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雲(yún)墨才鬆開袁藝凡。
剛纔擰得她太過用力,現(xiàn)在用力推開,如此慣力下,袁藝凡朝後退了幾步。
看著雲(yún)墨瀟灑決絕的離開,那清冷而有震懾力的背影,讓她懼怕。她知道,雲(yún)少確實是有千萬種的方法來對付她??伤呀?jīng)走上了這一條不歸路,她所上的這輛車好像是殺車失了靈,停不下來。即使她想中途跳車,也會傷亡慘重。
既然都是死。
何不拉個墊背?
讓她所憎恨的人,跟她一起去死呢?
她望向醫(yī)院外,目光由近及遠,越過馬路,越過車輛,越過高樓,越過雲(yún)層,望向更遠的地方。
似乎,那裡早已超脫了生和死。
這三千繁華,最終都會是,塵歸塵,土歸土。
反正都要走那一步的,怕什麼呢?-
下午四點。
喬小安也不知是怎的。
又吐了一次,不過這一次胃裡沒有什麼東西可以吐。
只是有一股作嘔感,在胃裡翻江倒海的,剛給老爺子做著骨關節(jié)的神經(jīng)刺激,就衝進了廁所。
沒吐出什麼東西來,只吐了些酸水,又苦又澀的。
她趴在馬桶上衝水,也歇著氣。
回想起爺爺病倒後的一兩個月來,一天二十四小時的呆在病房裡,從來沒有睡踏實過,前些天是隔一個小時就要起牀,鬧鐘每天都調(diào)了二十四次。
這幾天爺爺進入淺昏迷狀態(tài)了,倒輕鬆了些,不用每一個小時都做生理數(shù)據(jù)的記錄。
但仍舊是兩三個小時就要起一次。
想來也是累的。
她不想給阿墨還有鄧佳茹添麻煩。
便不打算把身體的不舒服,告訴他們。
馬桶裡的水還在往下衝著。
她起了身,走到洗漱臺前刷了牙。
又洗了一把冷水臉,這才走出洗手間。
本是想繼續(xù)給老爺子做骨關節(jié)的神經(jīng)刺激。
但是不知道自己衝進洗手間的時候,到底把小木錘放到哪裡去了。
於是,就在爺爺?shù)牟椛险伊苏遥瑥臓椢驳降綘楊^。
目光一掃而過時,無意的看見老爺子竟然是睜著眼睛的。
她以爲是自己花了眼呢。
眨眨眼,再看一眼,老爺子不僅是睜著眼的,而且眼珠子還在轉(zhuǎn)動。
她還是以爲,自己肯定是花了眼。
擡起手來,從左到右的移動著手臂。
老爺子的眼珠子,竟然也是從左到右的轉(zhuǎn)動著。
“爺爺,你醒了?”她高興的落淚,“爺爺,你真的醒了?”
老爺子不能說話,想動嘴,可是嘴一歪,再想恢復原來的模樣,就難來。
於是,上下嘴脣對不上,一上一下,一左一右,看起來比他沉睡時的模樣,要難看多了。
而且本就是一個老頭子,儘管喬小安給他洗了臉,剃了頭,颳了鬍子,但怎麼看,怎麼憔悴無力,又滄桑而落魄。
可喬小安還是欣喜若狂的。
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砸落。
高興得說不出話,只是握緊了老爺子的手,抿抿脣,擦擦淚。
雲(yún)老爺子在醫(yī)院的這兩個月來。
有意識之後,就一直知道,是喬喬在悉心照顧著他。
依稀聽聞他們在說,怕他被害,所以不肯讓任何人靠近,就連給他擦洗身子,換洗衣服也是她。
有時候是鄧佳茹和雲(yún)墨。
老爺子都清楚。
只是言不能言,語不能語,動也不能動。
直到他會咳嗽時,喬小安問他是不是要吐痰,他們纔有了默契。
老爺子是感動的。
有這麼個比女兒還要親的孫媳婦。
所以也跟著老淚縱橫。
喬小安一手握著他的手,一手拭著他臉上的淚。
她的手指似乎是瘦了,比以前更加纖細,骨節(jié)也特別的分明和突出,劃過老爺子蒼老的臉旁,拭去他的淚。
又感覺到她掌心裡的那雙皺紋滿布的手,動了動。
於是目光順著他的臉,落在他的手上。
發(fā)現(xiàn)他的小尾指動了兩下。
喬小安會了意,問,“爺爺,你是要吐痰嗎?”
老爺子右手的小尾指又動了兩下,以前他動的時候,旁邊的幾根手指頭是不會動的。
可現(xiàn)在,無名指和中指也跟著顫了顫。
喬小安一高興,眼裡的淚水又大顆大顆的往下砸落。
趕緊撫著老爺子的頭和背,把他扶起來,才發(fā)現(xiàn)老爺子是坐不穩(wěn)的,他一鬆手,他就往下滑。
於是,只能讓他又平躺著,走到牀尾把牀頭搖起來,這才又往老爺子的身後墊了一個枕頭,怕他身子不穩(wěn),會往左邊和右邊倒,又特意在兩邊加了兩牀被褥,這才老爺子才長躺得舒服一些和平穩(wěn)一些。
“爺爺,你試一試,看看吞嚥肌能不能用力?”
老眼子眼珠轉(zhuǎn)動著,示意聽懂了,眨了眨眼。
她又說,“用力咳嗽一下,吐出來。”
咳哧,咳哧。
老爺子倒是能順利的咳嗽了。
但是嘴張不開,又歪著嘴,濃痰就那麼粘在嘴裡,溢了小部分在嘴角。
喬小安也不嫌他髒。
拿軟紙巾在他的嘴角試了試,“爺爺,再試一試,看能不能吐出來。”
老爺子又試了幾次,但卻沒辦法再吐出來了。
她只好小心翼翼的扳開老爺子的嘴,用溼棉籤把他嘴裡的濃痰清洗乾淨。
這時,老爺子動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她伸手去換棉籤時,他也跟著看過去,眼角旁掛著潮溼的淚水。
等她拿著沾了水的新棉籤轉(zhuǎn)過頭來,看見他又落淚了,她像是老師哄孩子似的哄著。
“爺爺,怎麼又哭了?”
拈著棉籤,擦了擦他眼角的淚水,又說,“你醒過來是好事啊。別哭了,再哭就不是我心目中帥氣的爺爺了?!?
老爺子果然沒有流淚了,眼裡有笑意。
但縱觀整張臉,除了眼裡有笑意,其它部位都是僵硬的。
這就叫面癱吧。
她清理完他嘴裡的濃痰,將棉籤扔進垃圾簍裡。
“爺爺,你的身子骨有好的底子,等你徹底康復了,還能像以前一樣健朗。”
她歡喜的笑著,前些日子臉上的肉又長了回來,這段時間如此辛苦的照顧老爺子,臉又瘦了下去。
所以她原本有的酒窩,又淺了一些,“爺爺,到時候我陪你一起練太極,一起晨跑,好不好?”
老爺子笑著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