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他是她已經墮落的信仰

黎颯側著頭，略帶警惕地將他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不夠？";那還要怎麼樣纔夠？

看著林蕭染上一層曖昧意味的目光，黎颯瞬間明白了過來。愛睍蓴璩恐怕他所說的不夠，還是先前沒做完的事情。

果然，林蕭戲謔地勾起脣角，湊近黎颯故作鎮定的臉龐，似真似假地笑著說道：";我是個生意人，對我而言，利益回報當然應該值得我去付出，纔會願意投入。像你剛纔說的，確實，只要你黎颯的名號，能夠在娛樂圈站穩腳跟，那將會給silver帶來無窮無盡的經濟收益。";

";但是，除此之外呢。";他眸光微黯，又接著說，";silver的回報是有了，作爲我個人呢？嗯？黎颯，你要用什麼來答謝我？";

";還真是個殲商。";黎颯面帶笑意，說出的話卻不留情面，一陣見血。

林蕭隨意地一聳肩，並不否認她的評價。

夜色微涼，倏地一陣晚風拂過，透過毛孔滲入裸露在外的肌膚。黎颯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神思倒是因此而清明瞭不少。

颯話警恐略。像林蕭這樣的男人，倘若藉著他情愫正濃的時刻，再巧妙地吊一吊胃口，顯然效果會好過直截了當將事兒給辦了。

越是吃不著的東西，越是勾人胃口。

這一招對林蕭這般花花大少尤其管用。

擡手捋了一縷秀髮，挽到耳後，女人在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大多能顯得風情萬種。放在黎颯身上，得天獨厚的優越條件，更是讓她顯出不一樣的韻味。

嬌俏的笑意，從脣邊一直延伸到眼底。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與故意做給穆遠城時候的表現不同，此刻的黎颯，更平添了幾分嫵媚和張揚。

一雙美眸緩緩擡起，柔情似水的神韻叫林蕭都險些把持不住。

";難道，剛纔的事情，不能算是預先支付的訂金麼？";興許是被寒風浸禮太久的緣故，黎颯的嗓音有點喑啞，卻是別有一番性感的滋味。

這些故意做出來的小動作，哪裡能輕易騙到林蕭？當然，彼此其實都心知肚明，黎颯的表現，其實本來就沒有故意騙他的意思，聰慧如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林蕭那一雙銳眼的犀利。

林蕭十分吃這一套。

對於這一點，黎颯亦十分自信。

";好一個預付訂金。";林蕭忽然揚聲笑起來，";我們的黎大小姐這會兒還沒有成名，開價就已經這樣高了，要是今後真把你給捧紅了，豈不是得開出天價來？";

黎颯搖搖頭，平心氣和地應答道：";我是silver捧起來的人，哪怕今後走得再高再遠，都不會忘記這一點。我黎颯雖然野心勃勃算不得什麼好人，卻也不是會過河拆橋的人。林總難道不信我？";

說罷，她的脣色明顯泛白，外頭實在太冷，可眼下的氣氛卻容不得她考慮回不回酒會現場的事。

";放心，你是silver的人，自然就是我的人。我能讓你飛上天，同樣的，也有本事讓你從天上掉下來。";或許是這一番話說得太重，就連林蕭自己都在出口之後微微一愣，心裡不免有些後悔，於是嘆了口氣，換回平日裡輕鬆自如的神態，調笑說，";不過，你真是貴，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貴。";

用金錢價值衡量一個女人，在別人耳朵裡聽來，興許這話會變成貶低和侮辱。可在黎颯心裡，對此相當滿意。

在她肩上揹負著的，有重回娛樂圈頂峰的信念，有找到上一輩子被害真相的執著，還有神秘人交付攸關性命的任務。唯獨沒有，也不能有感情。

對她而言，要是什麼事情都能夠像這樣，用等值的金錢物質，乃至身體，去估量換取，都好過用感情。

想到這裡，她的腦海中驟然出現一張失落憂憤的面容，那是沈漠幾近癡狂的挽留她時候的模樣。

好像武俠裡常出現的";七傷拳";，在傷害了別人的同時，也自傷七分。

這種先例已經有過，以後，還是避免最好。

林蕭是個讓任何女人都很難拒絕的男人，擁有致命的魅力。黎颯也曾擔心，會不會一不小心，就沉淪下去

眼前像這樣用可以參照的東西去估量身價，大概，就是最符合黎颯心意的方式吧。

她一臉輕鬆，隨意地開起自己的玩笑來：";恩，是挺貴。但是，越貴重的女人，抱起來就越有感覺，不是麼？";

餓了的時候，才最好吃。道理都是一樣。

本來以爲，故意調戲她的這番話，能夠讓她露出僞裝下，與尋常女人一樣的性情。沒想到，反被她用自嘲輕描淡寫地帶過。林蕭不僅爲自己不夠紳士的話語感到後悔，還對眼前人，更多了幾分不一樣的感覺。

黎颯，果真是個與衆不同的女人。叫人愈發想要走進她的心裡，看看她究竟在想些什麼。

";伶牙俐齒。";他輕聲笑道，隨手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披到黎颯身上，順勢單手攬住她的肩膀，";走，進去吧。";

黎颯順從地點點頭。肩上西裝外套，還帶著林蕭身上的味道和溫度，這個微涼的時刻，竟使她感受到了難得的溫暖。

盛大的記者發佈會以及酒會結束之後，黎颯舒舒服服地休息了兩天。難得的短暫假期，讓她好好補了個覺。前段時間紛紛擾擾的事情實在太多，向來淺眠的她，居然破天荒地足足睡了十二個小時，才清醒過來。

這個深而長的睡眠裡，她好像做了個夢。夢裡，她又變回了上一輩子的李嬌，叱吒娛樂圈，走到哪兒都能謀殺一票菲林。除了演藝圈一姐的身份外，她還是一個人的妻子，他們的婚禮並不盛大，同她平常出席活動比起來，排場根本不可同日而語。但是在婚禮上，一切都是那麼簡單幹淨，平凡卻又溫馨。好像那時候，她左手挽著她的丈夫，右手牽著自己的女兒。李嬌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幸福的女人。

唯一的可惜是，在醒來的那一剎那，黎颯忘記了夢裡那個男人的長相。她呆坐在牀上，吃吃地捧住心口，幸福的溫度還有所殘留。

只是，她再也不是李嬌了，她也再也沒有會撲在懷裡頭叫媽媽的女兒了。

這一天早晨，黎颯早早便醒了過來，陽光透過落地窗戶灑進房間，暖意融融。一大早就有這麼好的天氣，這讓黎颯的心情也出奇得愉悅。

她一面哼著小曲，一面給自己把早餐給準備妥當。順手打開電視機，開始享受這愜意的早晨時光。

";知名房地產富商的兒子，近日被傳正與演藝圈一位新人女星秘密交往，而該女星，正是電影導演付雲輕的現役女友。";

娛樂新聞總是本著八卦爲主的意志，一大早便開始報道各種花邊新聞。

唯獨這一條，恰巧鑽進黎颯的耳朵裡。她擡頭往電視機出望去，屏幕上赫然正播放著方澄澄同一個富商小開的約會錄像。

錄像全程採用針孔攝像機偷錄模式，畫面頗爲模糊，但只要是認識方澄澄的人，都能一眼認出，畫面中正和小開舉止親暱的人，確實是她沒錯。

這麼快就開始動手了？

黎颯挑眉，一副坐等好戲的模樣。她當然知道，擁有這般雷厲風行手段的，必然是林蕭。

很快的，在這則被媒體大肆渲染的";方澄澄疑似劈腿";報道出來後沒多久，次日，便又有知情人爆料，說付雲輕與方澄澄在某咖啡廳約談，互相爭吵，感情破裂。

真真假假，大概也只有當事人自己知道。

由於方澄澄和付雲輕在咖啡廳吵架的視頻很快也不脛而走，好事媒體紛紛開始揣測起，上一則劈腿傳言是否果真屬實。而付雲輕的粉絲們，更是在網絡上將方澄澄罵了個體無完膚，號稱付導新作，要是繼續啓用方澄澄，那麼他們將一致抵制觀影。

而兩位當事人，在新聞報道之後，始終沒有在公衆面前露面。

又過了一週，時間的推移不僅沒能讓這層風波有所退卻，反而愈演愈烈。方澄澄過往與不同男性，或藝人或富商的約會照片，被頻頻曝光。一時間，方澄澄從嶄露頭角的影壇新星，成爲衆人吐口水的對象。

這一日，還在家裡翻看新聞，暗暗讚歎林蕭辦事效率的黎颯，正好收到來自林蕭的消息——

今晚六點，緹麗西餐廳，準時出席。

到了晚上六點，黎颯如約而至，林蕭已經早一步抵達，她走到預定好的餐位時，意外的見到了另一個人。

";付導。";她一臉燦爛地向付雲輕打招呼，恍若從沒聽聞過時下最熱門的，關於他和方澄澄的花邊新聞似的。

林蕭眼神示意黎颯坐下，她沒有再多言語，默默在林蕭身邊的座位坐下，保持一臉笑意。

";好了，既然黎颯也到了，趁著菜還沒上來，不如我們先把正事給說了吧。";林蕭開門見山，他收起玩世不恭的笑意，嚴肅地對付雲輕說，";付導，好像最近，聽說了很多關於你的負面新聞？哦，對不起，確切來講，應該是你這次電影的女主角，方澄澄方小姐的。";

一聽林蕭提到方澄澄，以及最近時下正炒得火熱的八卦新聞，付雲輕臉色一變。媒體的圍追堵截，他可以用閉口不答去迴避。可面對林蕭，他作爲silver的大老闆，也是這次電影的最大投資人，付雲輕知道，無論如何是躲不過去了。

看著眼前滿滿一桌子豐盛菜餚，反而提不起一絲胃口。付雲輕面色凝重，點頭默認了這些新聞的真實性。

";前段時間確實發生了一些不願見到的事情。";付雲輕沉著臉，猶豫了一下，還是提起了那個避之不及的名字，";方澄澄這次突然傳出，和某富商公子的緋聞，我私下調查過，確有其事。";

聽付雲輕的口氣，絲毫不像是在說一件自己女朋友劈腿被爆的事，這種理智客觀，甚至趨於大義滅親的態度，在一旁的黎颯看來，竟有幾分心寒。

哪怕此時她已經對方澄澄艱難地摒棄了當初的姐妹之誼，可看見付雲輕這幅態度，多少有些難以接受。一個自己曾經心心念唸的男人，在發生變故面前，表現得怯懦、推脫，這恐怕是哪個女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心寒歸心寒，清楚自己立場和身份的黎颯，依舊保持著緘默，面帶微笑坐在一旁。只是靜靜旁聽他們倆之間的談話。

林蕭似乎並不在意，方澄澄的緋聞的真假性，他目光灼灼地看著付雲輕，將自己的意見表達得更明確一些：";是否真的和富商公子有關係，這件事我並不關心。我想，付導應該知道，眼下正是新電影籌備關鍵階段，我們已經投入了很大一筆資金，去爲連演員都還沒有敲定的這部電影宣傳造勢。";

Silver給與付雲輕的投資額度，可不是什麼小數目，而付雲輕之所以如此信心滿滿，放出大話來，認定這部影片在成片之後，必將會是一場熒屏盛宴，也多虧了這筆不菲的投資。

另外，silver之外，出於對付雲輕大導演的名氣、和與之成正比的票房預測的信任，林蕭以個人名義，也投資了一大筆錢。可以說，林蕭正是這部影片的最大金主。

";是是是，這我知道……";付雲輕頻頻點頭表示贊同，額角開始不住地向外冒出細密汗珠。

黎颯適時遞去一方絲帕，手與手的的交接，眼神與眼神的相撞。望進黎颯笑意盈盈的眼底的付雲輕，竟有片刻失神。

";付導。";林蕭的聲音再次使他回到現實來，";我想，我的意思你應該很清楚了吧？";

付雲輕依舊還是點頭，附和說：";我知道，爲了這次的電影，林老闆也是下了血本。這件事情，我和想辦法去和媒體溝通，儘量將粉絲的負面情緒降到最低的。";

";那付導計劃好要怎麼做了麼？";林蕭不依不撓。

";這個……";付雲輕手握絲帕，不自覺地拂了拂額上不斷沁出的汗，一時有點無措，";我會盡量……和媒體……";

林蕭略有些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他，付雲輕一愣，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林蕭斂起笑意，一臉嚴肅：";付導，你應該知道的，我是生意人，投資一部電影，總希望能夠獲得最大收益和回報。而方澄澄小姐，作爲本片你親自定下的女主角人選，居然在這個特殊時刻，引起媒體如此大的廣泛關注。如果是正面報道，那我求之不得，可是，這樣的負面新聞，不僅僅是她的事情，更影響到這部電影口碑的輿.論導向。";

相信林蕭的話已經說得用意十分明顯，付雲輕怔忡半晌，露出猶豫的神色。

";看來，付導還是捨不得自己欽定的這位方澄澄小姐。";知道此刻繼續逼迫他已經沒有意義，林蕭索性揚聲笑道，";那依我看，我們的合作就到此爲止吧，我將撤出本人以及silver對於付導你的電影的，所有投資。";

一句話，有如晴天霹靂。

若是真如林蕭所說，silver和他本人，撤出對這部電影的所有投資，那這部片子根本不可能繼續進行了！

作爲佔了這次影片接近百分之九十投資的林蕭，顯然具有足夠威懾力。他的一句話，能夠決定這部電影是生是死，也能夠決定，他付雲輕是身價上揚，還是永世不得翻身。

要是按照付雲輕以往的眼界和骨氣，在面對投資人如此出演威脅的時候，恐怕只會是嗤之以鼻，隨意做個";請便";的手勢。

可是眼下，對方是財大氣粗，在整個演藝圈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林蕭，況且，偏偏又碰上這麼一個特殊時刻。一旦失去這個投資，再要拉到其他投資人來補足資金，顯然是難於上青天了。

一旦這部片子黃了，那他付雲輕，就真的會名譽掃地。

付雲輕害怕這些年來的努力在一夕間白費，慌忙挺直腰板，喊住做出一副要起身離開樣子的林蕭：";林老闆等一下！那，林老闆您的意思是，我們把方澄澄的女主角位置，給替換了？";

林蕭笑意更甚，甚至帶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你是導演，選擇演員的事情，難道不是該由你來全權做主麼？";

話是這麼說，可要是沒了眼前的這麼個金主，哪裡還有導演什麼事。

付雲輕自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但林蕭的心思，他又實在琢磨不透，只好小心翼翼地順著他的話說下去：";我現在就可以撤銷方澄澄的女主角！";

";付導果然是個明事理的人。";林蕭淺笑，卻仍是不甚滿意的模樣。

";那這女主角的位子……";付雲輕思忖片刻，注意到始終坐在林蕭身旁，一言不發的黎颯。

這個眉目秀麗，沒有妖冶之氣，眼神卻似乎有種媚骨魅力的女人，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演藝公司，被silver挖角，甚至爲其舉辦了隆重的新聞發佈會和酒會。而林蕭的風流公子形象雖然廣爲流傳，卻從沒見過，像今天這樣，他在談正事的時候，會把什麼女人帶在身邊。

如此看來，這個叫黎颯的女人，著實不簡單。

林蕭見他的目光落在黎颯身上，並不點破，只是輕描淡寫說了句：";剛纔我就說過了，你纔是導演，演員的事情，自然要由你來決定。";

說罷，林蕭又將話題帶往別處，再沒有提過與這件事相干的話題。付雲輕自然也知趣，對此決口不談，三人這纔開始，盡情享受起滿桌佳餚。

看似一派其樂融融的進餐場景，在場的三人，卻是各懷心事。

當晚吃了些什麼，牛排是幾分熟，紅酒是幾幾年的，這種種一切，沒能在黎颯腦海中留下一絲一毫的印象。唯一讓她記掛在心上的，恐怕也只有飯席即將結束，她中途去上了個洗手間時候，發生的那點事。

眼看酒足飯飽，幾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付雲輕以去洗手間爲理由起身離開。他前腳剛走，黎颯也以同樣的理由，暫時離開餐桌。

望著黎颯急急往洗手間走去的背影，林蕭往椅背上一靠，悠然地舉起手邊的紅酒杯，抵在眼前搖晃了下。透過掛在杯壁上緩緩滑落的紅酒，他凝視黎颯的雙眸，陡然蒙上一層意味深長的神色。

而黎颯顯然也不只是爲了上洗手間這麼簡單。

她從背後叫住付雲輕。

付雲輕回過頭來，見黎颯滿臉嬌俏興奮，彷彿一個終於得見自己夢寐以求的王子的小女孩子。

";兩次見付導旁邊都有人，我都沒好意思主動和您說話。";黎颯笑得靦腆，話語裡頭滿滿盡是仰慕，";付導，林總他是生意人，心裡想著能夠盈利總是正常的，可能話說的有些過頭，您可別放在心上。";

";怎麼會呢。";嘴上是這麼說，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付雲輕神情中的焦灼。

黎颯搖搖頭，似乎是在回憶中搜索了一番，才又開口：";付導過往的電影我都有看過，真心是對您感到十分欽佩。";

";哦？是嗎？";一聽到別人說欽佩自己，付雲輕立馬來了勁。

";當然是啊！";黎颯重重點頭，一點不像個演藝明星，反而像極了路邊那羣能爲偶像瘋狂的小粉絲，";付導您的作品不但畫面感強，鏡頭充滿張力，在大製作的背後，也總是在闡述發人深省的意義。像您這樣優秀的導演，當今演藝圈，真心是很難再找出第二個了。";

一席話，叫付雲輕身體輕飄飄的，好像置身雲端。說來，好像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自從《鏡花》大熱之後，自己的作品就一直停滯不前。彷彿《鏡花》是個難以逾越的高峰。

觀衆也好，媒體也好，都以爲他付雲輕已經江郎才盡。

偏偏他自我感覺十分良好，他並不覺得自己之後的作品會比《鏡花》差勁，那些人只是不瞭解他，不瞭解他的作品罷了！

眼下，居然有人當著面，承認了他全部的作品，這哪裡能讓他平靜的下來。更何況對方還是silver正大力培養的新人女星。

這麼一想，付雲輕忍不住得意地笑起來。他頭一回仔仔細細打量起這個黎颯——好像，確實長得不俗。

付雲輕一臉洋洋得意，對於這樣的吹捧十分受用。他樂得幾乎幾乎合不攏嘴，拍拍黎颯的肩膀：";就像你說的，畫面感，還有張力，能夠有人對我的作品瞭解得這麼透徹，我真是很欣慰。";

";付導過獎了。";黎颯羞赧地紅了臉，仍是沒有忘記再補上一句，";付導這麼用心做電影，相信這一次的作品，絕對會是您執導生涯的又一個大巔峰！";

付雲輕險些笑得忘記自己姓甚名誰，一旁的黎颯看著他這副全然忘我的模樣，不禁對自己方纔竟能夠說出這種違心話，而佩服起自己來。

要不是付雲輕此時一心只沉浸在自我陶醉的境界裡頭，他一定會不巧看見，黎颯那帶上一絲鄙夷的目光。1d7L5。

兩個人站在餐廳隱蔽的一角，彷彿忘記了還有個人在餐桌前等候，你一言我一語，攀談良久。箇中內容，大多圍繞於黎颯對付雲輕的各種欽佩、愛慕、敬仰，可以說是極盡奉承恭維之能事。

平日裡想要抱自己大腿上位的藝人、製作人並不在少數，可偏偏黎颯同那些人都不一樣，她面對付雲輕，表現出來的更多的是一種崇拜和信仰。

沒錯，信仰。

有些人在奉承了兩句之後，便會提出心中所求，彷彿這就是一場交易。

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也算有些年頭的付雲輕，哪怕再喜歡聽這些恭維話，也不可能辨別不出它們的真假。有時候，太過虛僞的奉承，只會叫人覺得噁心。

眼前的黎颯卻是不同，說這些話的時候，就連她的眼中，都會洋溢出不尋常的光芒。

這一點，確實不是黎颯佯裝出來的。

所謂演技，並不是依靠純粹的裝腔作勢，不是要塑造和詮釋另一個角色。而是要將你自己的靈魂，放進那個需要演繹的角色軀殼內。所謂演技，是把你自身，真正變成那個人物。

對於黎颯而言，她現在所做的正是如此。

這些聽上去幾乎沒有一丁點兒虛僞成分的話語，其實正是她當初還是李嬌的時候，內心懷揣著對付雲輕深深的愛慕之情，每日所思所想的內容。

彼時的李嬌，一片癡心，用情至深。

眼前的黎颯並不是黎颯，而是當初的李嬌。

只有這樣，才能說出最容易打動付雲輕的話來。

顯然，付雲輕對此十分滿意，他甚至已經在這短暫的談話當中，對黎颯產生了一番新的認知。

好話差不多就要說盡，黎颯躑躅片刻，觀察到付雲輕輕鬆自然的神態後，還是決定將心裡頭的疑問問出。

";對了付導，冒昧問您一下，關於這一次新影片的角色人選，要是當初的李嬌小姐還在世，您是不是會考慮讓她來出演這個角色呢？";

沒有料到黎颯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忽然提起李嬌這個名字，付雲輕微微一怔，繼而搖了搖頭表示否定。

";爲什麼？";黎颯一著急，竟不小心語氣激動起來，只是話一出口，她便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放緩語態，";我的意思是，當初我看到李嬌在您《鏡花》中的表演，確實不俗。她的名氣和演技在業界也是有目共睹的，如果她有幸能夠參演您的新影片，豈不是錦上添花嗎？";

好像是因爲黎颯的這段話，陷入了某種回憶中的付雲輕，居然有了片刻失神。

記憶裡的那個女人，耀眼奪目，任何一個角色在她的演繹下，都會被賦予強烈的靈魂。而她的性情，也同她的演技一般，張揚肆意。

若是新片的女主角，能夠由李嬌來出演，確實很有可能創造一個電影史上的奇蹟。

但是……

付雲輕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願意對這個笑得一臉無害的小女人，說出些心裡話：";李嬌是個優秀的藝人，只是合作起來，有些累。";

黎颯微微蹙眉，追問說：";有些累？怎麼會呢？";

付雲輕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既然你那麼關注李嬌，那應該知道，曾經有過一段時間，媒體風傳我和她的緋聞吧？";

";嗯……";黎颯有些艱難地點頭。

他一直知道，他一直知道李嬌當初對他的心意，那些媒體的評論，以及李嬌曾多次明明白白表露的心跡，他全都知道！

可是無論李嬌如何努力，如何在如日中天的時候放低身段，他終究是視若無睹。

一直以來，他都假裝不知道，假裝看不見。

假裝他們兩個，只是朋友。

黎颯的內心撞擊隱藏極深，並沒有影響到付雲輕的回憶。他雙手插進西裝褲口袋，隨意地往邊上的牆壁一倚，嘆了口氣，又繼續說道：";李嬌是個不可多得的好演員好藝人，如果不是那麼年輕就出了意外，恐怕今後很多年裡頭，都不會有人超越得了她。可是在工作之餘，想要和她深入相處、交往，卻是很難。";

面對黎颯不解的神情，付雲輕示意她不必著急，自己則繼續訴說起來：";她是個很要強的女人，也太要強了。她的性格色彩實在是太過濃烈，甚至可以說，她就像是一把火。在工作中，這把火燃得越旺，所早就的成績也就越好。但在生活中，私下相處裡，有誰願意靠近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那樣只會灼傷自己。";

說到底，付雲輕就是覺得，李嬌太強勢，太霸道，太自我，太敢愛敢恨。她把所有的愛恨情仇通通寫在了臉上，對於自己想要的東西或者人，都會不顧一切地去追求去奪取。她甚至願意，爲了自己愛的人，將自己所有最美好的東西，統統交付給他。

可是付雲輕要的，並不是一團火焰。他想要一汪清泓。一個像水一樣溫婉、體貼的女人，依偎在他懷裡。

在強大的李嬌面前，付雲輕根本連自信都拾不起來。

這纔是對一個自負的男人的最大傷害。

";所以，這麼多年來，您才一直沒有承認過媒體關於你們倆的緋聞。";內心已然收到強烈衝擊的黎颯，並沒有忘記眼下自己的身份和處境，說話仍舊是小心翼翼。

然而，在她心裡頭，卻早已經掀起一波驚濤駭浪。

付雲輕點頭默認。

一時相對無語，氣氛沉默得有些尷尬。付雲輕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說了太多不應該說的話，特別是，還當著黎颯的面。

這個黎颯的身上，彷彿散發著某種奇特的魔力，吸引他，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

黎颯擡頭看他的眸子裡，盡是清水出芙蓉一般的柔弱無助。

讓他不禁想要擁她進懷裡。

再次仔細審視下，付雲輕發現，黎颯不僅長相出衆，清雅秀麗得不食人間煙火，她的眼睛也是光彩萬千。似乎隨時隨地，都能夠滲出水兒來似的。

再者，方纔黎颯與他的一席對話，已經讓付雲輕幾乎要找不著北，並對這個女人充滿好感。

或者說，並不止好感這麼簡單。

相比起來，方澄澄不論才情、美貌，都不及黎颯的十分之一。

";對了，那您和方澄澄方小姐……";黎颯明明此刻內心波瀾萬千，但她沒有放過眼下這麼好的時機，再出狠招。

像付雲輕這種，把自己看得比什麼都重要的男人，好不容易找了個看似單純怯弱的女人在身邊，沒想到不但被劈腿，還被媒體大肆報道。這種事情對他而言，簡直就是恥辱。

自己剛剛還在把方澄澄拿出來做了個反面對比，這麼巧黎颯竟提及這個人，付雲輕心裡頭莫名涌上一股火氣。

他的臉色瞬間變了變，語氣不善：";我和她已經徹底分手了。她能夠走到今天這個被那麼多人認識的境界，還不是靠我一手培養起來的。沒想到她這麼忘恩負義，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來。";

咬牙切齒的吐出這麼一段話，兇狠得彷彿想要將她踩在腳底用力踐踏一般。

";付導您不要生氣。";黎颯適時插話，";像您這麼優秀的大導演，方小姐離開了您，總有一天會後悔的。";

聽見黎颯這樣安慰的話，叫付雲輕心頭的陰霾再次被吹散，而他看黎颯的眼光，也愈發不同。

";後悔是一定的，不過……";他的眸光微黯，竟有點猥瑣的味道，";這件事情也算是讓我充分認清了方澄澄這個人，從前是我眼神不好，我想，或許最大的原因，是因爲我沒有更早認識黎小姐。";

";付導您太過獎了。";黎颯羞澀地垂下腦袋。眼神卻在低下頭的那一刻，瞬間黯淡下來。

沒有想到，付雲輕竟然是這種人。

而後，付雲輕又對黎颯說了好些話，其中大部分，都是在誇讚黎颯的伶俐懂事，並且暗示她，只要願意，就能夠成爲自己身邊新的付女郎。

成爲他的女伴，傳聞中的付女郎，便能夠獲得更廣泛的關注度。這是付雲輕毫不掩飾的表達。

黎颯沒有當即答應他的說法，當然，也沒有明確拒絕。她只是以一種委婉巧妙的方式，充分調起了付雲輕的好奇和胃口。

緊接著，又以林蕭已經等了很久爲藉口，匆匆結束了和付雲輕的這一番交談，也結束了這一晚的會面。

次日一早，還在睡夢中的黎颯，又被一串電話吵醒。

她懨懨地從牀頭摸過手機，睡眼惺忪地隨意瞧了瞧。

——林蕭。

";喂？";黎颯趕緊打起精神，，立即接了起來。

林蕭好像是知道她還沒清醒，聲音比平時都要大些：";來公司，現在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