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眸子深深注視著她,態(tài)度堅決,若她不給他一個答覆,他絕不會放手!
姜冬竹一轉(zhuǎn)頭,換上狗腿的笑容,打著哈哈道:“什麼什麼呀,其實我就是不小心走錯了房間而已……而已,什麼都沒看到,絕對沒看到!”
聞人澈輕輕轉(zhuǎn)身,冷冷睨著她:“冬竹,我們相處近三年,我瞭解你的每一個小動作,每一個眼神,你越是這樣說越表示,你什麼都看到了!是因爲(wèi)婉陽公主嗎?”
姜冬竹臉上的笑容僵住,咬著脣角將臉扭向一側(cè),倔強的不去看他,什麼話都不說。
聞人澈手上的力道放輕,與她面對面站著:“冬竹,是因爲(wèi)婉陽公主嗎?所以你屢次跟我提及婉陽公主,讓我搶回婉陽公主,是因爲(wèi)那晚嗎?”
姜冬竹還是不說話。
“你剛進聞人山莊時,曾熟絡(luò)地跑到我書房裡,既使我不說話,你也嘰嘰喳喳說不停,彷彿你跟我是熟悉多年的朋友。你說過,姜伯每次去看你,都會將我的事情說給你聽,你早就想來聞人山莊來一睹我是不是那般厲害,武功是不是那般高……”
“你說過,雖然師父一直不讓你下山,你從沒見過我,可是早就認識了我,就像老朋友似的……冬竹,我一直沒告訴你,早在見過你之前,我也早熟識了你。”
“……你說,以後要跟我親如兄妹,就是這句話惹惱了我……”所以衝動地找父親,希望說服父親不要認她爲(wèi)義女,他不要跟她親如兄妹……只是父親會錯了意,以爲(wèi)他嫌貧愛富,瞧不起姜伯的女兒,侮辱了他和姜伯的兄弟之情……而那時的他,並不知道自己衝動的根源是喜歡……
姜冬竹聞言木木轉(zhuǎn)頭,如水的眸子凝著他,一瞬不眨。
“可是,健談的冬竹卻在兩日後,突然對我冷淡下來,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嘰嘰喳喳、海闊天空的亂扯,卻唯獨在我面前謹言慎行,冷若冰霜,除了公事,你迴避跟我說任何話……這一切是因爲(wèi)那個晚上嗎?”
姜冬竹凝視他,仍舊不語。當(dāng)年啊,那記憶真是有些久遠了,這麼多年來未曾想起,今夜竟無意中扯出當(dāng)年之事,是因爲(wèi)內(nèi)心深處一直在意著嗎?
那年……她無意中走錯院子,或許是因爲(wèi)她絲毫未掩飾的步伐,令房內(nèi)專注於婉陽公主的少主以爲(wèi)是院子裡的下人,未驅(qū)趕她,所以讓她有幸見到了那一幕:
絕美的婉陽公主正當(dāng)著聞人澈的面將那豪華衣袍一件一件褪下……
那時的她只有十五歲,初涉江湖從未見過這種情景,驚訝之下,不禁臉紅耳赤,更加屏住了呼吸。當(dāng)時婉陽公主說:“明明是我先喜歡你的,爲(wèi)何父皇卻要將馨陽許給你……我自忖美貌不遜於馨陽,爲(wèi)何要被她取而代之,若是我成了你的人,父皇必會成全你我了吧?”
書桌後的少主被婉陽公主纖弱的身體擋著,她未瞧見少主的表情,但卻清楚聽到少主的氣息變粗……
當(dāng)時的心情,她自己也說不清,只覺得心很涼,又似乎有些失望……顧不得多想,仗著輕功精妙掠向院外。
後面?zhèn)鱽砹松僦鞯妮p喝聲:“誰?!”
“聞人澈……”似乎是婉陽公主拉住了他,再後來,好像聽到什麼斥責(zé)聲……只是她無心再聽,眼觀鼻鼻觀心地掠遠。
但卻不知出於何種心思,她竟躲在了少主院子不遠處的花樹後偷看,一會兒功夫後,婉陽公主穿著衣服從院子裡哭著奔出來,只是衣袍有些凌亂,瞧來婉陽色主並未如願的樣子。
次日天不亮,婉陽公主便帶著宮女太監(jiān)回皇宮了,從那日後,再未聽說過宮裡傳出婉陽公主喜歡少主的話,倒是成了百里霜後,聽少主說過百里瑾這君子在好逑婉陽公主。
她想,那夜,少主應(yīng)該是未理會婉陽公主,反而說了令她傷心的話吧?可是至少她明白一件事,少主不是什麼人都能妄想的。哪怕尊貴如婉陽公主!也意識到自己對他太過熟絡(luò)了,更易引起少主的反感,他必會當(dāng)她是攀龍附鳳的女子吧?
念及此處,她又想到先前的問題,爲(wèi)何她非要證明自己不是攀龍附鳳的女子?忽然心裡閃過一個念頭,她一個踉蹌跌坐到旁邊椅上,那時的她潛意識是被少主吸引了吧!只是懵懂無知,並不知自己是喜歡了,在看到婉陽公主脫衣那一幕時,不禁對少主失望了,更知道婉陽公主在他面前寬衣解帶,幾近裸身相裎,早晚必是要嫁給他的……所以她選擇了忽略心裡的渴望,以至於天性樂觀簡單的她很快便遺忘了最初的那份心動和懵懂。
所以她纔會選擇當(dāng)他的手下,因著他本性的清冷,而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兩人的關(guān)係,越發(fā)的冷漠起來,而她早已在有意無意中沉封了那份最初的念想,她連她自己都騙過去了!可是潛意識裡的自己卻總會在下意識當(dāng)中提醒自己,不要讓少主誤會她是個想攀附他的女子,她只是手下!既然他連義兄妹的關(guān)係都不屑於承認,那麼,她永遠就只是手下!
聞人澈見她臉色蒼白起來,不禁緩緩鬆開她的手,眼裡盡是關(guān)切,聲音稍嫌清冷:“你……怎麼了?”
姜冬竹不敢看他,她可以說她心虛之極嗎?原來當(dāng)年的她曾對少主動過心……只是因爲(wèi)婉陽公主一事,她還沒看清自己的心就沉封了起來,兩年後,她喜歡上了溫文爾雅的四皇子……可是這也不能全怪她啊,是他們兩人都有問題,只是自己認爲(wèi)那份感情是高不可攀的,堅持自己絕非攀龍附鳳的女子,沒有堅持最初的心動……而已。
其實當(dāng)初的行爲(wèi)算不算欲蓋彌彰?只不過,這種下意識的掩飾竟連自己都未看清!
“沒……沒什麼……”姜冬竹絕不承認當(dāng)年的心事,何況那也不是心事!若是承認了,在他眼裡會不會變成移情別戀?她不要!她又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子,只是當(dāng)時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思而已,何況就算髮現(xiàn)了,那種情形下,她也會自動退散,她本來就不是死纏爛打的人。
她轉(zhuǎn)移話題:“少主,我只是覺得當(dāng)年若沒有打擾你跟婉陽公主,恐怕此時的少主已成了婉陽公主的駙馬……阿彌陀佛,我有罪。”
聞人澈聞言退開一步,冷冷地凝視她,聲音也極冷:“冬竹,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嗎?”
姜冬竹起身想逃,只是她的輕功是精妙,又哪比得上聞人澈的絕妙?聞人澈稍微一晃,便將她捉回按進椅裡。“冬竹!”
姜冬竹裝傻:“什麼、什麼實話?”眼見聞人澈的臉冷得像要結(jié)冰,忙道:“那夜……那夜,我只是瞧見了婉陽公主……頓覺,啊,少主與婉陽公主當(dāng)真是天上一對地下一雙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的絕配!”她承認她慌亂了,語無倫次了!
聞人澈盯著她,她雖未承認,但這話也可間接看出當(dāng)日的事,其實她瞧得一清二楚,至少她以爲(wèi)婉陽公主在他面前脫衣了,她是遲早要下嫁於他的。他回憶著,似乎就是那晚的第二天再見到她,她對他便失了熱情,果然是因爲(wèi)婉陽公主!
冬竹被殺後,姜伯曾說過,冬竹學(xué)藝時,最嚮往的一件事就是到聞人山莊來瞧瞧他的模樣,剛進聞人山莊時,她曾極爲(wèi)興奮地說,他果然是位人中龍鳳呢,那幾日她嘴裡反來覆去說的都是他。只是沒過幾日,便冷了下來,很難再從她嘴裡聽到聞人澈的事情。
姜伯說,他一直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其中一定是發(fā)生了什麼事情,才令她如此的。
他坐下,緩緩地道:“冬竹,你還是不瞭解我麼?若我不願意,就算婉陽公主脫光又如何,我是絕不會負下責(zé)任的,我不會迂腐到爲(wèi)一個女子負責(zé)任而毀了終身。”
姜冬竹秀眸睜大:“正人君子見到女子身體,該當(dāng)負責(zé)任的。”
“我從來不是正人君子。”聞人澈毫不猶豫地道:“但我至少會爲(wèi)她保守此密,當(dāng)作未發(fā)生過此事,保全她的顏面。”
姜冬竹:“你……”
“冬竹對此事一直耿耿於懷,所以纔會對我態(tài)度大變吧?”聞人澈宛若深潭般的眸子緊緊逼著她,不給她任何躲閃機會。
姜冬竹目光左右躲閃著,卻終逃不過聞人澈的眸子,終於敗下陣來,小臉一垮,“我從沒有……沒有耿耿於懷,絕對沒有!”說著又欲逃跑……
“冬竹,你敢跑出去?!”
姜冬竹定住,囁嚅道:“少主,何必非要逼問出來呢?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不該看的事情,影響了心情而已……”
聞人澈起身,緩緩走到她身前,緊緊抱住她:“冬竹,當(dāng)初你是喜歡我的吧?”
姜冬竹登時呆住,咬著脣角,滿面緋紅,心事被揭破,竟是如此難堪的麼?“我……。我……”
只聽聞人澈的聲音在耳畔輕輕響起:“承認喜歡過我很丟臉麼?”
姜冬竹很想點頭,卻是心裡有話口難開。
“冬竹,我想親耳聽一聽,你有喜歡過我的,並不是我一直一廂情願的……”
姜冬竹衝口道:“我沒有移情別戀,我不是水性楊花!”衝動之後,傻住!腦子空空的,爲(wèi)何她對少主總是心不設(shè)防?只因爲(wèi)他是那個在她記憶中刻下深深痕跡的聞人澈嗎?只因爲(wèi)他是聞人澈嗎?
空氣似乎凝固了,時間亦靜止不動,聞人澈也定住了,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了。
姜冬竹覺得她此生真的可以傻得圓滿了,心不設(shè)防啊,重生之後的她對任何人都是心有防備的,偏偏卻對他心不設(shè)防……
良久良久之後,或許只是眨了個眼的功夫,只是她覺得過了很久而已。
耳邊傳來少主的低笑聲:“冬竹,你還真是個笨女人。”
姜冬竹:“……”她絕對承認她笨得不吃食了,要不怎麼就能圓滿呢。
“我只要知道冬竹曾經(jīng)也是對我稍微有些喜歡的就心滿意足了,冬竹並不是一直對我冷若冰霜的,我並非是一直一廂情願的。至於你後來移情別戀……”
姜冬竹大聲道:“我沒有移情別戀!”
聞人澈被她突然的大聲嚇了一跳,從她肩窩離開,清冷的眸子帶著幾分熱度:“那麼大聲做什麼,好,你不是移情別戀……是我自己沒把握住你,讓你與我擦肩而過,但是至少我們還有一次機會。冬竹爲(wèi)何不重拾原先心中對我的那幾分好感,讓我們快快修成正果呢。”
姜冬竹怔怔盯著他,半晌,才澀澀地道:“少主……感情丟了傷了,哪有那麼容易拾起?雖然我一直在努力向少主走過來,可是心裡其實顧慮重重,我怕最終會令少主失望,但是,我卻從來不喜歡看到少主失望的眼神……”
聞人澈凝著她道:“所以呢?”
“所以的話,我想少主先放棄我,去找真正屬於你的幸福。”
聞人澈眼裡閃過失望:“冬竹說不喜歡看到我失望的眼神,那冬竹瞧瞧,我現(xiàn)在眼神是不是失望?”
姜冬竹擡眸望進他眼裡,此時的他,眼裡難掩濃濃的失望,心不禁輕輕一抽,張口欲言,卻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聞人澈道:“你在這條感情路上走得慢了一點沒關(guān)係,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可是冬竹,既使要等,我也希望你會陪在我身邊和我一起等待,我不能再容忍你走向別人。”
“嗯。”姜冬竹答了一聲。她心底深處應(yīng)是有他的一席之位的,不然怎會對他心不設(shè)防?她想,若他願意和她一起等,爲(wèi)什麼要輕易放棄?
“冬竹,我陪著你跨過龍皓玉那道坎兒好不好?”
“嗯。”
“我去向姜伯提親好不好?”
“嗯。”
“真是個笨女人。”
“嗯。”
聞人澈訝然擡頭,笑咪咪地看著她,梨窩若隱若現(xiàn)。
姜冬竹不以爲(wèi)意的傻笑著,少主還真以爲(wèi)她傻徹底了嗎?若提親能補償她走失的心靈給他帶來的傷痛,又能補回自己曾經(jīng)的缺憾,那麼提親又如何?反正少主是打定主意絕不放過她了就是。
聞人澈見她沒有反駁,那就是說……她其實已經(jīng)允婚了麼?狂喜淹沒了胸膛,一顆心臟在狂喜的胸海里跳個不停……只要她走出百里家,那麼,一切都變得容易起來。允婚啊……他竭力想掩飾臉上眼裡的狂喜,力持鎮(zhèn)定,畢竟他是少主,不該如個毛頭小子般因狂喜而急躁,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饒是他剋制力極佳,他仍是控制不住!
最終掩在袍袖下的手指微微輕顫起來,嘴角不受控制的上翹,再上翹,直至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梨窩也清析可見,最終將她一把扣進懷裡緊緊摟抱著,下巴抵在她的肩窩裡,胸腔裡傳出爽朗的笑聲。
姜冬竹心下微微慌亂著,說不出的感覺,應(yīng)該是歡喜的,可是心裡就是有些慌亂,有種不塌實的感覺,甚至有些虛幻。
……
回到百里府時,百里瑾與百里冰早已回到府裡多時,見她回來,無不驚訝!尤其是百里冰,美臉幾近扭曲,卻強作出歡喜的表情,反而使表情看起來更加怪異:“四、四妹,你竟……還活著?”
姜冬竹似笑非笑看她:“二姐以爲(wèi)我終於死了嗎?雖然有句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萬年,但是,我卻相信,好人一定要長命,若是不長命怎麼看著那些禍害遭到報應(yīng)!”
百里冰面色自如的輕笑一聲,表示不跟她一般見識。
百里瑾難得對她露出笑容道:“四妹竟安全回來,可見是吉人天相,那幫土匪沒將你……如何嗎?”
姜冬竹腦裡閃過一個念頭,於是問道:“大哥以爲(wèi)我會被土匪如何?大哥最後是不是放過了那幫土匪?”
百里瑾臉色微變,輕哼一聲道:“那幫土匪溜得太快,我追出近百里未見到他們,倒是見到一個跨間受傷的土匪被丟棄在路邊,他說他們已經(jīng)殺了你,土匪們也早已躲了起來,他們只有十幾人,要躲起來原就容易……所以我便先帶人回來了,打算跟父親商議對策,明日再重新帶人去剿了那山寨爲(wèi)四妹報仇。沒想到四妹竟逃出生天了,真是萬幸!”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