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儼你怎麼到這來了?”蕭守仁喝了一口已經(jīng)稍微有些涼了的茶水,然後笑著問裴行儼。
一身勁裝的裴行儼軟趴趴地躺在椅子上,就像是整個身子都要陷進去一般,臉色顯出一股不健康的紅色,就像是喝醉了酒。
“叔父讓我來找你的,在你府裡沒找到你,還以爲你在鴻臚寺,所以就過來撞撞運氣。”裴行儼苦笑了一下回答蕭守仁的問題。
蕭守仁吃了一驚,裴行儼嘴裡的叔父當然不是別人,正是那裴矩!
裴矩找自己?
蕭守仁自問和裴矩沒有什麼瓜葛,他爲什麼要找自己?他讓裴行儼找自己幹嘛?
“裴大人找我?”蕭守仁的臉色有些古怪了,裴行儼見到之後有氣無力地翻了個白眼點了下頭,表示蕭守仁剛纔沒聽錯。
“雖說家父和叔父之間一直有點小矛盾,可是叔父對行儼還是很好的,叔父有吩咐,我當然是答應了下來,更何況,我也想看看你小日子過的怎麼樣了?!迸嵝袃罢f完之後又從懷裡掏出一顆藥丸出來,看也不看就往嘴裡送。
吃了藥之後不過三五個呼吸的時間,裴行儼的臉色便好看了許多,想來是萬金油之類的光譜用藥,對什麼毒多多少少有點作用。
“能不能扛得???宮裡的大夫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笔捠厝视行牡貑柕馈?
裴行儼吃力地笑了笑:“沒那麼脆弱,這點小毒還不至於要了本公子的命。”
蕭守仁搖了搖頭,沒好氣的說道:“你啊你,都什麼時候了還要逞強,這毒渾身上下都透著古怪,只怕宮裡的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怕只有下毒的人才能解這毒啊。”
裴行儼苦笑著搖了搖頭。
“你錯了?!?
“嗯?”蕭守仁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
“宮裡的大夫自然無法解毒,可是能夠解毒的人卻不止那下毒之人,還有一個人能解毒。”裴行儼苦笑著說道。
蕭守仁臉上大喜,只要還有人能解毒,那便是花盡千金也要請來給裴行儼解毒。
“是誰?”
裴行儼見到蕭守仁臉上喜形於色之後心中微微一暖,有點小感動。
“那人行蹤飄忽不定,即便是知道他可是也找不到他,不說也罷?!迸嵝袃皣@了口氣說道。
蕭守仁聽到裴行儼的話之後愣了一下,隨後便明白裴行儼說的是誰了。
“你說的是孫道長?”
裴行儼驚訝地看了蕭守仁一眼,似乎是沒想到蕭守仁竟然猜得到自i就所說的便是孫思邈。
“嗯,正是孫道長。”
“孫道長的醫(yī)術(shù)我是親眼見過的,的確是出神入化,這點小毒他的確是能夠解的,難怪你說還有一人能解這毒,只是人難尋?!笔捠厝室灿行┯樣?。
“我聽說他解過這毒。”裴行儼說道,似乎在告訴蕭守仁自己的說法並不是完全在猜測,而是有依據(jù)的。
蕭守仁聽到裴行儼的話之後愣住了,孫思邈解過這毒?
“行儼你知道這是什麼毒?”蕭守仁開口問道,腦海中電閃雷鳴地想著整件事情。
“曼珠沙華?”蕭守仁試探地問道。
裴行儼無奈地點了點頭。
蕭守仁嘆了口氣,雖然這種毒他是第一次聽說,也是第一次遇見,可是他卻是知道這毒肯定是相當?shù)目膳?,因爲這曼珠沙華是一種花,一種地獄之花。
曼珠沙華是在佛經(jīng)裡面纔有的話,話說這曼珠沙華是開在那奈何橋邊,黃泉路上,一萬年花開,一萬年葉開,花開時葉落,葉舒展時花謝,花葉總不相見,生生世世,世世生生,一個又一個的輪迴,似乎在述說著天大的哀怨。
“這種毒已經(jīng)很久沒有出現(xiàn)過了。”裴行儼眼神渙散,似乎是想起了什麼往事,嘴巴里面慢慢說著自己的對曼珠沙華的瞭解:“這種毒開始是在西域一代出現(xiàn)的,十年前曾在突厥出現(xiàn)過一次,那一次我只是十幾歲的孩童,但是卻親身經(jīng)歷過,也看到過那種妖豔的花朵?!?
“花朵?”蕭守仁詫異地問道。
“嗯,花朵,相當漂亮的花兒,等下乙之文德身上應該也會長出來了?!迸嵝袃暗卣f道。
“長出來?”蕭守仁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裴行儼說的竟然是乙之文德的屍體上面會長出花兒來!
“曼珠沙華,據(jù)說是那些和尚們?nèi)〉拿郑鋵嵕褪撬廊酥?,這些花據(jù)說是要以死人爲?zhàn)B料才能開的出來,中毒的人全身無力,四肢渙散,全身有異香,香味越濃毒發(fā)作的越快,奇香無比的時候便是身亡的時候了,死後十二個時辰若不燒掉屍體,那麼便會從肚子裡開出一朵曼珠沙華來,妖豔無比。”裴行儼慢慢說道。
任是蕭守仁藝高人膽大,可是聽到裴行儼說從肚子裡開出一朵妖豔的花兒來時也是心中一個冷顫,感到脖頸處一涼,就像是身後有人給自己吹了一口冷氣一般。
“你會死?”蕭守仁有些難過。
裴行儼搖了搖頭。
“我有藥?!闭f完之後裴行儼又從懷中掏出一顆藥來。
蕭守仁臉上有了笑容。
“暫時壓住毒素髮作的藥,管不了多久,藥不多了,如果明天中午還沒有解藥,毒性便會行走於五髒六腑,想必那時候神仙難救。”裴行儼似乎是故意要打擊蕭守仁,所以選擇在蕭守仁有些喜意的時候說出這話來。
蕭守仁剛有笑容的臉上凝住了,相當難看。
“神仙難救?”蕭守仁喃喃地咀嚼這句話的意思。
裴行儼看到蕭守仁的樣子心中也有些不好受,讓朋友難過確實挺不是滋味的,尤其是朋友因爲自己難過。
“叔父讓我找你只是想要告訴你一件事情。”裴行儼臉上有些嚴肅地說道:“陛下不想再等了,和談要馬上結(jié)束?!?
蕭守仁聽到裴行儼的話之後大吃一驚,他當然知道和談的內(nèi)容了,正是因爲知道和談的內(nèi)容,所以蕭守仁纔會這麼的震驚!
裴矩話裡的含義很清楚,楊廣想要儘快完成和談!
蕭守仁知道,楊廣肯定是迫切地想要得到高句麗手裡的某樣東西!
和談的細節(jié)裡面有一項便是高句麗向大隋進獻一張圖,至於是什麼圖蕭守仁卻是不知道的,他只是負責和談,突厥方面只是在旁邊光看和談,所以他們也不知道是什麼圖,高句麗在和談的所有條件裡面都妥協(xié)了,可是就是這張圖卻是一絲不讓,蕭守仁甚至懷疑過這張圖會不會就是高句麗的疆土地圖或是布兵地圖,如果說把疆土地圖或是布兵地圖給了大隋的話,那麼高句麗便好比是大隋的後花園了,想打哪就打哪,完全沒有秘密可言了,高句麗也不可能答應這樣的條件!
可是現(xiàn)在蕭守仁明白了,這圖絕對不是疆土地圖或是布兵地圖這麼簡單,要不然楊廣也不會這麼急!
“嗯,知道了,我儘量。”蕭守仁自己都有些不相信自己說出的話,現(xiàn)在乙之文德死了,阿都野受重傷,衆(zhòng)目睽睽之下,三國要開始亂起來了,還怎麼和談?
乙之文德死了,難道就是因爲那張圖?
蕭守仁震驚無比,被自己的推想震驚到了。
阿都野帶人殺進來就是爲了那張圖?突厥人也知道那張圖的真面目?
那張圖究盡是什麼圖?
這是一個大大的疑問出現(xiàn)在蕭守仁的腦海中。
“你就暫時住這吧,我去找兇手?!笔捠厝势鹕硪シ雠嵝袃?。
裴行儼擺了擺手,自己死撐著站了起來,晃了倆晃,似乎要摔倒,可是還是穩(wěn)定了下來,還衝著蕭守仁笑了笑。
“你去向陛下稟明情況,把乙之文德的屍體燒了先,我的事情我能處理好,畢竟,我經(jīng)歷過一次不是嗎?”裴行儼笑著說道。
蕭守仁當然明白裴行儼嘴角的那絲苦澀,他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他也沒有問當年的事情,也沒有問孫思邈是怎麼救人的,裴行儼沒有說他也不會問。
蕭守仁連夜去向楊廣稟報了,楊廣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答應了。
乙之文德的屍體當晚就燒掉了,高句麗的使節(jié)團還有生還的人,那些人在那哭著喊著,說是要還他們一個公道,蕭守仁自己沒有理會,只是派人過去安慰了一下。
清晨時分,天才微微亮,鴻臚寺的大門被拍的砰砰作響!
已經(jīng)疲倦不堪的蕭守仁很吃驚,在這個時候,在這個地點,竟然有人敢這麼囂張!
門開了,那拍門的人都進來了,清一色的彎刀皮衣,都是草原人打扮,最前一人便是蕭守仁的老熟人,叱吉設。
蕭守仁心中冷笑了一聲,這便是惡人先告狀吧。
蕭守仁起身笑臉相迎。
叱吉設冷著一張臉,就像是和蕭守仁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
“蕭大人,我們的阿都野將軍失蹤了?!边臣O開頭說話了。
蕭守仁冷笑了一聲,然後不動聲色地問道:“哦?阿都野將軍這麼大的人了,還喜歡玩躲貓貓的遊戲?”
叱吉設哼了一聲,兩眼在園子裡四處打量,似乎阿都野就藏在這個院子裡一般。
蕭守仁心想,裝,你就裝吧,不就是怕等下事情傳開了,都知道你突厥將軍半夜?jié)撊滕櫯F寺殺了高句麗使節(jié)團嘛,還來個先下手爲強,用阿都野失蹤了爲藉口,想把事情推的一乾二淨!
“蕭將軍,我是說真的,阿都野將軍不見了,還請蕭將軍代爲尋找?!边臣O的語氣已經(jīng)是帶著不友善了。
蕭守仁剛想說什麼,但是卻又咽了回去,因爲有人進來了,進到園子裡來的不是別人,正是蕭守仁派出去調(diào)查下毒兇手的人,把昨日所有進出過鴻臚寺的人都調(diào)查一遍。
那手下快步進來,臉上明顯很著急,完全不理會這些突厥人,直接到蕭守仁的身邊,湊到蕭守仁的耳邊嘀咕地說了些話。
蕭守仁臉上很精彩,臉色也是邊聽邊變幻,最後竟然盯著叱吉設笑了。
“可汗,阿都野將軍找到了,我?guī)闳ァ!?
阿都野死了,死的透透的。
一把長刀把阿都野從胸前貫穿到後背,死死地釘在一堵破牆上面。
已經(jīng)凝固了的血液流了一地,發(fā)出濃重的血腥味。
阿都野死不瞑目!
一雙眼睛睜得相當?shù)拇?,似乎看見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部絡腮鬍子還在隨著微風絲絲擺動,可是看上去卻是那麼的恐怖可怕,放佛這鬍子的主人隨時都能醒過來似的。
經(jīng)過最初的不滿悲痛怒罵之後叱吉設已經(jīng)安靜下來了,已經(jīng)開始接受自己手下第一猛將阿都野死亡的事實。
蕭守仁從得到阿都野意外身死的消息之後便一直皺著眉頭,從來沒有舒展開來過,放佛這是一種持久狀態(tài)一般。
這中間有太多的問題,阿都野昨晚到底是被誰救走的?阿都野昨晚到底遇到了誰,之後又發(fā)生了什麼事?還有那把長刀!
那把殺了阿都野的長刀正是裴行儼的!
阿都野使詐逃走的時候拿著的正是裴行儼的長刀,但是此時此刻這把長刀卻成了兇器,成了殺死阿都野的兇器!
“蕭大人,我阿都野將軍來到貴國,只是應了你們和高句麗皇帝的邀請,可是沒想到卻慘死他鄉(xiāng),你們一定要給我們一個交代,要不然的話!”叱吉設走到蕭守仁的面前,一字一句,似乎蕭守仁敢說一個不字他就會暴起一般。
蕭守仁皺著眉頭回頭看了叱吉設一眼,點了點頭。
“交代是一定的,想必閣下還不知道吧,高句麗的宰相大人乙之文德先生也死了,就在昨晚,我相信,這倆件事情裡面一定有牽連?!?
“我不管有沒有牽連,反正你們要查個水落石出,給慘死的阿都野一個交代?!?
“這是自然,誰都別想在我大隋行不法之事!”蕭守仁邊說邊走到阿都野的屍體旁邊,伸出手,拉了拉阿都野的衣角。
衣角已經(jīng)有些顯得皺巴巴的啦,可是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件衣服,這件阿都野死前穿著的衣服是黑色的!
黑色的夜行服!
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阿都野死前都幹了什麼!
深更半夜的穿著夜行服在城裡飛檐走壁,只要是個正常人都知道這是要行不法之事,蕭守仁這個動作再配合剛纔的說話,很明顯是在暗示阿都野本身的不乾淨。
叱吉設的眼睛跳了兩下,剛纔沒想到的問題此刻都浮現(xiàn)了出來,他當然知道蕭守仁的意思了,真的公開調(diào)查的話突厥的臉面也不會好看到哪去。
“據(jù)說乙之文德老先生死之前有人拜訪過他,而且是一羣人,一羣黑衣人,只是不知道那羣黑衣人怎麼樣了。”蕭守仁沒有理會叱吉設那殺人的目光,他只是淡淡地講述一個事實。
一個人人都將要知道的事實。
叱吉設鐵青著臉。
“將軍莫非懷疑是阿都野將軍殺了乙之文德?”阿都野有些氣急敗壞了,昨晚的事情他當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阿都野帶著衆(zhòng)人進去之前乙之文德早就死了,叱吉設想要的東西也沒有找到,這時候又損失了一員大將,沒想到現(xiàn)在還要承受蕭守仁潑過來的污水,是可忍孰不可忍!
蕭守仁咧了咧嘴,搖了搖頭。
“當然不是,我們大隋一向都是講究證據(jù)的,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我們絕對不冤枉一個好人,也絕對不放過一個壞人!”蕭守仁特意在壞人這兩個字上面加重了語氣,那奪人魂魄的眼睛也直射叱吉設的心底。
叱吉設知道從蕭守仁這他是討不到便宜了,他氣呼呼甩了下手,帶著手下快速離開,臨走之前大叫著讓蕭守仁走著瞧。
“看來這傢伙是去告御狀了?!笔捠厝视行╊^疼地說道。又仔細地檢查了一遍阿都野的屍體,蕭守仁這才發(fā)現(xiàn),阿都野右手的手心裡握著一樣東西!
掰開之後蕭守仁呆住了,那手心裡握著一塊玉佩!
一塊沾滿了血塊的玉佩,一塊雕琢精細的玉佩!
雕的東西很眼熟,蕭守仁緩緩從衣服裡掏出一樣東西來,正是裴行儼射出去的暗器,裴行儼偷襲阿都野的暗器!
那支暗器被阿都野反手打向了蕭守仁,事後蕭守仁又把暗器撿了回來。
那是一支髮簪子,只不過特殊的卻是那支髮簪頭上雕了一個骷髏頭!
一個冷笑著的骷髏頭!
而現(xiàn)在阿都野手心裡玉佩上面雕的是一個和髮簪一模一樣的骷髏頭!
難道阿都野是裴行儼殺的?
這是蕭守仁心中的第一個想法,可是隨即便被蕭守仁否認了,裴行儼受了多重的傷他是知道的,在那樣的狀況下根本就不能將阿都野釘死在這堵牆上。
雖說如此,可是事情肯定和裴行儼脫不開關係,和裴行儼肯定有一定的關聯(lián)。
想到此處,蕭守仁不再遲疑,把事情交待完了之後便往裴矩府上去了。
裴行儼在這隻有一處住處,那便是他叔父裴矩裴大人的府上了。
一夜過去,裴行儼身上的毒已經(jīng)好的七七八八了,臉色不再是那種不健康的紅色了,已經(jīng)是紅潤起來了,只是手腳還不是那麼的有力,所以還臥病在牀。
蕭守仁見到裴行儼之後很是驚訝,那曼珠沙華的毒都說無藥可救,怎麼裴行儼這怪物還這麼有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