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騎戰

騷亂夾雜著慘叫聲從後方傳來，聲音越來越大，周遭的難民已經混亂起來了，有的悶著頭往縣道兩側衝去，準備先到邊上的荒野避避。

但更多的難民卻大聲叫喊著向前涌去，一層一層的疊壓過去，有的倒黴蛋一失足摔倒在地，旋即便淹沒在了一道道人影中。

道路上的車輛成爲了難民們逃跑的阻礙，其間還有些心生歹意者，試圖渾水摸魚，從那些車輛上偷盜一些物品，尤其是糧食。

臉色發白的方紀恩猛地一個激靈，轉身一把抱起瑟瑟發抖的妻子，然後拽著一柄八尺短槍跳下騾車，大聲對著同伴們喊道：“快！先下官道，先下官道！”

幾個茫然無措的武者同伴聞聲驚醒，雖然眼眸中各有不捨猶豫，但出於對方紀恩的信任，還是選擇拖拽著自家親眷，隨方紀恩打開阻道的難民們。

其他依附幾位武者的衆多難民，大部分也在愣怔後，慌里慌張的跟著向路旁衝去，原本墜在道路兩旁的野狗豺狼被嚇的竄入荒野中。

更多的難民繼續從後邊往前涌動，但很快就能看到煙塵蕩起，以及煙塵之中若隱若現的身影，還有那兇戾懾人的可怕煞氣。

踏踏的馬蹄聲傳來，方紀恩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自幼習武又當過幾年府兵的他，後來一直顛沛流離的他，對於戰馬的蹄聲格外的敏感。

此世雖然也有許多奇奇怪怪的坐騎，但最適合大規模馴養的還是馬匹，以及各類馬匹的延伸品種。

能用作戰馬的馬匹，皆是良駒級別的，若在田歡前世的話，這裡的每一匹良駒都堪稱絕世神駒，顛覆生物學的那種，但在此世只是大規模騎軍的標配而已。

分辨出來襲的恐怕是數量不少的精銳盜匪後，方紀恩哪裡還敢留在道路上等死，先躲到邊上的荒地裡纔是正途。

隨後果不其然，一列列黑衣黑甲的騎軍出現，或持長槊，或張弓箭，速度緩緩減慢，但卻更爲兇殘的驅逐殺戮著難民們。

但乍看那些騎軍，卻更似是隻在嬉鬧玩耍般，鋒利的符兵級的長槊隨意的將慘叫著的難民斬做兩截，或挑著殘體來回甩過，而手持弓箭的騎兵，隨意的射出羽箭，將奔逃求饒的男女釘在地上，甚至路過都懶得彎腰去將紮在屍體上的羽箭抽回。

趴伏在荒坡裡的灌木叢中，一直等到那些暴虐的黑甲騎軍走遠後，方紀恩才鬆了口氣，然後慢慢擡起頭來，看向一片狼藉的道路上。

殘破的屍體七零八落的橫伏在有些坑窪的道路上，血水匯成血坑，腥臭格外的撲鼻，一些屍體甚至被馬蹄踐踏的猶如肉泥般。

車輛也被實力強大的賊騎或直接轟碎、或挑起拋到了路邊，有幾匹馬騾還沒死，但卻被砸壓在車子下邊，只能低喘著嗚咽著等死。

“是黑騎盜嗎？”一個臉上有刀疤的武者低聲的問道。

“應該是了，tmd，這些改不了賊性的王八蛋！”

“早前聽說這些賊盜詔安了，還以爲能安生些時候，沒想到....”

“好了，都別說了，去收攏些糧食，咱們順著道邊走，若是再遇上賊盜就別遲疑，直接往路邊的荒地溝渠裡邊跑。”

方紀恩止住了同伴們的咒罵和議論，然後抱著妻子走到一輛翻倒在路旁的車輛邊上，低頭卻看到一個被沉重的車輛壓在下邊的孩童。

“郎...郎君，這小娃...似是還有氣息...”妻子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眸中流露出幾分母愛和不忍，怯生生的拽了拽丈夫的衣袖。

“沒救了，臟腑已經被壓碎了，除非有那救命丹藥，否則擡起車架就會立馬死掉。”方紀恩知道妻子自從小產後，便心情鬱郁，這也是難免的，不過眼下這個孩子也確實救不活了。

“...嗯...”點了點頭，方紀恩的妻子屈膝跪在地上，輕輕撫摸著孩童的額頭，聽著孩童彌留之際低聲輕喚著娘...

當方紀恩將兩袋糧食和一些零碎都收攏起來背上時，那個孩童已經沒了氣息，妻子緩緩的站起身，抱著一袋之前烙好的餅，沉默的跟上了方紀恩，裝著烙餅的布袋浸上了不少血跡，還有血滴順著袋子滴落。

一行人順著道旁小心翼翼的前行了半天，忽然聽得遠處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方紀恩和同伴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遲疑著。

“我去前邊看看，你們先躲起來。”方紀恩開口說道，但話音未落，衣袖便被死死的拽住。

“沒事兒，我就偷偷去前邊看看。”方紀恩安撫妻子幾句，然後站起身來。

“方大哥，我跟你一起去吧。”另外一個年輕點的武者，忽然也開口，其他幾個武者聞言皆面有愧色。

“嗯，走吧。”

方紀恩也沒有多說什麼，拎起弓箭挎上腰刀，帶著年輕武者半彎著腰快速向前跑去。

隆隆的馬蹄聲越來越清晰了，嘶鳴和怒吼聲不絕於耳，方紀恩和年輕武者躡手躡腳的攀過一個矮坡，然後朝著遠處一處不算大的戰場看去。

只見兩支衣甲不同的騎軍正在前方不遠處的開闊地拼殺，雙方都沒有結成軍陣，或者說沒有能力結陣吧。

雖然騎軍比步軍有許多優勢，但騎軍的結陣難度又比步軍高出了許多， 若是步軍能提前結陣列戰，那同等級別的騎軍卻是破不了陣，盲目衝陣的話，怕是要死的很慘。

但若是能夠列陣衝鋒的精銳騎軍，便絲毫不懼同階的步軍，不過同階的步軍往往又具備人數優勢，故而具體勝負，還得看具體的戰場。

這些知識方紀恩倒也聽說過，不過也僅限於聽說過，不遠處的開闊地裡，兩支人數都不過在百人上下的騎軍，則以三五成列，什伍爲羣，靠著配合和武技，相互衝鋒追逐廝殺。

算是最爲常見的騎戰之法，箭矢橫飛，槊戟戳斬，不時便有騎士落馬，不過跌落地上的也不都是死了，還有不少會騰跳起來，手持兵刃先以自保，然後再擇敵而嗜。

雖然戰場比較小，但慘烈之處，卻又彷彿不遜一場大戰般，雙方廝殺的極爲投入，絲毫不見摸魚劃水之輩。

“和黑騎盜廝殺的是那家的騎軍？”年輕武者神情激動的看著戰場，下意識的便開口詢問道。

“聲音小點，這邊應該是備妖西營吧，不過也可能是南營，畢竟兩家現在都聯合在了一起。”方紀恩皺眉回憶著之前打聽的消息，然後猜測道。

“若是...若是備妖營勝了，那咱們豈不是安全了！”年輕武者極爲欣喜的低聲又問道。

“嗯，這邊已經進了官軍的勢力範圍，只要這夥黑騎盜被逐退，咱們就能趕至前邊的江亭縣，你回去給大夥報個信，讓大夥先躲著點，等我待會報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