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絡只短短猶豫了一秒,就開車門鑽進了副駕駛,偏頭打量著一身休閒裝的謝梓臣,目光停留在男人的手背上,劃痕已經好了很多,因爲結疤,看上去倒是更加猙獰了。
謝梓臣也不躲閃,任由她看,重新啓動了車子笑道:“看起來嚇人,已經不痛了。”
“哼,你這麼自殘,痛也是活該。”雖然不知道爲什麼要自殘,但是蘇絡隱約覺得跟自己有關係,所以聰明地避開了話題,指了下甩在身後的電視臺大廈:“幹嘛特意拜託子月姐來幫忙,然後還要她幫忙轉告,不能直接跟我說?”
“不是怕唐爺吃醋。”謝梓臣回答得順理成章,就連脣邊的弧度都小心翼翼地掩飾好,語氣上絲毫看不出異樣。
“我先給莉姐說下不用來接我了,咱們這是要去哪?”蘇絡看了看窗外的路,看起來有些陌生。
“你這也不問一下就上車了,現在才問,難道還能跳車?”謝梓臣開著玩笑,看起來心情倒是挺好,將墨鏡重新拿出來帶上:“去老師那裡,是他老人家讓我來接你的,已經跟唐爺報備過了,這幾天你就住在老師家裡,剛好距離你們隱太子劇組也很近,不耽誤你拍戲。”
“我記得晏老住在市郊?”蘇絡卻奇怪了,給李莉發了短信後將手機踹起來,才發問道。
“咱們這次不是去晏老家裡,是去一個秘密基地。”謝梓臣故意賣了個關子,一路上不管蘇絡怎麼問都沒有說出來,直到到了地方停車,聽著從院子裡傳出的古老唱腔,蘇絡才恍然:“是梨園?”
B市有個大名鼎鼎的梨園,聚集了一批京劇大師,帶了些有天賦的學徒,在晏老的多方組織下保留了最原始的京劇傳承的模式,一代代傳遞著京劇這種國粹,而現在在蘇絡面前的,就是梨園。
墨色牌匾上就是晏老親自提筆,鏤刻下的兩個大字’梨園‘,裡面是一棵棵高聳入天的榕樹,鬱鬱蔥蔥地看起來就讓人心情舒朗。
蘇絡跟著謝梓臣往裡走,偶爾還能碰到有人衝著謝梓臣喊師兄,讓蘇絡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謝梓臣瞧她模樣可愛,心軟的解釋道:“這些個孩子都是在這學戲的,經常能看到我來看老師。”
蘇絡自以爲了解地點點頭,想著這些孩子八成都是將謝梓臣看成是晏老的大徒弟,所以纔會叫他師兄,完全沒往別的方向去向,謝梓臣見她如此也沒有解釋,帶著個神秘的笑容往裡面走。
晏老正跟一個老人在臺子旁邊說著什麼,幾個穿著戲服的少年站在旁邊,不停點頭,看到謝梓臣帶著蘇絡進來,招手便衝著謝梓臣吆喝道:“你上去,給你師弟們來一段長阪坡。”
謝梓臣笑著應了,連猶豫都沒有,瞬間明白過來的蘇絡就驚悚了,等著謝梓臣離開的背影,像是能在他後背上開個洞一樣。
蘇絡不是傻的,看晏老這自然的吩咐口吻,顯然謝梓臣原來是經常給這些少年們做示範,也就是說,事實上謝梓臣確確實實算是跟著晏老學戲京劇的咯?!
謝梓臣竟然還會京劇!
蘇絡只覺得三觀被刷新,整個人都不太好,乖乖走到晏老身邊沒忍住就問出了口:“臣哥唱了幾年戲了?”
“那小子打小就跟著我們幾個老傢伙學戲了。”晏老笑瞇瞇地給蘇絡解釋,提到這點哪裡還有平時嚴肅的模樣,滿臉都是欣慰:“別看那臭小子別的不行,唱戲這功力,整個圈子裡也沒幾個年輕人能相提並論。”
蘇絡心底悄悄驚歎了一聲,著實是沒能將京劇跟謝梓臣這個人的形象聯合起來。
等到謝梓臣換了套行頭出來,雖然臉上沒有帶妝,頭髮也還是自己那頭短毛,但是那走路的架勢就跟平常不同起來!
“嚯,看起來還真的有點不一樣啊……”蘇絡小聲嘟囔著,眼神放光地看著謝梓臣在臺子上一番折騰,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才能看出門道,現在蘇絡本身就是個門外漢,自然是什麼也看不出來,但是謝梓臣的唱腔字正腔圓,頗有古韻,聽得蘇絡也是多了幾分敬佩,待謝梓臣一甩袖結束了示範,當先鼓起掌來。
蘇絡剛纔都已經忽略了他那頭短毛,只能說這戲唱的相當有功力,以至於讓人忽略了外在的形象。
謝梓臣有些氣喘,下了臺子就被晏老敲了一記:“好久沒有開嗓了吧,這退步讓人不忍看。”
謝梓臣也不惱,笑著承認錯誤道:“老師你就別抱怨我了,你看我這全世界亂飛的行程表,哪裡有時間練腔。”
晏老抿脣不吱聲了,跟旁邊老人又說了幾句,便帶著謝梓臣跟蘇絡往自己的房間走過去。
整個梨園是個大型的莊園,裡面都是獨門獨棟的小四合院,晏老這間應該是相當高規格的配置,東西廂房都改造成了工作間,晏老便是帶著兩人去了東邊廂房:“小絡這兩天就住在這兒吧,梓臣就住西邊那間,有什麼事你就叫他。”
蘇絡環顧了一下房間,看出這間房子以前應該沒有人住過,但是明顯有人過來收拾過衛生,桌面牀鋪都是乾淨整潔,滿意地點頭應了才問:“我只有上午需要去劇組,下午都要學些什麼啊?”
“你想學什麼?”晏老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
蘇絡看看謝梓臣,又看向晏老,猶豫了一下才咬牙問道:“現在開始學習京劇會不會已經晚了?”
晏老拖著下巴捉摸了下,捏了捏蘇絡肩上的骨頭,卻是給出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這個要看你的天賦了。”
蘇絡不明白這話,倒是一旁的謝梓臣面上露出一絲欣喜,給蘇絡解釋道:“京劇大部分都是從小開始學習的,學習的內容也很雜,除了天生的嗓音因素,眼神和形體也是相當關鍵的部分,剛纔老師已經給你看了形體,覺得很適合學習,你雖然沒有從小開始練習眼神,但是演技出色這部分就應該問題不大,只要專項訓練下找到方法就會快速進步,接下來就要看看嗓音的條件了。
“我會找專門的師父過來給你開嗓。”晏老點頭,接過話頭道:“今天就先安頓一下,有什麼東西就叫梓臣帶著你去附近買過來。”
“嗯好。”蘇絡點頭應了,有些興奮地看著晏老離開,然後在原地蹦了下抿脣笑道:“沒想到我還真的能有機會學習京劇,其實我已經想學很久了,只是一直都沒有找到好的老師!”
真沒想到,跟了晏老以後第一項學習的就是京劇。
謝梓臣笑笑地將人按住,然後遞過來兩本書,《論演員的自我修養》《劇本解析》,兩本書都很厚,放在桌子上一下子就摞起來很高,蘇絡看著有些吃驚:“這要背下來?”
謝梓臣原本還想說只需要通讀的,但是想想在劇場蘇絡那種妖孽般的速記本事,便改口道:“最好能全部記住。”
蘇絡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被坑了,點頭便決定拿出高考的氣勢來攻讀兩本大部頭了。
“走吧,出去看看自給自足的生活。”謝梓臣笑著將玩笑藏進了心底,帶著蘇絡就晃出了院子。
在梨園生活確實可以稱得上是自給自足,跳水劈柴,做飯都是用的最原始的竈臺,有一米寬的鍋看得蘇絡瞪大了眼睛。
在廚房的院子裡,有幾個少年看到謝梓臣過來,都是恭敬地喊了師兄,謝梓臣心情很好,便揮開了劈柴的兩個少年,直接將上身的襯衫扯掉,隨手往蘇絡那邊一丟:“幫我拿下。”
蘇絡見男人赤著的上身肌肉線條優美流暢,全然不像是特意在健身房練出來的那種中看不中用的肌肉塊,而像是唐少雍那種長期鍛鍊的結果,下意識地就接住了那甩過來的襯衫,看著他舉起劈柴刀還有些膽戰心驚:“小心點啊。”
謝梓臣曬然一笑,手中一落,柴火已經乾淨利落地變成了兩半,斷面光滑,看起來竟像是藝術品一般。
蘇絡這下放心了,看著男人在日頭下不一會兒便出了層薄汗,在這初秋有些涼的日子裡,竟是一點都不覺得冷,很快就將準備的柴火搞定。
如果不是蘇絡眼睜睜看著謝梓臣腳邊的柴火越來越多,她是絕對不會相信這個大少爺還會做劈柴這種活計的!
但是看著勞動成果,蘇絡不得不將質疑吞進了肚子裡,跟著一起將柴火搬進廚房,擼起袖子主動承擔了做飯的重任。
要做這麼多人的飯菜並不容易,蘇絡最後只在謝梓臣的建議下,做了跟晏老吃的三人飯菜,然後在謝梓臣嘴饞的表情中,好不容易完整地端回了晏老的院子。
謝梓臣一下午的心情都異常好,蘇絡在忙乎的時候,眼神就隨著那道人影來回轉,在蘇絡沒注意到的時候,他的眼眸中永遠都有她,但卻小心翼翼地沒有讓蘇絡發現,這時候兩人難得獨處,謝梓臣邊不容置喙地拿過蘇絡手中的食盒:“我來拎著,你做飯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