每人面前的餐布上都有了份晚餐,每個人前的菜餚各不相同。
孫霜雪面前是最爲(wèi)平常但是做工精緻的家常菜,一份西施豆腐,一碟廣東菜心,一份青椒牛柳還有一盤糖醋里脊,一盅酸菜魚。
而許恩慈面前則是混搭,刺身壽司,蔬菜沙拉,芝士焗飯,土豆奶油湯和餐前包,雖說不是最喜歡,但還是能入口。
各自心思坐好之後,閆輝先動的筷子,其他人才相繼開動。
一行人,食不言寢不語。畢竟這可不是常規(guī)家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