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則軒轅琛頭重發(fā)昏,可那聲“煙兒”他可全聽到了耳裡,側(cè)目雙目含怒地瞪了軒轅直,“侄兒病了自然有須煙兒來照顧,說累了她不過分,可皇叔你做了什麼?累到你了?”
“看好心沒好報的,你看看我這身衣服,應(yīng)該多少明白的,以你的聰明才智。”軒轅直一副委屈的樣子說著,眼中卻流露的是洋洋的得意。
定睛看了那身熟悉的朝服,那象徵了天家威嚴(yán)的五爪金龍,赤金色的衣料,五彩包邊紋理。儼然這就是他攝政王的朝服!難道……他轉(zhuǎn)目看向蘭若煙,盡是疑問。
“皇叔,大恩不言謝,王爺還須靜養(yǎng),您先回去休息吧。”蘭若煙對軒轅直說道。
“唉,煙兒你怎麼不說滴水之恩,涌泉相報呢?”軒轅直失望地回道。
“呃——”蘭若煙窘了,這皇叔怎麼跟敲竹槓似的。
“好了好了,我隨便說說的啦,那煙兒你好好照顧琛兒,這恩改日來寫我好了。”軒轅直說完轉(zhuǎn)身去了。
他一走,軒轅琛就喚了蘭若煙,“煙兒,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小步快走到牀邊坐下,蘭若煙憂心地對軒轅琛說,“王爺想說什麼等病好些了再說好嗎?煙兒一直都在,有時間聽的……”
“不,必須現(xiàn)在就跟你說,煙兒。”軒轅琛握了她的手,“再慢些,我怕會錯失更多。”
“王爺……”蘭若煙一怔,她心跳不穩(wěn)地跳動著,她有種預(yù)感,軒轅琛要跟她說的事情非比尋常,手微微顫抖起來,她有種害怕的感覺。
“煙兒,你別怕。”透過手的觸碰,軒轅琛似乎能感受得到蘭若煙的心情,他握的更緊了些,雙眼注視著蘭若煙,張了張嘴,猶豫是否該說。
“王爺若是決定難以開口,不說也可以的。”蘭若煙神色漸漸陰鬱起來,她不知道軒轅琛會對她說什麼,可是在這裡,跟她相關(guān)的事情其實又不是她的事情。
“終究還是要說的……”軒轅琛嘆息一聲,慢慢說著,“煙兒,你是否一直覺得跟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你不屬於這裡,所以你沒有歸屬感,你就更喜歡江湖那種居無定所,雲(yún)遊四海的生活。”
“你——怎麼知道?”蘭若煙一驚,她所想的,爲(wèi)什麼軒轅琛都知道?
“那晚,你對小師母說的,我都聽到了。”軒轅琛聲音漸低,“我並非有意窺聽,只是到了門口,本欲進(jìn)去,卻聽你說你過去……煙兒,你本名是葉桑兒,你並非夏啓的蘭若煙,對嗎?”
她該怎麼回答,說不是?還是承認(rèn)……
“不管你是葉桑兒還是蘭若煙,你現(xiàn)在都是我的妻子。”軒轅琛堅定說著,落音又柔了起來,“你是誰,我都不介意,只要你是我從新婚之夜開始認(rèn)識的那個女子就好,如果,你更喜歡做葉桑兒,我以後便叫你桑兒……好不好?”
“王爺……其實你不必如此的……”她不知道該如何迴應(yīng),軒轅琛待她的深情,此刻已遠(yuǎn)勝蘇沐,如果,是蘇沐知道她不是蘭若煙,他又將如何?
“此刻,你想的是不是蘇沐?”軒轅琛看她眼神閃爍不定,心裡猜測她只有想蘇沐了。
“你看的太透了——”那樣會讓心更累。
“可是不論我如何的看透你的心思,還是無法讓你真正的開心起來。”軒轅琛看著蘭若煙,將她拉近了些,“既然你來到這個世界,就成爲(wèi)了我的妻子,那麼是否證明,我們有一段緣?”
“王爺,我只覺自己配不上您,不論是葉桑兒還是蘭若煙,我都恐不能作您的妻子。”蘭若煙低聲說著,“我不是賢淑的女子,也不懂什麼叫知書達(dá)理,對於所謂的權(quán)利計謀,也非我所長……我不適合這裡……”
“你曾離開過這裡,在外面,你就活的輕鬆自在了嗎?”軒轅琛神色微黯,“你在外,從不曾牽掛過這裡嗎?”
……怎會無牽無掛呢?即便是紅塵容破,情債卻是難償?shù)摹Lm家父子對她的好,軒轅琛蘇沐對她的癡情,老頑童師徒的真心相待,若現(xiàn)在她要離開,她定是舍不下的。
“琳兒幼時也說皇宮不好,束縛了她,可是真到了外面,一切就如你所想的美好嗎?江湖固然自由,可即便是天空翱翔的鳥兒,也終究是要回自己的巢的。若這裡不是你的歸宿,那你又該是屬於哪裡的?”軒轅琛苦笑,“也不知你是要的太多,還是我給的太少……”
與軒轅琛的對話到這裡並沒有結(jié)束,他依舊握著她的手,說,“以後無人時,我就叫你桑兒,你叫琛,可好?”
終於,蘭若煙忍不住起身,抽回了軒轅琛緊握的手,呼吸急促,可還是冷下了語調(diào),“王爺,我們不合適。”
“爲(wèi)什麼不合適?”軒轅琛語意帶著絲無奈。
“王爺您也知道,我不是這個時代的人……我們終究不是一個世界的。”蘭若煙只覺無力,她抗拒不了軒轅琛的好,可是她內(nèi)心又不知何故掙扎著總是會拒絕他。
說完,蘭若煙便快步朝外走去,將軒轅琛的呼喚遠(yuǎn)遠(yuǎn)拋在後面。她害怕軒轅琛對自己的好,因爲(wèi)她覺得自己無法回報。
那天晚上,軒轅琛就回到了鬆瀲堂去了,就在蘭若煙憂慮跟軒轅琛同在一個屋檐下,該如何面對他的時候,宮中忽然傳來太后懿旨。
“太后懿旨,宣攝政王及王妃即刻進(jìn)宮覲見。”天監(jiān)尖脆的聲音在頭頂盤旋著,軒轅琛和蘭若煙幾乎同時眉間一挑,太后又要做什麼了?蘭若煙心想,難道是太后見軒轅琛過度打擊南宮家,開始還擊了?
去皇宮的馬車上,與軒轅琛相對而坐,蘭若煙唯有低頭假裝閉目眼神,避開他的眼神。一片黑暗中,她只聽見軒轅琛嘆息一聲,輕呼了聲,“桑兒……”
“王爺!?”蘭若煙驚瞪眼,“你怎麼能這樣叫我呢?”
“桑兒,你本就是桑兒,不是嗎?”軒轅琛見她睜開眼來看著自己了。
“王爺……你可以忘記你曾聽到過的嗎?”蘭若煙壓低聲音說。
若是讓蘭祁風(fēng)知道,他的女兒蘭若煙不是本來的那個“蘭若煙”,他會怎樣?蘭若風(fēng)又會如何……老頑童更不必說了。以他們對明月仙子的重視,對蘭若煙的在意,她葉桑兒佔有著蘭若煙的身體,就是最大的罪過了。軒轅琛和蘇沐或許都不在意,可那也是他們跟明月仙子蘭若煙沒有直接聯(lián)繫才如此看淡的。
“爲(wèi)什麼?”軒轅琛問,他不明白,蘭若煙不是隻在意別人以爲(wèi)她是“蘭若煙”才一直憂鬱不歡嗎?爲(wèi)何他坦言不在意,她又這樣。
“即便王爺不在意,父親和哥哥也是在意的,我不想讓他們傷心。”蘭若煙說著,垂了眼,“還求王爺能夠爲(wèi)我保守這個秘密。”
“多說無益,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易吧。”軒轅琛手指輕敲了膝蓋。
“什麼交易?”蘭若煙一愣,這個也要交易。
“你是不是在想,我在趁人之危?”軒轅琛見她驚滯的神色,勾脣輕笑道,“你可還記得我們新婚之夜,你對我說‘約法三章’的事情?”
“當(dāng)然,記得。”蘭若煙眼神遊移不定,想起那晚的情景,那時候她剛來這個世界,面對從不相識的|“新郎”——軒轅琛,除了驚異就只有慌亂。
“你可知道,當(dāng)時我也覺得你趁人之危。”軒轅琛一笑,“那時候父王駕崩不過一年,我手中只有原本的三千精兵。惠王柳平賢也忌憚王權(quán),不願相助。朝中大臣能夠協(xié)助我的也不多,那時候我迎娶你,就等於擁有了蘭祁風(fēng)大將軍這張王牌。那時候,不用我去集結(jié)他們,他們衝你父親的威勢,也知道來投靠我了。”
“可,若是我跟你感情不和,父親就不會助你成事,所以你要處處忍讓我?”蘭若煙想了想,恍然大悟。
“沒錯,我當(dāng)時只覺你恃寵而驕,不會看人臉色,當(dāng)時想暫且先答應(yīng)了你,等我成事之後,再來好好教訓(xùn)你。”軒轅琛微笑說著,蘭若煙卻臉上早已晴轉(zhuǎn)多雲(yún),沒想到軒轅琛竟然這樣!
“你是否現(xiàn)在覺得我很討厭?”軒轅琛無所謂地笑笑,忽然伸手拉了蘭若煙的手,道,“只是,我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最後竟然自己淪陷了進(jìn)去,你無聲無息地入駐到了我的心裡。”
“王爺……”軒轅琛的手總帶著溫暖,蘭若煙遲疑開口,“你不要這樣……”
“既然現(xiàn)在,你也有弱處在我這裡,那我現(xiàn)在也跟你做個交易。”軒轅琛輕聲說,“以後無人就讓我叫你桑兒,你叫我琛。”
“不——”蘭若煙搖頭。
“不要拒絕我。如果你不答應(yīng)的話,我可不知道那天會一時失言在人前叫出你名字來……”軒轅琛有些算計地笑了,狡猾如狐貍。
“你……”蘭若煙拿軒轅琛無話可說,他竟然這樣!這個交易,對他又有什麼益處呢?思來想去,她終還是應(yīng)下了,“好。”
“桑兒。”他帶著喜悅輕呼了這個名字,那一瞬蘭若煙感覺心口部位變得柔軟了。她擡頭看了軒轅琛燦若星河的眼眸,情不自禁地呼了聲,“琛。”
有什麼東西,在這個稱呼改變的時候,跟著改變了。而蘭若煙只知道,每每想起軒轅琛時,她都不自禁地會輕聲呢喃著一個“琛”字。
來到永樂宮前,軒轅琛凝視那宮匾,心中陰晴不定,他看了蘭若煙,道,“等下見到太后,一定要小心應(yīng)對,不知她又在算計些什麼了。”
“嗯。”蘭若煙點頭,“不論如何,王爺一定要小心。”
“我無所謂,她怎麼地傷不到我的。只是,我覺得她的目的在你……”軒轅琛眉間微微起褶,“那日我那麼護(hù)著你,恐怕被她察覺了我對你的在意。”
“這……”蘭若煙怎會不知,與其攻擊一個人,不如以其弱點相要挾。難道太后想要將她如何?
軒轅琛正欲對蘭若煙說什麼,內(nèi)侍的太監(jiān)來傳話,“天后宣攝政王,王妃。”
二人默契點頭,緩步走入,蘭若煙更是小心謹(jǐn)慎,不多看別處一眼,不多呼一口氣。走入永樂宮內(nèi),只見太后依舊儀態(tài)端莊地坐在上面,若非眉間隱隱透出的愁色,蘭若煙真看不出她跟一年多前見的有什麼區(qū)別。
“兒臣參見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軒轅琛與蘭若煙同時下跪行禮。
“免禮平身。”太后揮手道。
“謝太后。”二人又同時起身。
“你們都坐吧,都是自家人。”天后面露慈祥笑意。
說實話,蘭若煙最佩服的就是太后這點,不管面前的人多可憎,她都能笑得一臉的和善,全然讓人察覺不出她的情緒來。蘭若煙想,是不是後宮的女人都這樣的深藏不露。隨軒轅琛落座後,就太后發(fā)話。
“琛兒,近日你皇兄的病沒有一點起色,母后總擔(dān)心你皇兄是不是會就這麼去了……”天后說著似要落淚。
蘭若煙心裡想,軒轅澈死那是必然的,太后心裡也清楚,還這樣跟他們訴苦似的說。以她的爲(wèi)人,必然是有所意圖的。
“母后不必太過憂慮,太醫(yī)不是說皇兄脈象已穩(wěn)定了嗎?皇兄乃天子,自有神佑。
唉,這就是皇宮裡的人嗎?說著違心的話,還理所當(dāng)然似的。蘭若煙擡頭看太后,身爲(wèi)琛王的正妃,她自然要跟軒轅琛說一樣的話,“是啊,皇上有天佑,定會化險爲(wèi)夷的。”
“你們這樣說,是寬了哀家的心,只是皇上……唉……”太后愁容滿布。
“稟太后,迭妃與淨(jìng)塵大師到了,在宮外求見。”太監(jiān)進(jìn)入稟報。
“快宣她進(jìn)來!”太后一聽,臉上呈現(xiàn)出喜色。
她這表情外露的喜悅,落在軒轅琛和蘭若煙眼裡,卻生出疑慮來,互視一眼,軒轅琛搖頭,表示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太后長樂無極。”迷迭進(jìn)入,款款行禮,她依樣衣著清麗,只是不似過去那樣華貴打扮,綰著單螺,發(fā)股集結(jié),盤疊如螺。修飾的髮釵子也是素雅的玉釵,配以粉色牡丹絹花,倒也端莊秀麗。
“呀!攝政王與王妃也在啊。”她行禮後,側(cè)頭看向軒轅琛與蘭若煙。
每每與迷迭見面,蘭若煙都不自覺地反感,她看軒轅琛的眼神依舊是深情的,而軒轅琛神情冷漠,想來他故意如此的。心中暗想,難不成他是欲迎還拒?!
“王妃別來無恙啊,王爺一定很是愛惜王妃,不然王妃怎麼會越來越漂亮了。”迷迭語意帶酸,濃濃的醋意渲泄而出。
就在蘭若煙想著如何反擊的時候,軒轅琛出言道,“迭妃娘娘來此就爲(wèi)了跟王妃敘舊的嗎?”言語冷冰,還帶有斥責(zé)之意。
“本宮久在深宮,的確是有些空廖,今見王妃,是想一起敘敘,沒想惹王爺您不高興了。”迷迭柔聲說著,欠了欠身,竟對軒轅琛行了一禮,“請王爺不要生迷迭的氣。”
卻不想軒轅琛只回以一聲冷哼,便不再與她說話。迷迭也自覺尷尬,退後不言。
見此情形,蘭若煙那個汗啊,迷迭你現(xiàn)在怎麼說都在太后面前,何必在做的這麼曖昧?!莫不是讓太后生疑?
“這位淨(jìng)塵大師不知是何方高人,見了太后和本王竟不行禮?”軒轅琛鷹一樣銳利的眼神對向後方的淨(jìng)塵。
蘭若煙看去,只是一個穿了百衲衣的道姑罷了,看來四十多歲了,不過看她那皮膚保養(yǎng)的倒是極好的。想來也只是個徒有虛名的什麼聖姑之類的,不知道太后請這麼個人來做什麼。莫不是求人無用,改求神了?
“琛兒不得無禮,淨(jìng)塵大師可是得道高人。”太后輕斥了軒轅琛。
“太后莫怪?jǐn)z政王殿下,貧道不會因攝政王無禮而生氣的。”淨(jìng)塵拂塵一甩放在手肘間,一手行了對太后道禮。
“幸得大師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兒計較。方纔迭妃已帶您見過了皇上了,不知祈神舞是否能有益皇上早日康復(fù)?”太后虔誠說道。
“皇上本是天之子,有天神庇佑,現(xiàn)在臥病不起,極可能是被陰邪所害!”淨(jìng)塵有意將陰邪二字加重了些,又是有所指地看向軒轅琛。
蘭若煙見那淨(jìng)塵看向軒轅琛,心跳得都提到嗓子眼了,這老道姑不會是要說皇上是被軒轅琛害成那樣的吧?!
相較於她,軒轅琛比要平靜得多,他擡眼冷視了淨(jìng)塵,“大師既然這麼說,那是想出好法子來救治皇上了咯?”
“攝政王所言極是。”淨(jìng)塵點頭,又望向太后,“太后,爲(wèi)今之計,怕是隻有用祈神舞來爲(wèi)皇帝辟邪。”
“祈神舞?”軒轅琛反問,“大師是否說笑了,皇上病著,難道叫人跳跳舞就能使人無恙?”
“祈神舞須兩名身份高貴的女子來舞,立於高臺而舞,可得神明下凡來佑。”淨(jìng)塵鏗鏗而說,“攝政王,皇上正在危機關(guān)頭,此刻祈神舞是關(guān)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