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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月冷風寒

秋嵐告訴我這句話的當天晚上,我一直睡不著。是的,儘管我很累,草鋪上也加疊了厚厚的一層草,可是我愛是睡不著。

只要一閉上眼,我的腦海裡就會出現秋嵐逃跑後被人抓回時打得血肉模糊的模樣。

是的,我以前見過幾個試圖逃出山莊的人的下場,他們最後都成了我腦海中秋嵐的那副樣子。

那一天晚上,我心裡很孤獨,也很恐懼。

就像一隻剛斷奶的小馬找不到自己的母親是那樣的孤獨和恐懼。

天不亮我就起來了,紅著眼珠子去挑水,然後回來瘋狂地剁著馬草。

“要是秋嵐昨晚沒有逃跑就好了!”剁馬草的時候,我在心裡不停地想。

在九道山莊之中,每一天早上都是那麼平靜。可是這一天早上的平靜,卻讓我特別的感到壓抑。

我瘋狂地剁著馬草,想要藉此來釋放內心中的鬱悶。

“小熊!早上吃什麼了,幹得這麼起勁?”我正剁著馬草的時候,耳邊忽然響起了秋嵐熟悉的聲音。

這一個柔柔的聲音,彷彿是從隔世傳來的經綸道音,讓我沮喪的心情一下子快活起來。

“秋嵐……”我紅著眼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淚如雨下。

“小熊!你怎麼了?別哭,別哭!姐姐給你糖吃。”那時候的秋嵐就像一位溫柔的母親,用她的小手托住我的小臉,然後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痕,又從懷裡掏出兩顆奶糖來哄著我。

“奶糖啊!你一顆,我一顆!”我感覺到她心裡的溫柔,拉著她的小手說道。

我們坐到馬草上一塊吃奶糖。奶糖甜甜蜜蜜的,就像我們那時的心情。

“小熊,你昨天晚上哭了吧?”吃完奶糖後,秋嵐笑著向我問道。

“沒有的事,哪能呢!”我感到有些羞愧,立刻否認了她的說法。

“還說沒有呢,眼睛都紅得像爐火,都快要燃著了!”秋嵐笑了,伸出小手指著我的眼睛說道。是的,在九道山莊,我們世界裡的色彩就是這麼的貧瘠,爐火,便是秋嵐眼裡唯一的紅色,就像我只能根據馬的皮毛來辨別顏色一樣。

“我這是被馬尾巴掃了的!”我嘴上不服輸,犟著嘴向她答道。

又一縷陽光偷跑到馬廄裡來了,只是這一次,那一縷淘氣的陽光並不是我發現的。

我正和秋嵐說話的時候,她忽然站了起來,走到那一縷陽光跟前,然後蹲下,小心地將它捧在手中。那一縷可愛的陽光,頓時就像一個乖乖的孩子,一個筋斗便翻到了秋嵐的掌上。

“秋嵐姐,你是怎麼抓到它的。”秋嵐抓到陽光的那一刻,她在我心裡的形象頓時高大起來。我以爲她是神話故事中的仙人,有著我無法測量的神通本領。

我跑到她身邊,興奮無比地看著那一個淘氣的小精靈在秋嵐的手心中歡快地跳動著,又翻著一個個的筋斗。

“小熊!想不想試試?”看著我高興的樣子,秋嵐也很開心,向著我問道。

“我能嗎?”我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的手指頭,向著秋嵐手心裡的陽光點了點,生怕一不小心,便把這可愛的小精靈給嚇跑了。

那一縷陽光就像聽得懂秋嵐的話似的,一個跟斗便翻到了我的手指頭——那一刻,我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歡喜。就這樣,在秋嵐的幫助下,我獲得了人生中的第一束陽光。

“小熊,陽光是神聖的,就像一個人心裡的希望,你只能捧起它,卻不能踩著它!”這是秋嵐那一天告訴我的話。這一句話,從那一刻起,就一直深深地刻在我的心裡,即便經歷了那麼多苦難,我也一直不曾忘記。

我確信,在我的有生之年裡,這一句話將永遠伴隨著我,就像我現在手中的劍。

我伸出手指,輕輕地撫摸著自己的劍,就像當日撫摸著秋嵐手上的那一縷陽光。我相信,在不遠的將來,我手中的這柄寶劍,必然能破開滿天陰霾,捧起屬於自己的那一縷陽光。

“凋兒!又練劍啊?”只要聽到這柔柔的聲音,我立時便知道是夏蕓來了。

“夏蕓,你來了。”這是我們每天見面時的寒喧,亦如我與秋嵐在九道山莊中的彼此問候,重複而且簡單。

我收起手中的劍,走向夏蕓的身邊,然後肩並著肩在山坡上坐了下來。

“這是我剛下山買來的大包子,還熱著哩!凋兒你快吃。”夏蕓從懷裡掏出用荷葉裹著的包子向我說道。從師傅的逍遙觀到山下,有近二十里的路程,夏蕓爲了我,竟然一大早下山去買包子,讓我的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動。

“兩個大包子啊!你一個,我一個。”這一刻,我的心裡忽然感到特別的快活,便向著夏蕓說道,就像當年和秋嵐分糖吃時那樣的快活。

我們坐在山坡上吃包子,又絮絮叨叨地講著江湖上亂七八糟的事情,就連師傅什麼時候走到了我們身後,也是一點也不知道。

“熊凋!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只是一名殺手!”師傅逍遙子叫著我的名字,又極爲嚴肅地向我說道。

在我的眼中,師傅一直都是個很開朗很隨和的人,在與我相處的那一段長長的日子裡,我從來沒有聽過他如此嚴肅地向我講過話。

“熊凋,夏蕓不適合你,你和她分手吧!”這是師傅當天晚上向我說過的話,直到現在,我還是不明白,一向隨和親切的師傅爲什麼要反對我們的相戀。

我一直都以爲,師傅是我悲慘人生中的第一縷陽光,而夏蕓,只是我人生中的第二縷。只是在這個晚上,我終於明白了,其實師傅他一直扮演的,只是我手中的劍,只有夏蕓,纔是我人生中的陽光,那唯一的一縷。

師傅是一個辦實事的人,他既然這樣說了,自然夏蕓也就走了。我想,從這以後,我再也看不到夏蕓了。

確實,當天晚上,夏蕓甚至沒有來得及向我道一聲別,便已經被師傅趕下了山去。

師傅向我說出這一句話的當天晚上,我就像多年前聽到秋嵐逃跑的消息一樣,是那麼的震驚,那麼的迷茫,那麼的不知所措。

這一天晚上月亮很冷,淒涼的秋風不住地撲打著我的門窗。我一整晚也沒有睡好。第二天早上一起來,我便瘋狂地練劍,向著太陽刺出了千百萬劍,一直刺到我身疲手軟。

可是,夏蕓終究還是沒能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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