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相府內(nèi),一個身影正匆匆忙忙的行走在院內(nèi)石徑上。看他神色慌張,似乎有什麼大事發(fā)生。
來人腳步極快,頃刻之間便已到了院中那棵已經(jīng)光禿禿的梧桐樹下。張相此刻正是一身便衣,獨坐在樹下的石凳上。身旁的石桌上,擺放著一個精緻的小茶壺,不見壺中有水汽冒出,想來已經(jīng)是空了。
還未待來人開口,張相頭也沒回的問道:“怎麼樣了,查清楚了嗎?”
“回相爺?shù)脑挘〉膸捉?jīng)查訪,終於在城外的一片樹林中找到了蛛絲馬跡。只是小人去的太晚,八人的屍身已經(jīng)被野獸吞食乾淨(jìng),只留下幾根白骨跟破爛的衣衫碎片!”來人有些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平日裡他哪裡見過那樣的場面,白骨之上還粘著一些血跡,衣衫碎片到處都是。
“死了?”雖然早已經(jīng)有所料及,但是聽得手下人稟報,還是有些微微的驚訝。
來人並未作聲,似乎在等候著張相的吩咐。那張相已經(jīng)從石凳上直起身,對著梧桐樹後面的院牆外看去,似乎那裡有什麼東西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相爺?”來人終於沉不住氣,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除了這些,還查探到什麼?”張相的語氣有些沉重,更多的還是不解。在這朝凰城中,誰不知道他張相一手遮天,誰敢不給他幾分薄面。這樣的事,他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過。
“八人皆是被高手所殺,從現(xiàn)場遺留下的幾根斷骨可以看出,對方身手極高,有可能不是一個人!”來人的目光也有些恍惚,顫顫的回道。
“罷了,此事到此爲(wèi)止,眼下還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要你去辦。皇上已經(jīng)對我有所防範(fàn),宮中耳目傳回的消息說皇上已經(jīng)在物色人選,要重新設(shè)立大將軍一職。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是將皇上已經(jīng)物色好的人選統(tǒng)統(tǒng)給我抓起來!”張相狠聲說道,那深色的眸子中,傳出的是不屑與嘲笑。
“相爺,這樣做會不會……”來人似乎有些遲疑。
“沒有什麼會不會,軍機大權(quán)絕對不能旁落,否則一旦皇上有心除掉我,我便再無翻身的機會。只要軍機大權(quán)還在我手中,皇上他就不敢動我分毫!”張相說著,一手握成拳,對著身旁的石桌狠狠的砸下。
來人似乎被張相這一舉動嚇到了,忙道:“是,樹下謹(jǐn)遵相爺吩咐!”
“還有一事,皇上早已經(jīng)到了選妃的年齡,是時候給皇上的後宮物色一些絕代尤物。只要有一人能夠迷住皇上,讓他無心朝政,整個北魁王朝還是以我張相爲(wèi)尊!”張相說這些的時候,瞇著雙眼,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麼。
北魁王朝文武百官,已經(jīng)不知是第幾次上書要求皇上選妃,冊立皇后之位。可是總是被皇上以國事繁忙爲(wèi)藉口無限期押後。坊間甚至已經(jīng)開始有些傳聞,說當(dāng)今皇上不喜女色,反倒是親近男子。
不過,這樣的傳言,誰都不會放在心上。誰都清楚,這樣的傳言若是信了,傳了開來,到時候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來人佇立在張相身後
,咧嘴一笑,道:“相爺果然好計策,我就不信,這個世上還有男人能過美人關(guān)。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皇上,也不能例外!”
“這兩件事你立刻去辦,物色好了人選速速帶來給本相過目。本相要親自調(diào)教她們一番,爲(wèi)本相的富貴長存做足了保障!”張相又端起石桌上的精緻的茶盞,放到嘴邊,卻是滴水不餘。然而,他此刻的心思根本不在茶水之中,是以仍然做出了飲茶一樣的舉動。
來人領(lǐng)命而去之後,張相仍然佇立在院中,久久的思量著自己計劃中有無不妥之處。忽然間,靈光一動。若是無法阻止皇上冊立大將軍,或許自己可以向皇上推薦一個人選。
想到這裡,張相陰騭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意,接著又伸開雙臂,大笑幾聲,絲毫不忌憚這梧桐樹後的高牆外,便是另一戶人家。
是夜,朝凰城中一處少有人跡的莊院中。
一個年輕公子身側(cè)站著一個手提著燈籠的家丁,那公子著一襲水藍色長衫,腰間繫著一根金邊絲帶,長髮隨意的披在肩上。遠遠的看去,多少有些閨閣之氣。但瞧男子眉目之間,卻是與通身氣質(zhì)不符的剛強。
年輕公子坐在涼亭中,涼亭外,是一池清水。清水之中,是秋風(fēng)過後,已經(jīng)發(fā)黃或者腐爛的荷葉。兩個丫鬟搖著小船,穿梭在池水上,一點點的將水面上的黃葉清理乾淨(jìng),同時微微一使力,便將已經(jīng)成熟的蓮藕拔起,迅速的就著池水清洗乾淨(jìng)。白白胖胖的蓮藕,小船上已經(jīng)堆了不少。
“少爺,回去吧,這裡的事情交給她們做就行了。您在這裡,小心被水花濺到,弄髒衣衫!”提著燈籠的家丁看了看天色,正是滿天的繁星,便勸道。
年輕公子並不言語,只是盯著池中時不時晃入眼簾的白白的蓮藕。良久之後,纔像聽到了家丁的話語,嘆了一聲,道:“墨兒,你看你蓮藕,雖然生於淤泥之中,可是一旦脫離了淤泥,始終都是那麼的白淨(jìng)!是不是很諷刺?”
家丁被年輕公子問得一愣,片刻之後忙道:“少爺,你這說的哪裡話!”
年輕公子輕笑一聲,手中一直把玩著的一個綴著銀穗的荷包忽然調(diào)入了池中,頃刻之間就被池水淹沒。
家丁見狀,神色微微一變。他心中清楚,那荷包是誰送給少爺?shù)模艉白屇浅厮〈械膬蓚€丫鬟幫忙打撈時,卻聽得“撲通”一聲,年輕公子已經(jīng)消失在他面前。
家丁心中一急,跨步到了涼亭圍桿旁,對著池水中喊道:“少爺,您快上來,讓小的幫您打撈上來就是!”
蓮池中正忙著收穫蓮藕的兩個丫鬟,一聽得水花之聲,循聲看來之時,卻見一直陪著公子的墨兒正慌張的低頭呼喊。一驚之下,兩人也顧不上清洗才拔出來的蓮藕,便就拼命劃著小船,向著年輕公子落水的地方趕來。
船還未到,年輕公子已經(jīng)從水下鑽了出來,手中緊緊的握著那隻荷包,臉上是一片心疼之色。也顧不得身上衣衫已經(jīng)沾滿淤泥,便就著赤水細(xì)細(xì)的清洗那隻荷包。
就在這時,年輕公子似乎聽到了什麼,皺著眉頭擡起頭來,向著遠處陰暗處看去。
一直在涼亭中呼喊的家丁,似乎也察覺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亦是擡頭看去。唯有那兩個丫鬟,並未覺得事情有什麼不對,還在拼命劃著船向著年輕公子靠近。
忽然間,一隻羽箭迅速的向著年輕公子飛來,勢如閃電。眼看著就要沒入年輕公子胸膛時,卻見那公子忽然一沉,整個人都沒入了水中,躲過了飛來的羽箭。
而涼亭中的家丁見狀,手中忽然多了一條軟鞭,對著那羽箭一揮,眨眼之間便將羽箭纏住,落在涼亭地面上。
兩個丫鬟一見異變突起,人在船中已經(jīng)是避無可避,索性舍了小船,一個躍身,人就沉入了池水中。
這池水雖說是爲(wèi)了養(yǎng)蓮,但是到底也有三四丈之深。兩個丫鬟才一入水下,便覺得身旁水流涌動。閉上雙眼前,看到年輕公子正在水下迅速的變幻著位置。
黑暗中,已經(jīng)躍出了好幾個身影。看他們的身手,都是訓(xùn)練有素之人,武功也非等閒。那涼亭中的墨兒,軟鞭還未及黑影身側(cè)時,便就被其中一個黑影隔空一個飛石,點住了穴道,動彈不得。
就在黑衣人的刀落下,刀身上反射出來的月光從墨兒眼前閃過時,墨兒便已經(jīng)閉上了雙眼,等待死亡的降臨。然而,就要砍上他脖子的刀,卻在面前不到一尺之處停了下來。那執(zhí)著刀柄的手,已經(jīng)無力的垂下。
黑衣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在了自己面前。餘下的黑衣人見狀,紛紛回頭看去時,卻見那池水中,赫然躍出一個身影,正是潛在水中的年輕公子。
此刻的他,一頭溼漉漉的長髮在夜色中飛舞,遮住了月華,立在虛空之中。在那些黑衣人看去,就如同天仙駕臨一般。
墨兒見狀,心中一喜。只是須臾之間,那身在虛空之中的公子,忽然一揮衣袖,自袖中飛出數(shù)道金色的光芒,迅速的向著涼亭四周的黑衣人襲去。而墨兒已經(jīng)藉著寶貴的片刻,衝開了穴道。
軟鞭在涼亭中飛舞,那些還在出神的黑衣人皆是捱了幾道。也就是墨兒的這幾鞭,讓他們回過神來,匆忙向四周散開去,躲避年輕公子射出的暗器。
然而,年輕公子的暗器速度太快,那些黑衣人根本沒有時間躲避,已是盡數(shù)遭了年輕公子的道。帶著絲絲金色光芒的暗器,沒入了黑衣人的胸膛,血花飛濺,竟是將墨兒身上的衣衫染頭,就如同是在血池裡泡過了一般。
不過是片刻之間,原本還來勢洶洶的黑衣人便已經(jīng)全軍覆沒,屍身落入了蓮池之中,成爲(wèi)了來年一池荷花的養(yǎng)料。
這樣的場面,似乎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兩個丫鬟在水中聽不懂岸上任何動靜之後,才探出頭來,見墨兒與公子皆是安然無恙時,才匆匆忙忙游回了岸邊。
年輕公子也從虛空中落回地面,怔怔的看著池水中,正一圈一圈散開的血色,喃喃道:“姐姐,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