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幾乎連自己是怎麼出去的也不知道。
只覺得常天格把她抱起來,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臥室裡了。
好像是經(jīng)過了一段暗道,從別的地方出來的。
她一睡下去,立刻就翻個身,緊緊抱住被子,要沉到睡夢之中去。
常天格也並沒有理會她此刻的倦態(tài)。她是累壞了。
二十二年來生疏,一早使用過度,是人都會脫力的。
他將她的房間反鎖,把防盜鎖也扣好,然後依舊從暗道退了出去。
這莊園裡的暗道,除了絕隕,也就只有他才知曉。
絕隕可以從這裡走到對面琉科的莊園那裡,常天格比不過他,不過莊園內(nèi)部的通道還是十分熟悉。並且,每個暗道到房間的打開都有不同的技巧。
有時候就算你走到了暗門處,如果沒有好運(yùn)碰巧打開,也會活活堵死在裡面。一如當(dāng)初悅菱初來時那樣。
他回了自己的房間,沒等到兩分鐘,房門就響了起來。
常天格整理好了衣衫,去打開了房門。
外面站著的人,是常天令。
“你好,我的兄長。”常天格的態(tài)度,從表面上看,是恭敬的。
常天令的眉目間卻似乎有一絲隱隱的憂慮。
“你聽說了嗎?琉科那邊的情況。”他沒有開口之前,常天格還以爲(wèi),他會說雅的事情。
但既然常天令並沒有去提到雅,那他也順著他的話回答:“已經(jīng)聽說了。預(yù)料之中。瑜顏墨和絕隕回來了嗎?”
“回來了。”常天令說著,便和常天格一同往外面走去。
他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帶著一個很淺的笑看著自己的弟弟:“不過,小心點,那小子現(xiàn)在好比一頭被激怒的豹子。”
“豹子……麼?”常天格玩味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脣,那上面,還留的有雅的芬芳。
有些東西,食髓知味。
他從前沒有去佔領(lǐng),只是沒有時機(jī)也沒有緣分,如今依然收入囊中,就再沒有送出去的道理。
這個女人,從今往後,都只能是他的了。
……
瑜顏墨在客廳等候。
如常天令所言,他現(xiàn)在就是一頭處於暴怒邊緣的豹子。
“情況我已經(jīng)聽說了,”常天格見到他,第一句話如是說,“我的其他人也已經(jīng)潛入了莊園,據(jù)初步的勘察,琉科應(yīng)該是從昨天你們到我府邸來找水木雅的時候,就已經(jīng)撤離了。”
是的,琉科爵爺不見了。
整個莊園現(xiàn)在空空如也,沒有一個人,猶如一座吸血鬼的城堡。
琉科一起帶走的,還有悅菱。
瑜顏墨無話可說……
假如說常天格午間對他說那些話的時候,他還半信半疑,那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完全相信了他的話。
看起來慈祥和藹的琉科爵爺,號稱雅從前的追求者,瑜凱奇從前的好友,實際上,是一個十惡不赦的野心家。
他之前派人去暗殺常楓,目的是降常楓逼到他的莊園裡,軟禁起來,在大選之際以威脅常氏兄弟。
而後他之所以放走常楓,則是因爲(wèi),他發(fā)現(xiàn),悅菱是比常楓更好的人質(zhì)……
要不是絕隕中途插了一手,事情可能早兩個星期就已經(jīng)發(fā)生了。
“琉科不傻,”常天格對瑜顏墨分析道,“他知道你們來帶走雅,可能性非常小。更大的可能是,我將你們捉住了。所以你們一旦離開,悅菱孤身一人,他就帶著她消失。”
“該怎麼辦。”瑜顏墨打斷了常天格。
他擡起血紅的眼:“現(xiàn)在,該怎麼辦?”
悅菱,她不僅僅是他最愛的女人,是雅最愛的女兒,現(xiàn)在,她還懷著身孕。
“這麼緊張幹什麼?”常天格往後仰了一下,“琉科不會要你夫人的命,他不過是想要和你達(dá)成某種交易而已。你應(yīng)該慶幸,現(xiàn)在至少,你們其他人,都是安全的。”
瑜顏墨沉默不語。
彷彿隔了幾個世紀(jì),他的聲音才緩緩地出現(xiàn):“那麼……只有,等了麼……”
“等吧。”常天格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個有毅力和耐心的人,不要讓心愛的女人,成爲(wèi)你的弱點。”
說完這句意味深長的話,他站了起來,對常天令稍事眼色,隨即離開。
“瑜大公子,你早點休息。”常天令在常天格走後,也起身,“我們還需要迎接接下來的戰(zhàn)爭。”
在一間小小的起居室裡,常天格正慢慢品著咖啡。
常天令走了進(jìn)去。
“接下來有什麼打算?”他坐到了常天格的對面,詢問著自己的二弟。
常天格只是品著咖啡,目光似一直釘在某處:“你不是已經(jīng)有打算了嗎?還需要問我。”
常天令似沉默了一下。
常家兄弟幾十年相處,對方的心思和行事風(fēng)格都是十分清楚。
所以兩兄弟交談的時候,通常只是寥寥幾句,就已經(jīng)把需要交代的事都隱藏於無聲。可是旁人,卻基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現(xiàn)在,擺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艱難的選擇題。
因爲(wèi)政治立場的不同,昔日的老朋友琉科已經(jīng)站到了對立的一面。
原本琉科想要挾持常楓,以威脅常氏兄弟。
可是現(xiàn)在他轉(zhuǎn)而挾持了悅菱……
常天令一直咬著牙,難道說,悅菱要比常楓更有做人質(zhì)的價值?
“瑜顏墨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去救悅菱。”常天令分析著,“琉科是個亡命徒,瑜顏墨很清楚,如果不答應(yīng)他的要求,他是極有可能會撕票的。所以……”
常天格揚(yáng)了揚(yáng)眉:“所以?”
常天令帶著一種無奈的笑:“所以,現(xiàn)在的局勢對我們十分不利。”
常天格把眼神收回來,又不再言語了。
隔了好一會兒,他才又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兄長:“你是在擔(dān)心瑜顏墨會爲(wèi)了救回悅菱,無底線的答應(yīng)琉科的條件?”
“難道不是嗎?”常天令沉沉地問,“對於瑜家而言,不過就是換一個政界的合作對象。琉科其人行事有多狠,你我不是第一天領(lǐng)教了。瑜顏墨只要同意和他合作以換來悅菱的安全,那我們……”
“你是在擔(dān)心水木雅的問題吧,我的兄長。”常天格突然不急不緩地打斷了他。
見到常天令的眼角跳了一下,常天格放下了咖啡,站了起來,他慢慢地踱步,走到了常天令身後,按住他背後的沙發(fā)。
“我的兄長,讓我來猜一下你現(xiàn)在的打算。”他嘴角帶著君臨天下的微笑,“你害怕瑜顏墨會轉(zhuǎn)而向琉科妥協(xié),所以想要把我們手中的牌也捏起來,對吧?”
不等常天令解釋,他又略微一彎身子:“我們手中的牌有哪些呢?有瑜顏墨的親二叔,瑜凱奇,也是你的情敵。有他唯一的兒子。還有你最不能放下的水木雅。這樣算起來,我們手裡有三張牌,而琉科手裡只有一張牌呢。如果讓瑜顏墨來做一道選擇題,你覺得他會選哪一邊呢?”
常天令臉色如墨:“難道不是嗎?這就是我們目前所面臨的局面,也是我們唯一能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天格,你用這麼嘲諷的口氣說出來,難道是因爲(wèi)你有更好的辦法?”
是的,目前最快捷簡便的方式,就是乾脆把小菱、瑜凱奇和雅都轉(zhuǎn)移了,給瑜顏墨一個選擇題,一邊是最深愛的女人,一邊是自己的孩子、丈母孃和親叔叔。
他要麼放棄悅菱,救自己的兒子等人,來幫助常氏兄弟。
要麼就放棄兒子和其他親人,去救悅菱,選擇琉科。
這選擇題,實在殘忍,但卻是常天令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解決方式。
琉科做得出來,常家人也未必做不出來。
利益面前,凡事都是灰灰。
常天格見常天令如此堅決的神態(tài),微微皺了眉頭,顯出驚訝的模樣:“你捨得嗎?”他按住了常天令的肩膀,匍匐到他的旁邊,“我的兄長,你真的捨得放棄那個女人,你愛了幾十年的女人,現(xiàn)在就擺在你的眼前,假如你肯拋棄你的名利,拋棄你的一切,或許你就可以打動她,贏得她的心。”
常天令拿開了常天格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他苦笑了一下:“可問題是,就算我放棄一切,她也未必會接受我。天格,我問你,換做你,你肯爲(wèi)了一個女人,放棄你的權(quán)勢呢。”
常天格的臉色冷下來:“不會。”
他冰冷且生硬地回答。
倏爾,他嘴角卻又掛了一個霸道的笑:“我勢必要,女人與權(quán)勢皆得!”
常天令聽到這樣的話,卻是搖了搖頭。
“你做不到,天格,”他站起來,看著自己的二弟,“你沒有同時愛過女人和權(quán)勢,不知道這兩者之間是如何的難以取捨。”
常天格斜斜地飄過來一個眼神:“是麼,那我倒是要找機(jī)會試一試了。”
“希望你儘快找到你愛的那個人。”常天令這句話,也略微帶了一絲諷刺,“我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去找水木雅?”就在常天令剛剛邁出步子的時候,常天格在他身後試探地問。
常天令仰頭看著天花板,長長嘆氣:“放心,不能愛情與權(quán)勢兼得,我就不會再去招惹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