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 好人做到底

好像被人點穴了一樣的僵硬了半天，田陽覺得自己肩頭的衣服都已經(jīng)被淚水浸透了，可是該怎麼安慰，他還是一點主意都沒有，平時無論是工作中處理正經(jīng)事，還是私底下和朋友侃大山，俏皮話一堆一堆的，可是現(xiàn)在，他覺得自己的舌頭好像被貓給叼走了似的，大腦也一片空白。

過了一會兒，就在周圍的人紛紛向他們投來異樣的目光，猜測著這邊到底發(fā)生了什麼事的時候，季雪終於擡起頭來，抓過桌上的餐巾紙擦了擦臉上的眼淚，紅著眼睛對田陽笑了笑，拍拍他被自己哭溼的衣服，帶著濃濃的鼻音對田陽說：“謝謝你，沒想到你這個人還挺不錯的。”

“以德報怨是我一貫的美德。”田陽試圖用輕鬆的語氣，免得再觸到季雪的傷心處，“你朋友走了，你這頓飯還吃不吃？”

其實田陽也看得出來，剛纔走掉的那個姑娘絕對不會是季雪的朋友，他之所以這麼說，無非是不清楚對方的身份，也不知道兩個人之間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層關(guān)係，所以姑且按照季雪之前的介紹來稱呼罷了。

“不吃了。”季雪擦擦臉，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拿起自己掛在椅背上的皮包，站起身來，“剛纔的事情，實在是太謝謝你了，以後有什麼我能幫倒忙的地方，儘管說話，我一定會盡力而爲(wèi)的。”

說完，她不等田陽做出反應(yīng)，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走掉了，大步流星的離開了飯店。

田陽一愣，連忙起身追了出去。一出門沒走出多遠(yuǎn)，就追上了季雪的腳步。

“你跟著我?guī)质颤N？”季雪的眼睛哭過之後微微有點腫，紅眼圈也沒有消，看上去和平日裡精明強幹的氣質(zhì)截然不同，她盯著追上來的田陽，停下腳步。有些詫異的問。

“你剛纔是不是說，如果我有什麼需要你幫忙的，只要你辦得到就一定會盡力而爲(wèi)？”田陽問。

季雪點點頭，隨即又警惕的說：“我說的是私底下，如果是想幫誰說人情，不扣分不處罰。那可不行啊！”

田陽被她的反應(yīng)弄得哭笑不得，連忙擺擺手：“知道。你是白麪包青天，我不會那麼想不開找你走後門的，而且誰沒事兒天天違章玩兒啊！我說的這個事情你肯定做得到，就看你是不是誠心誠意想回報我剛纔的幫忙了。”

“那你說吧。”

“剛纔你們唱的到底是哪一齣？就算我是被臨時拉進來的路人甲演員，好歹我也得知道自己跟著演了半天的是什麼劇本吧？”田陽實在是忍不住好奇，方纔自己不過是恰好路過。季雪突然拉自己過去假裝什麼男朋友，說是事先計劃好的根本就不可能，他很想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更想知道，假如方纔自己沒有恰好在那家飯店，又恰好和相親的對象好聚好散之後準(zhǔn)備離開，季雪又該怎麼把場面圓下來。

季雪咬著嘴脣，看著田陽不說話，田陽等了一會兒，看她一臉的爲(wèi)難，也只好搖搖頭：“既然這麼爲(wèi)難，那就算了吧，你就當(dāng)我沒有問過。你是要回家還是去哪兒？我開車過來的，順路捎著你吧。”

季雪輕輕嘆了口氣，看看時間，問：“趕時間麼？要是不趕時間的話，那邊不遠(yuǎn)有個街心公園，陪我過去坐坐怎麼樣？”

“好，那就走吧！”田陽點點頭，跟季雪一起朝街心公園的方向走去。

可能是因爲(wèi)正值節(jié)假日的最後一天，很多人都抓緊時間出來活動，原本就不大的街心公園裡面也同樣人頭攢動，田陽和季雪花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張樹蔭下，又相對比較安靜的長椅坐了下來。

季雪起初一句話也沒說，田陽也不追問，他雖然和季雪接觸不算多，也談不上有多瞭解，但憑藉幾次接觸之後對季雪的印象，田陽知道她既然叫自己出來，就肯定是有話要說，現(xiàn)在不說話，也一定有讓她感到爲(wèi)難的地方。

打從心裡頭，剛纔季雪伏在自己肩上哭的那一幕還在田陽的眼前揮散不去，而肩頭那已經(jīng)快要乾涸的淚痕，也彷彿還有溫度似的，讓田陽覺得隱隱有點燙。

“剛纔那個女的，她是我男朋友的女朋友。”沉默了好一會兒，季雪忽然開了口，一臉平淡的對田陽說，就彷彿方纔哭得那麼傷心的人並不是她似的。

田陽一愣：“什麼意思？你前男友的現(xiàn)任女友？還是你現(xiàn)任男友的前任女友？”

季雪搖搖頭，苦笑著說：“是我的現(xiàn)任男友的現(xiàn)任女友。”

“這……我怎麼聽不明白了呢？”田陽被季雪繞得愈發(fā)的迷糊了。

“我之前是有個男朋友的，我們倆當(dāng)初認(rèn)識的過程比較特殊……”季雪幽幽的說。

她纔剛說了個開頭，田陽就擡手示意她先暫停一下，對她說：“說實話，你和你那個那朋友的相遇相識過程，我其實有所耳聞，不過既然他都冒出來一個現(xiàn)任女友了，我覺得爲(wèi)你考慮，咱們可以把中間過程的那部分直接跳過去就好。”

季雪點點頭，剛要開口說話，忽然又覺得好像有點什麼不太對勁的地方，扭頭問田陽：“你怎麼會知道我的事？你向別人打聽過我？”

田陽略顯心虛的嘿嘿一笑，擺擺手：“別跑題，先說你的事兒。”

季雪嘆了口氣，說：“還能有什麼，其實估計想你都能想得到，和那些爛大街的惡俗劇情差不多，只不過我是怎麼都沒想到會發(fā)生在自己的身上罷了。我男朋友家裡不贊成我們兩個的事，嫌我是那種沒什麼前途的‘馬路吸塵器’，家裡的條件也很一般，這個好別人給他介紹了一個家庭條件很好的女孩兒，你今天見到的就是，我男朋友的父母撮合他們，然後我男朋友也動了心，但是又覺得當(dāng)初是他主動追的我，現(xiàn)在如果又是他無緣無故，或者說因爲(wèi)這種原因跑來找我分手，會顯得擡不起頭來，所以，那個女孩兒就自告奮勇的替他來了。”

“你不是跟我開玩笑吧？！”田陽聽完之後，覺得要不是季雪親口說出來，他恐怕會覺得這簡直是一個很缺乏真實性的故事橋段，“那方纔的那個女人爲(wèi)什麼會願意替那種男人出這個頭？她難道不會覺得對方這種舉止很不道德麼？”

季雪搖搖頭：“她應(yīng)該是不知道，我覺得假如知道事實真相，哪個女人都不會傻到眼見著一個男人的品行是這個樣子，都還絲毫不在意。今天約我出來的人是我男朋友，結(jié)果來了之後發(fā)現(xiàn)是那個女人，一見面開始，她說的那些話我就聽出來了，估計我男朋友跟她說的版本是說我單方面的糾纏他，想要和他在一起，讓他擺脫不了。”

“什麼東西！”田陽忍不住有些惱火的攥起拳頭捶了一下長椅，“這種敢做不敢當(dāng)?shù)娜撕喼笔莵G男人的臉，就是個人渣！那你是怎麼說的？”

季雪的臉微微紅了一下：“我當(dāng)時其實也有點傻眼了，冷不丁的聽說這些事，連難過都沒來得及，首先就想怎麼能讓自己保住尊嚴(yán)，體體面面的，不要成了個可憐蟲，所以……所以我就隨口說，其實根本就是我男朋友，不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了，就按你說的好了，我說那些根本都是那個人渣自己一廂情願的想法，我從來沒有糾纏過他，也沒有追求過他，我對他根本就沒有意思，而且我已經(jīng)有了一個很相愛的男朋友，怎麼可能糾纏別的男人……”

季雪說到這裡，想到身邊的這個男人就是自己臨時起意拉來冒充的“男朋友”，似乎有些尷尬，停下來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那假如方纔你沒有遇到我，你的那個‘恩愛男朋友’的謊話該怎麼圓？”田陽覺得季雪的這個決定實在是草率的可以。

季雪臉色緋紅的搖搖頭：“我沒想過，當(dāng)時腦子裡的第一念頭就是，我已經(jīng)遇到這樣的人渣，遇到這麼狗血的遭遇了，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全身而退，不被人這麼抹黑，別的我根本就沒有機會去考慮，最初小戴也不信，結(jié)果後來正巧看到了你，我都不知道自己今天算是幸運還是不幸。”

田陽撓撓頭，一下子也回答不上來，他又忍不住想到那個姓戴的姑娘離開之後，季雪才靠在自己肩頭上哭的畫面，心裡頭明白，那個姑娘是爲(wèi)了維護自己的自尊，硬生生的把所有的委屈和難過都壓在心裡，直到時時刻刻準(zhǔn)備看笑話的人離開了，才終於忍不住宣泄一下心中的難過和委屈，這種要強和脆弱混合在一起的表現(xiàn)，讓田陽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那你接下來什麼打算？”他問季雪。

“還沒有想過，”季雪眼睛看著遠(yuǎn)處，“如果這件事就此了結(jié)，那就最好不過了。”

說完，她沉默的想了想，扭頭問田陽：“你有女朋友麼？”

“你什麼意思？”田陽有些奇怪的問。

“沒什麼，就是想到萬一那個女的不相信或者有什麼別的事情，今天的這齣戲可能還得演下去，所以……”季雪用說不出是歉意還是求助般的眼神盯著田陽。

田陽的大腦還沒有來得及思考清楚，嘴巴已經(jīng)替他做出了回答：“行，有什麼事情你再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