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愛一個人，是飛蛾撲火那樣，犧牲一切只爲對方嗎？

秦莜嵐無法理解莊臻蓉的觀念，更無法贊同這樣的觀念。

“如果你有一天喜歡上一個恨不能犧牲自己也要救活他的人，你會爲此放棄你堅持的東西，會爲此放棄夢寐以求生活嗎？”

“不會。”

爲喜歡的人，她可以妥協，可以退讓。但有些東西根深於內心，就像她渴望自由，渴望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一樣。就算沒有莊臻蓉，秦莜嵐也絕不會因爲喜歡君無恨而留下來，不可能因爲他而放棄自己的原則。

“你根本不愛他！你愛的是你自己！”莊臻蓉斥責道。

秦莜嵐面無表情：“那我問你一句，你下嫁於他，明知道他不會喜歡你，明知道接近他會讓自己痛苦，明知道你的秘密遲早有一天會泄露，你後悔麼？”

“不後悔！”莊臻蓉道：“我不會後悔！哪怕他不愛我，哪怕他喜歡別人，我也不會後悔！對於我來說，待在他身邊，成爲他的妻子，成爲王府的王妃，是我最大的滿足。就算這一刻要我死，我也心甘情願。”

“你太可憐了。”秦莜嵐起身。

對於一個陷入感情中無法自拔，最終傷害了所愛之人，也傷害了自己的人，秦莜嵐只是覺得她很傻，很可憐。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換言之可恨的人也總是有可憐的地方吧，那莊臻蓉應當就是這樣的人。

“所以你不懂！你冷血無情！你殺人不眨眼！你永遠都不會懂我會什麼這麼做！”莊臻蓉在她身後大聲道：“王爺他愛上你，他是瞎了眼了！”

秦莜嵐回頭，側目看了看她，半晌輕聲道：“也許吧。”

她不是那種因爲愛情可以犧牲的人，不是那種將愛情視作人生最重要的感情的人。她所求的跟莊臻蓉所求的不同，這就註定了君無恨想從她身上得到的，永遠都無法得到。

“哈哈哈哈哈！報應！報應啊！”

莊臻蓉突然大笑道：“我那麼喜歡他！他那麼喜歡你！到頭來，誰都沒得到誰想要的，這都是報應！這都是報應！”

“你瘋了。”秦莜嵐看著狀似瘋魔的莊臻蓉，皺眉道：“我去叫人來，也許你該睡一覺好好想想。”說著便要開門。

莊臻蓉猛地跑到她身邊，抓著她的雙臂道：“不要走！我還有話跟你說！”

“你放手！”身上的傷還裹著藥，觸碰了會疼，秦莜嵐直皺眉。

“我不放！我放了你就走了！”莊臻蓉緊緊盯著秦莜嵐道：“你說，這一切是不是報應？我做了那麼多事，因爲我殺了那麼多人，所以老天爺也不給我好下場。讓我喜歡的人，聽到我親口說的最見不得人的秘密，這是不是報應？”

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支撐著莊臻蓉，她彷彿力大無窮般，雙手緊緊抓著秦莜嵐，竟然讓她掙脫不得。

“你知道嗎？那還是我第一次看到殺人的場景。”莊臻蓉露出驚慌的神色，壓低聲音道：“她就躺在那裡，別人都以爲死了，只有我知道她還活著。我讓人把那麼長，那麼長的針刺入她腦袋裡，我親眼看著她從懇求到絕望。死的時候，那麼怨恨的看著我，好像在詛咒我，說我也會不得好死。”

有什麼東西在腦中破繭而出。

秦莜嵐只覺眼前有什麼閃過，忽然很多事情都有了記憶。

放著棺材的大堂，來的不止是殺她的人，還有莊臻蓉。她不親眼看著滅口，不會安心。難道她一直覺得自己缺了什麼記憶，覺得莊臻蓉有些熟悉，因爲死去的秦莜嵐最後那一眼看到的是她！她纔是秦莜嵐真正怨恨的人！

“她還在說爲什麼？”莊臻蓉自顧自的笑了：“爲什麼？她知道那麼多，難道不該死嗎？我怎麼會允許她活著！我怎麼會允許她把冊子拿給我爹，讓無恨失敗！我不允許！”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了。”秦莜嵐冷聲道：“要不是柳易告訴你，我不是真正的秦莜嵐，你一早就會殺掉我吧。”

莊臻蓉恨聲道：“對！我不知道爲什麼你跟她長得一模一樣，但我很清楚你不是她！真正的秦莜嵐懦弱膽小，別說是衝撞我了，她連一句重話都說不出口。被人欺負了，只會在被窩裡哭，當初我爹派她來根本不是偷冊子，只是讓她當棋子，轉移視線的。”

“你親自偷的，嫁禍給她，再殺掉她，這樣君無恨永遠不會知道冊子在哪兒。”秦莜嵐道：“只是你沒想到，又一個秦莜嵐會出現。”

“我不知道你是王爺安排的人，還是另有目的。”莊臻蓉道：“我決定先等等看。要是真的威脅，再下殺手也不遲。”

可是，有些事情就是這麼難以預料。

開始放過，以後再想下殺手就難了。更何況，君無恨對秦莜嵐的情，讓莊臻蓉心生妒忌，她想她死，又不想那樣簡單的殺死她。所以等設好計謀，事情已經無法逆轉，就算知道最後會輸，除了繼續下去也別無他法。

“也許這就是你的報應。”秦莜嵐雖沒見過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但她可以想象那樣的絕望。在落花小島，夢境裡她曾真正體驗過被人用針一點點刺入腦中，那種疼痛，那種絕望，那種無能爲力，永生難忘。

“對！就是報應！我的報應！”莊臻蓉大聲道：“我所愛的，所求的，所希望的，所有東西都被你親手毀掉。你跟她長著一樣的臉，一樣的討人厭，也許你就是她派來報仇的！”

秦莜嵐點點頭：“也許吧。她想讓我替她報仇，我也替她報了仇。”

那樣死去的秦莜嵐，可曾知道有個人因爲她而活下來，因爲她而獲得新生。而害死她的人，也終究落得這樣的下場。九泉之下的人，應該能夠名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