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好！”簡單的三個字，伴著他極好聽的男中音，閃入莫初然的耳，讓她有一瞬間以爲自己聽錯了。或者是耳朵出了問題。

李擎風笑得真誠，眼中的厲芒也被他收斂了起來，他眸子平靜，不見波瀾。這倒讓莫初然越發的有些驚疑不定了。他卻只是笑笑，優雅的將剩下的食物解決大半，低頭專心進食動作，好似對她渾不在意一般。

一直到坐上飛機的瞬間，莫初然都不敢相信，李擎風會這麼輕易的就答應她，更是這麼輕易就回國。

坐上飛機，她心有猶豫，讓自己閉上眼睛睡覺，他竟然也不吵她。一路無話，直到下了飛機。剛好就是s市的早晨。馮遠已經開車來接了。看到莫初然跟李擎風一起出現，也沒有表現出多大的詫異。

“李總，是先回公司還是——”

“先送莫助理回家。”李擎風的聲音聽著十分的平靜。莫初然的心頭一顫，手還拖著行李：“不，不用了吧？我自己打個車回去。”

“莫助理不必客氣，橫豎也是順路，上車吧。”李擎風一個眼神，馮遠欠身上去將莫初然的行李放上車，她抗拒無效，只好上了車。李擎風坐在前面，莫初然坐在後面，兩個人一前一後。也不交談。

馮遠問起了安哥拉後續的事情，李擎風應了幾聲。這次對他來說，近於完美。新礦簽下，又出產了初心之鑽，以後會爲李氏集團帶來源源不斷的財富。而他的臉色卻不見絲毫喜色。這讓馮遠有些心驚，再看後面莫初然的臉色跟李擎風差不多，他跟了李擎風已久，不明白爲什麼這次單獨留下莫初然多呆兩天，看兩人的模樣又不像是有什麼的，倒不好再問下去了。

車子在莫初然家門口停下，她拎著行李下車，馮遠在邊上對著她笑笑：“莫助理好好休息吧，明天再來上班。”

莫初然不知道要怎麼回答，目光只是看了李擎風的方向一眼，他正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目光絲毫沒有看向這邊，莫初然一時心裡有些她自己都不明白的莫名情緒涌動，最後卻是頭一轉，拉著行李往自家公寓的方向去了。

昨天發生了一起劫車傷人案。莫浩然跟季辰北忙了一個晚上，也沒有找到罪犯的絲毫蹤跡。這會剛剛得以歇一會，就率先回家來了，沒想到他的車子停在前面，正是剛剛倒好車打算下車，這會從後視鏡看到妹妹後面的一輛車上下來，略有些好奇，正想下車打聲招呼，就看到坐在了副駕駛室的李擎風，一時臉色大變。

莫初然進門時，莫家父母並不在家，她尚不及緩口氣，大門開了，莫浩然進來了。

“哥？”莫初然並不知道，莫浩然所看到的，發現他進門，有瞬間的詫異：“你今天不上班嗎？”

“剛加完班。”莫浩然盯著妹妹的臉，試圖從她臉上找出點不同的痕跡來，臉上沒找到，卻在她的頸子上發現了一處不明顯的痕跡。那裡已經靠近後頸，正常人是不會去注意那一塊的。可是莫浩然是誰？

他是多年的刑警，某些方面的敏銳力高得嚇人。再看妹妹的眼神，神情，心中一時大駭。面上卻是絲毫不顯：“你說出差，去哪了？”

“安哥拉，我不是說過了？”

“我知道，你新近找工作，也才上了不到半個月的班，怎麼就讓你去出差？”莫浩然盯著莫初然的臉，沒有放過她任何一點表情變化：“尤其是出國這種事情，你英語算起來也只能算是一般吧？”

“我——”莫初然嚥了嚥唾沫，她要是此時還沒反應過來，沒想明白李擎風把自己帶到安哥拉只是爲了佔她的便宜，那她未免太傻了。要知道這幾天的工作，她幾乎都沒怎麼沾手，打著記錄會議的名義，可是會議記錄薇薇安做得比她好。

再說那個馮遠，懂好幾個國家的語言，翻譯什麼的，有他就夠了。更何況，李擎風本身太強大。他根本不需要別人替他翻譯。所以到頭來，這幾天她看著很忙，結果竟然只是在陪跑？忙是沒幫上一點。

“你在哪個公司上班？先前我倒是忘記了，是什麼公司這麼信任你？不等你過試用期就讓你去出差？”莫浩然盯著妹妹頸上的痕跡，再看看她的臉色。心中已經是越發的肯定，可是越肯定，他越冷靜。

“哥，我好累，我想先休息了。”莫初然說不出口，自己賠了夫人又折兵的事。想得很美好，去找李擎風的犯罪證據，結果證據沒找到，卻把自己搭進去了。真真是得不償失。只要一想，就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莫初然。”莫浩然看著妹妹轉移話題，倏地瞇起了眼睛。他不是久居上位之人，卻因爲經常審訊罪犯，眉眼一挑，臉上自然帶了幾分戾氣。莫初然就算是身爲他的妹妹，也一時被他的臉色也嚇到，有些怔怔的。

“大哥？”

“你是不是在李擎風的公司工作？”

莫浩然單刀直入的話讓莫初然瞪大了眼睛，當初不欲讓莫浩然知道，也就是怕這個哥哥知道了會反對。她再想想自己剛纔下車的時候，李擎風也在車上，少不得莫浩然是看到了的：“大哥——”

“別叫我。”莫浩然深吸口氣。剋制住自己內心壓抑的情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我難道沒有告訴過你，讓你離李擎風遠一點？還是你覺得他現在沒要進監獄，你可以在他身上撈些什麼好處？”

“大哥——”莫初然一臉震驚的看著兄長，不敢相信自家哥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你，你把我我當什麼人？你說什麼話？”

“……”莫浩然說完了，自覺失言，臉上一時呈訕訕之色，到底拉不下臉來道歉，臉色不太好看：“你既然不是那個原因，爲什麼要跟李擎風在一起？又爲什麼要隱瞞你在他公司上班的事？還有他呢？他爲什麼要帶你去出差？我不信他們公司沒有人了。就算看在你是綿綿好友的份上多加照拂，難道他對你，就沒有存過點什麼別的心思？”

莫初然說不出話來，自家哥哥不愧是做刑警的，敏銳度真的驚人，可是越是如此，她越是說不出口。她自作聰明的想著陷李擎風不義，找到他的證據。可是結果呢？

“大哥，我不告訴你，是不想你阻止我。他叫我出差，確實是因爲他跟阮綿綿是兄妹，因著綿綿的面子，多照拂一下。至於他對我是不是有旁的心思？哥你真的是說笑了。你怎麼不想想，那個李擎風怎麼也是閱遍繁花的人，又怎麼會看上我這樣的呢？”

莫浩然看著妹妹的臉，一時也弄不清楚她說的是真是假。只是她頸上的吻痕——

“你進他公司是爲了幫我找他的犯罪證據？”

“是。”莫初然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去，莫浩然冷哼一聲，神情帶著幾分指責：“初然，你又不是刑警出身，又不是辦案人員，你湊什麼熱鬧？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很危險的？”

“我——”

“更何況，你有幾分能耐？就怕你還沒有找出證據，已經先讓他察覺了，你想過你的處境沒有？”

“哥，其實——”事情沒那麼糟，李擎風看起來也不像是那樣的人。

“閉嘴。”莫浩然看著妹妹一臉氣弱的樣子，也不好過分的指責：“這件事情到此爲止，你不許再去了。他們公司的班，你不必再上吧。”

“好。”她原來也是這樣打算的。所以莫初然也沒有反對。

莫浩然見妹妹肯聽自己的話，先是鬆了口氣：“初然，不是我要阻止你，而是你這樣的舉動，不但沒有效果，很有可能還會把自己搭進去。你考慮過這些後果了嗎？”

莫初然沉默不語，莫浩然上前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好了。你剛下飛機，也累了，我也值了一個晚上的班。我去休息了。先回房去吧。呆會睡醒了我帶你出去吃飯，小區對面新開了家菜館，專門做魚，你不是最喜歡吃魚？先休息吧。”

莫初然沒有反對，拖著行李想回房間的時候，腳步突然停了一下：“哥？”

有些忐忑的對上莫浩然的目光，莫初然微微咬脣，說了一句連她自己都不相信的話：“你們既然這麼久都沒有找到李擎風的證據，會不會說明，你說的走私案，根本不是他做的？”

莫浩然倏地瞇起眼睛，盯著妹妹的臉：“初然，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知道。”莫初然有些不敢面對自家兄長的視線：“我知道，可是，我就是感覺，我感覺——”

“夠了。”莫浩然這會是真的生氣了：“你就算不是警察，也是在家裡一起長大的。辦案忌什麼？最怕就是把個人情感帶入到案情中。你現在說這樣的話，是打算跟那個李擎風在一起了嗎？”

“哥。”看到他生氣了，莫初然也不敢再說了：“你別生氣。我就是說說，畢竟他是綿綿的哥哥。我——”

“算了，你去休息吧。”莫浩然臉色不佳，這會的擔心是多重的。潛進李氏的同事，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得到過確切的證據。他也很急，上面的領導也急。但是越是這個時候，他越是要穩。偏偏莫初然還出來搗亂。真的是——

莫初然看到莫浩然臉色不虞，到底沒有再提，回房間去休息。只是尚了牀，卻怎麼也睡不著，她看著眼前熟悉的天花板，心裡涌上的是深深的無奈還有煩亂。事情是怎麼一步一步發展到如今這樣的？她真的亂了。

爲什麼只是幾天的時間，她跟李擎風不但有了不同尋常的關係，而她內心的天平竟然開始偏向於李擎風無罪這一邊。可是她現在更應該相信的，難道不是她的哥哥嗎？想著李擎風談笑風生，眉目帶笑的模樣。她是真的，怎麼也沒有辦法把那個男人，跟一個犯罪分子聯繫在一起。

莫初然，你莫不是瘋了？那個男人就是一個混蛋啊。他騙了你，佔有了你的身體，還百般欺負你。你現在是在做什麼呢？莫初然被自己的想法給驚到。是的，不需要再想了，完全不必再想。她所要做的，就是相信莫浩然，相信她至親的，從來不會騙她的哥哥。

只是內心的情緒起伏，卻不會因爲她這般勸慰自己而停下。腦子裡不但閃過李擎風的臉。他動晴時的臉，他抱著她時的溫柔，他親吻她時的強勢。還有那天他帶自己去看那顆鑽石時，眼裡流露出來的，淡淡的溫柔。

停止，停止。莫初然喝斥自己，不願意再繼續想下去了。不管怎麼樣，李擎風欺負她是事實，佔她便宜也是事實。現在她跟他兩清了，這樣看來，一切都很好，非常好。極力忽略自己內心那一絲不舒服。

睡覺。睡覺。

莫初然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心情已經恢復了正常，她決定相信莫浩然的話。從房間出去，莫浩然早已經醒了，似乎是意識妹妹的動搖，到底沒有再提原來的事，帶著莫初然一起去吃了頓中飯，然後他又回局裡去了。

莫浩然走了，莫初然自然是不能再睡了。她一個人回了家，很是無聊的坐著發呆，後來乾脆打掃起房子的衛生來。等到莫家父母回到家，看到如此勤快的女兒，幾乎是被嚇了一跳。莫初然卻是什麼也不說，吃過晚飯後又鑽進房間裡休息了，給自己找了一個藉口。這是要倒時差。

………

第二天，莫初然真的沒有去公司上班。她一開始還有些忐忑。怕自己的手機會響，怕李擎風就找來。更怕他會借碰上那天晚上的事不放。可是很詭異的。從早到晚，她的手機就是沒響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