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煙跟隨樂太醫(yī)其後回去,心中一直納悶,這太醫(yī)窮酸落魄不說,甚至還特爲(wèi)死板,也不知曉娘娘到底看中了這個小太醫(yī)哪一點(diǎn)。
“娘娘?!睄篃煗M腹疑慮的回到帳篷,而流螢此時,卻是靜望窗邊,神思莫測。
“回來了?!”流螢沒有回眸,絳脣輕啓,“那你就先下去休息吧,本宮這兒不需要伺候?!?
往常聽聞這般吩咐,嵐煙必定會順從的福身行禮告退,今個兒卻是將心一提,撲通一聲的跪倒在地。
“嵐煙惶恐,不知做錯了什麼,竟惹了娘娘不快?!?
這一聲清脆的跪地聲,令得流螢十分驚訝,這般謙卑與誠惶誠恐的嵐煙,流螢還是第一回見。
“嵐煙,你這是在幹什麼?”
“嵐煙不知做錯何事,請娘娘責(zé)罰。”嵐煙卻是緊緊抿住薄脣,清秀的面容之上滿是堅(jiān)韌之色。
“你並沒有做錯什麼,何出此言?自你來本宮身邊,處事熟練,進(jìn)退有度,不愧爲(wèi)辰乾宮掌事宮女?!?
嵐煙聽聞此,臉色卻並未鬆緩好看半分,反倒是更爲(wèi)凝重了。
“奴婢斗膽直言,方纔娘娘也說,自奴婢來娘娘身邊,一直盡心盡力,娘娘亦待奴婢極好,從未如這般對奴婢生分,因而奴婢惶恐,不知是做錯了哪裡,惹娘娘不滿?!?
你沒有不好,只是……流螢一凝,心中所想的話卻是不能訴之出口。
“你很好,本宮也並未與你生分,否則也定不會讓你同本宮一同參詳那馬場之事?!绷魑炍⑽⒋鬼?,一如往常那般。
“可……”嵐煙同樣也是心中一滯,雖然流螢現(xiàn)下的模樣與往常那般並無異常,可她就是覺著,流螢待她與先前不同,對紫蘭卻是從一而終的。
只是方纔她那斗膽一問,便已是僭越了,身爲(wèi)奴婢,主子無論怎麼對她,都是理應(yīng)的。她是毫無權(quán)利去過問的。主子給的,奴婢便只能受著。
這個道理,她不是自幼便得知了嗎?怎的,這會兒卻會如此失禮失態(tài)?嵐煙不由得逸出一抹苦澀的笑容。
“娘娘說的是,奴婢多慮了。望娘娘恕罪。”只一會,嵐煙便收起了胸口中一直隱隱翻滾著的不適感。
“無妨,可能是事情多了,就連本宮,也不得不思慮衆(zhòng)多。對了,嵐煙,方纔樂太醫(yī),你覺著他如何?可能爲(wèi)本宮所用?”
流螢起身,緩緩走至嵐煙身前,竟是微微彎腰,親自扶蘭嵐煙從那冰涼的地面上起身。
“謝娘娘。”嵐煙不曾想到,流螢竟會如此待自己,一時受寵若驚,心中百感交集。
“即是本宮的人,便無需這般多禮?!彼朴腥魺o的,流螢將這句話說的很慢,似深意十足??纱龒篃熥屑?xì)去分辨時,卻又沒有發(fā)現(xiàn)有些個其他東西在裡面。
說罷,先前只有一個隱隱成型的念頭,此時卻是清晰無比。流螢望向嵐煙那張機(jī)靈清秀的面容,一道勢在必得的眸光飛速閃過。
“回娘娘,方纔奴婢再三觀察那樂太醫(yī),他立場鮮
明,不爲(wèi)別宮娘娘所用,可同時他也不通俗事,而且似乎還特爲(wèi)冥頑不靈。若是娘娘想讓他辦事,只恐較爲(wèi)艱難?!?
“除此之外,你還有沒有其他的想法?”
“娘娘恕罪,奴婢愚鈍,不曾發(fā)現(xiàn)樂太醫(yī)身上有何優(yōu)點(diǎn),值得娘娘要爲(wèi)了收攏他,而大費(fèi)周章?!?
流螢輕搖首,“本宮倒是覺著這個樂太醫(yī)是個人才,明明自己身處艱難,卻仍記初心,取財(cái)有道。明明可以藉由本宮的勢,讓自己的處境變得更爲(wèi)好一些,但他卻是不屑。渾身上下盡是帶刺的傲骨。正如當(dāng)初,桀驁不馴的你那般。”
提及當(dāng)初自己目中無人,嵐煙不由得臉上一紅,諾諾低喊一句:“娘娘。”此後,卻是無話可說。
“本宮說過,本宮喜歡硬氣的人。若是隨意便屈服於權(quán)貴之下,或者是被金錢所引誘。這樣的人,本宮要來有何用。”流螢下意識的將手背向背後,一股子意氣風(fēng)發(fā)油然而生。
“是,娘娘英明?!?
“娘娘。”夜闌此時卻是神色匆匆的從外而出,臉色頗爲(wèi)慌張。
“娘娘,皇后娘娘請您過去一趟。”
皇后?流螢翠娥微斂,此時皇后不正應(yīng)該專心致志小心翼翼的養(yǎng)胎嗎?怎會突然想要見她。
這其中,必定有所圖謀。
流螢微一思量,便當(dāng)機(jī)立斷的俯身往嵐煙耳旁湊去,附耳交代了幾句。
“即是皇后娘娘相請,那便不能耽擱了。只是,此趟讓夜闌隨侍便好,紫蘭你就不必要跟過去了。若不然,人多易驚擾了皇后娘娘?!备匾氖?,她隱隱覺著皇后此番必定是衝著她來的,夜闌還能借著寂月涼的勢,做自保,可紫蘭勢弱,還是不要讓她成爲(wèi)那箭靶子好了。
“旻婕妤到?!?
隨著一聲尖利的聲音,方纔猶且還在言笑晏晏的衆(zhòng)妃們紛紛停了下來,將視線放置在那向自己緩緩走近的身影之上。
“嬪妾參見皇后娘娘,賢妃娘娘,昭儀娘娘。各位妹妹安好?!睙o論前面有著些什麼陰謀詭計(jì)在等著自己,現(xiàn)下的禮數(shù),卻得是要周全的。
“旻妹妹快起。”自懷孕以後,無論何時,皇后總是一手輕捂腹部,作保護(hù)姿態(tài)。也由此可見,她對於這一胎,是有多麼的看重。
“謝皇后娘娘?!绷魑烅槃荻穑娀屎笪丛疽饴渥阋舱眷对兀σ庥?。
“方纔各位妹妹都在說些什麼,好不熱鬧啊。”
“自是熱鬧,若非因了旻婕妤,只恐本宮還爲(wèi)要說些什麼而頭疼呢?!辟t妃擡手,下意識的撫了撫額發(fā)間那支碧玉玲瓏步搖,細(xì)長的眸子饒是諷意。
流螢笑意不變,作十足好奇那般,配合問道:“竟是如此,那不知,嬪妾做了何事,竟能哄得各位姊妹一笑。”
端謹(jǐn)昭儀當(dāng)即冷笑出聲,滿是不屑與猶如看到了些什麼骯髒的東西那麼嫌棄的看了流螢一眼。
“有的人啊,就是專愛往那種下賤的地方走去。唔……本宮怎麼覺著,似乎有著一股子騷
氣???明明剛纔還沒有?!?
“是呢。嬪妾也聞到了呢……”
流螢輕皺眉,面對端謹(jǐn)昭儀特意的挑釁也不爲(wèi)所動。
雲(yún)嬪在一旁卻是看不過去那般,氣惱的起身,櫻脣微嘟,爲(wèi)著流螢打抱不平。
“姐姐們說的未免也太過分了!旻姐姐不過就是去了馬圈一趟而已,哪有可能會有什麼異味。若是如姐姐這般說,那是不是騎過馬的,身上都有異味!”
如雲(yún)嬪所說,那便是下午時辰,自己去了那馬圈引起了非議。流螢下意識的,便是朱脣微勾。
後宮因著太后的鐵血手腕,清淨(jìng)了一段時間。估摸著實(shí)的把那羣愛惹是生非的婦人給弄得煩悶了?,F(xiàn)下是逮到一絲一點(diǎn),都要緊抓著不放。
“原來各位姐妹說的是馬圈之事?!?
皇后見流螢?zāi)樕蛔?,依舊神色淡淡的模樣,依稀像是透過她,瞧見了那總是居高臨下,端著高冷架子不問俗事卻暗中使盡手段留住寂月涼的梅妃,心中頓生惱怒。
“旻妹妹,不知你今日過去那馬圈可是爲(wèi)了什麼事情。而且本宮聽聞,你去的,還是那暴斃而亡,屍身糜爛的馬圈。這般舉動,著實(shí)不妥。”
流螢微微福身,柔聲道:“回皇后娘娘,嬪妾只是聽聞那日嬪妾所騎的馬無故暴斃,方纔想要一探究竟前往一看?!?
“那馬,驚擾了皇后娘娘與梅妃姐姐,本就該死。怎的,聽旻婕妤這番意思,卻是說那馬死得不該,死得無辜?還是說,其實(shí)那馬失控,本就是旻婕妤一開始計(jì)劃好了的?!”
賢妃坐在皇后下首,說罷便是猛的變了臉色,凌厲無比的將玉手往桌上一拍,赫然一副審問犯人的架勢。
果不其然,今夜,她們必定是要拿馬場之事來爲(wèi)難自己。前些個日子沒有動靜,只因自己重傷在牀,寂月涼又來探望自己,不好動作罷了。
現(xiàn)如今自己痊癒了,若是再不抓緊時間來問罪,只怕是會過時不候了。
“賢妃娘娘此話言重了。這般的罪行,嬪妾是萬萬擔(dān)當(dāng)不起的。若是嬪妾這不爭氣的羸弱身子有本事令馬兒這般失控癲狂,那便是萬幸了,就無須再泡在藥罐子之中,喝那濃稠的苦藥。”
“呵,少巧言令色了。你的馬術(shù)這般精湛,若是你想要在馬上面做些什麼手腳,那還不易如反掌?!”
流螢?zāi)樕D時蒼白了幾許,修長濃密的眼睫不斷的如蝶翅般顫動,美眸之中已是一片盈光,盛滿了委屈。
“嬪妾那不過是花拳繡腿,因自幼身子不好,父親方纔會教授嬪妾這套只能鍛鍊身子的馬術(shù),那日更是因著代表了皇家體統(tǒng),不容有失,方纔沒有出醜,讓衆(zhòng)人見笑。若是要因此來定嬪妾的罪,那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流螢喊冤的話語剛一落下,寬敞富麗的帳篷內(nèi)卻是沒有了任何反應(yīng),一時寂靜如無人之境,僅餘輕輕淺淺的呼吸聲。
“哐當(dāng)?!焙龅?,一聲清脆的瓷器碰撞聲猛然發(fā)出,一時令得流螢蔓延出一股淡淡的不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