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瑜給夏雪打電話的時候,夏雪正在一家藥店裡,把抄寫英文名字的小藥盒遞給藥師。
“麻煩你替我看看,這是什麼藥?”
藥師是個資深藥師,只一眼邊知道了,“這藥是美國進口抗癌藥,還有一種是強效鎮(zhèn)靜劑,一般用來治療精神分裂癥或者強迫抑鬱癥之類的。”
什麼?夏雪只覺得渾身都被抽空了一般,雙腿一軟,倒地的瞬間,被藥師一把扶住……
“小姐,您沒事兒吧?”
夏雪好大一會兒纔有了呼吸,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是這樣子的殘酷現(xiàn)實,她還是被擊倒了。
口袋裡的手機一直響著,她彷彿沒有聽見,打電話的人也有耐性,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地撥打。
“小姐,您的手機一直在響。”
藥師和一個店員把她扶到休息椅子上坐著,就忙去了,這種事兒不奇怪,家裡人得了癌癥,就像老公有了小三,最後一個知道的總是本人。
夏雪摸索了半天,纔拿出手機,茫然地放在耳邊……
“你好,我是夏雪。”
“夏雪!”
對方是顧瑜,只一下便聽出她的不對勁,凝眉,心頭掠過不好的預(yù)感。
“夏雪你不舒服嗎?”
“哦。”夏雪望著藥店裡的天花板,主調(diào)是藍色的裝潢,穿插了雪白,她只覺得冷。
一種寒意透骨一般的冷!
“哪裡不舒服?夏雪你快告訴我。”
顧瑜抓起車鑰匙,就往辦公室外衝,秘書一見他連忙站起身,想要提醒他什麼時,卻被自己上司制止。
顧瑜雙手捂著手機:“取消所有行程,不準聯(lián)繫我。”
然後飛身朝電梯跑去。
夏雪對顧瑜說:“我哪裡都不舒服,顧瑜,心裡好難過好難過。”
電梯極速而下,顧瑜卻仍是覺得慢,他甚至踹了一腳牆壁。
“夏雪你聽我說,不要掛電話,告訴我你在哪裡?”
“我在藥店,這裡是……”
夏雪擡頭,她甚至連舉手機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茫然地尋找著一切可能熟悉的景物。
她很聽話地沒有切斷通話,就那樣呆呆地坐在那裡,期間,顧瑜不時和
她說些話。
他不要她說太多,他說你只要聽我講就好,他馬上就到。
夏雪想,她這樣子的絕望不是第一次,可是她還是受不了。
第一次是爸爸,她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這一次是雲(yún)啓航,她再一次地五雷轟頂。
爸爸是自己的至親,她悲痛萬分那是自然,可是雲(yún)啓航,曾幾何時,她甚至恨他入骨。
可是現(xiàn)在,她這樣子要死不活的,又算什麼?
“夏雪。”
顧瑜來的時候,一眼就發(fā)現(xiàn)她癱倒在椅子上,淚流滿面。
他邁開長腿飛奔過去,一把將她摟在懷裡,嘴裡不停地安撫她。
“我來了,夏雪,我在你身邊,沒事兒了,很快就沒事兒了。”
他抱著她往外走,她蜷縮在他懷裡,乖巧得就像一隻受傷的小貓兒,只嚶嚶地哭。
顧瑜將她的臉頰埋入自己的懷裡,她每一下的哭泣,都彷彿萬根鋼針,扎得他五臟六腑都在流血。
“對不起,夏雪,對不起。”
他和她並排坐在車後座,緊緊摟抱著她,沒有司機,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坐著。
夏雪終於擡起頭,顧瑜又像那晚一樣,向自己道歉了。
爲(wèi)什麼?
她一直覺得他是因爲(wèi)冒犯了自己,與自己曖昧不清,才道歉不已,而現(xiàn)在看來,她應(yīng)該是誤會了。
“你爲(wèi)什麼道歉啊?顧瑜,你又知道我爲(wèi)什麼哭了?”
電話中,她斷斷續(xù)續(xù)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可是她知道,自己絕沒有說原因。
顧瑜側(cè)過臉去,凝眉嘆氣。
“所有的,夏雪,你所有的痛苦,都對不起。”
夏雪更是惘然,她的痛苦可是大了去,他顧瑜又怎麼能承擔(dān)得了,再說了,關(guān)他顧瑜什麼事兒啊?
該不會是……
“顧瑜,你說過,我們倆的時候,不提雲(yún)啓航,你是不是在瞞著我什麼?”
顧瑜沒有說話,只替她擦拭頰畔的淚水,他的指尖兒溫柔,像是傾盡了所有的心力。
這個女孩子,正在承受著她不該承受的壓力和痛苦,她才二十二歲啊!
“你知道雲(yún)啓航的病?”她再次問道,聲音已經(jīng)暗啞不堪。
顧瑜擡起眼眸,與她柔柔相視。
他不說話,更沒有慣常的迷人的微笑。
這個素日笑容滿面的男人,在以沉默的方式肯定著她的猜測。
夏雪忽然生氣了,很生氣很生氣。
她掄氣拳頭,不住地捶打著他的胸膛,不再流淚,卻是極其的瘋狂……
“壞蛋、壞蛋……你和雲(yún)啓航都是壞蛋,你們男人都是壞蛋!”
顧瑜一動不動,任由她捶打個不停,如果這樣子的發(fā)泄能讓她得到暫時的痛快,他承受就是。
“壞蛋、壞蛋、壞蛋!”
夏雪尖叫著,直到兩隻拳頭怎麼也揮不動,她本就渾身無力,這下更加地疲憊,她癱倒在他懷裡,喘息不已。
她很久都沒有平息下來,他也不說話,只溫柔地抱著她,輕輕替她順著呼吸。
顧瑜說:“我是壞蛋,十惡不赦的壞蛋,可是夏雪,啓航不是。”
夏雪擡起頭,顧瑜眼中是滿滿的痛惜,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子的顧瑜。
如此沉重而悲傷的顧瑜,她是第一次見到,他從來都是那麼的陽光而溫暖。
“夏雪,你知道你們開始結(jié)婚的時候,啓航一直都很排斥你吧,他甚至不惜一切地傷害你。”
夏雪點點頭,隱隱約約中,一則故事似乎已經(jīng)成形。
顧瑜低低地敘說著:“啓航真不是個冷酷的男人,他之所以那麼做,就是要你知難而退,可是你倒是倔強,寧可自殺。”
夏雪閉上眼睛,痛,似千萬滾輪碾壓而過,歷歷往事不堪回首。
再一次地回味,卻比當(dāng)時更加的痛苦萬分。
她曾經(jīng)想過,時間是最好的藥,可是她從來沒想到,不治之癥這一說。
沒有藥,就像爸爸,就像雲(yún)啓航,沒有藥可以治療。
而時間,則是殺手,時間到了,他們的生命就此終結(jié)。
雲(yún)啓航口中的三個月,大抵就是如此,而她,還居然以爲(wèi),他是在爲(wèi)自己的愛情抗?fàn)帲?
多麼可笑的她以爲(wèi)啊!
她甚至以爲(wèi)顧瑜在和自己曖昧,在和自己的兄弟爭風(fēng)吃醋,不倫之戀,她甚至幻想出了一場兄弟之間的愛恨情仇,哪裡知道,所有的都只是她以爲(wèi)!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