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一年中最爲炎熱的時節。火辣辣的太陽掛在東面空中,地面被炙烤的裂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口子,天地如同一個巨大的蒸籠,連道旁本應該鬱鬱蔥蔥的草木也是一片枯敗。
就在這樣炎熱的天氣,大道上一支上千人的車隊正在急急慌慌的向東行進著。
車隊中,天子劉協就在裡面,馬車已經顛簸破損的不成樣子,旌旗儀仗也左歪右斜。
馬車旁,那些養尊處優的文武百官更是狼狽,他們大多徒步走在道上,只有少數幾個地位顯赫之人有車子乘坐。他們身上華貴的官服早已破爛不堪,臉上盡是疲憊驚慌之色,爲了跟上車駕,大臣們咬牙堅持著,在八月驕陽的照射下,早就已經汗流浹背,氣喘吁吁了。
“楊卿,可曾找到充飢之物?”馬車中,傳出了劉協微弱的聲音。
劉協所喚者,正是侍中楊琦。
聽劉協發問,楊琦有氣無力的說道:“回陛下,我等所攜帶的糧食早已吃盡,唯有楊奉招來的白波軍尚還有糧草,即便是國舅部下也是斷糧數日矣。但是這白波賊子自恃兵重,竟然不分一點糧食與我等,著實可恨也!”
“朕不是赦免了他們的罪,還封他們爲將軍,怎麼還會如此?”
“陛下,白波爲流賊,糧草想必不多,定是他們存著私心!”
劉協的臉上滿是怒意,呵斥道:“不想他們賊性不改,早知如此,就不該聽楊奉的建議,招安於賊!楊卿家,如今可如何是好?莫非要朕餓死不成?”
“陛下低聲,切不可讓楊奉等人聽見。”
楊奉騎在馬上,大聲吼叫著,催促著道上的車駕:“快,快護送陛下離開……李傕和郭汜的前軍,離此地已經不遠了!”
楊奉一聲催促,奔行中的文武百官更是惶急,遠離死亡威脅的渴望令他們無不加快腳下的頻率,可仍不斷有年老體衰的老臣支撐不住,倒在地上,如此行不到十里,前後就有數十人掉隊了。
掉隊的大多是歲數大了或是體質較差的官員,他們大口的喘著氣,倒在地上後便再也爬不起來,可沒有一個人肯白白耗費自己的體力拉旁人一把,因爲從長安到洛陽迢迢數百里,許多人都已經達到體能的極限了。
支撐著他們繼續東行的動力一來是對劉協的忠誠,二來就是不願被身後緊追而來的西涼叛軍劫殺!
看著身邊少得可憐的兵馬,楊奉就不禁一陣心痛。
雖然他把白波軍給招來了,但是對上李傕、郭汜,他還是一樣的落於下風,李樂、韓暹、胡才三人一個都不通兵事,對上西涼軍,可以說是屢戰屢敗。
可是讓楊奉現在放棄,他又怎麼會甘心呢?要知道他身後的馬車裡坐著的可是當今的天子啊!只要能把天子送到安全的地方,那這護駕的功勞可就大了,聽說天子準備封自己做車騎將軍呢!
楊奉痛並快樂著,突然,一單騎從西面飛馬奔來,馬上的斥候拱手叫道:“將軍,又有西涼鐵騎追上來了……”
楊奉禁不住望向西面,低聲咒罵道:“李傕!你他奶奶的,追的可真夠緊的啊!”
雖然氣急敗壞,不過追兵還是要攔下的,否則此前付出的慘重代價就毫無意義了。
楊奉衝著身邊的將士喊道:“兄弟們,現在咱們可是官軍了,陛下在看著咱們呢!傳我軍令,全軍隨我斷後!保護聖駕,等陛下到了安全的地方,我等皆會拜將封侯!”
說罷,楊奉便聚集起部衆,向著遠處地平線上出現的數百西涼騎兵衝殺過去。
楊奉迎上的這股騎兵正是郭汜的先頭部隊之一,此次郭汜派出的追兵共有數千人。這數千人全是騎兵,而且分作十幾路,不分晝夜的追堵截殺,終於在曹陽縣境內追上了天子的車駕,若非是楊奉在率兵抵擋了一陣子,救了聖駕,否則就憑那護送車駕的數百御林軍,只怕天子早就被郭汜的追兵截去了。
不過,楊奉雖然解得了天子一時之危,但他終究兵少,從曹陽一直走到洛陽,一路上和追兵苦鬥幾場,士卒早已是人困馬乏。
而率領這支騎兵追擊的,乃是郭汜麾下的大將崔勇。五百輕騎對上千餘步卒,崔勇絲毫不落下風,反倒是楊奉軍力不濟,廝殺了一個多時辰之後,終於堅持不住了。
楊奉身上此時多出了幾道傷口,雖然他一直大聲的鼓舞著部衆的士氣,可是麾下的士卒還是不可避免的,一個接一個的被追兵所殺,看的楊奉心中一陣絞痛。
就在這時,西面一陣馬蹄聲大起,只見一支數不清數量的騎兵朝這裡奔來,爲首一桿大旗上高書一個“郭”字,竟是郭汜親自領著大軍趕來了!
“完了!” щщщ ?тt kān ?c ○
楊奉也是這樣的想法,本來崔勇這數百騎兵已經令楊奉應付的焦頭爛額了,現在連郭汜的大軍都趕來了,這個仗還怎麼打?
就在楊奉萬念俱灰的時候,突然就見一彪軍從北面殺來,直撲入郭汜陣中,卻是國舅董承和白波帥韓暹的萬餘兵馬。
三路人馬混戰一陣,郭汜暫時退兵。
而劉協暫時逃過一劫,當晚同文武百官在澠池縣境內下寨。
在天子臨時的行轅內。
劉協坐立不安的來回走動,不時被帳外的一些響動弄得大驚失色,即便幾個內臣小心勸慰也不肯睡下。
“陛下,陛下您就儘管放心的睡吧,有楊將軍爲我們擋住敵兵,料李郭二賊追不上咱們的?”
越是勸,劉協就越是煩心,又走了幾圈,他嘆了口氣,說道:“你們不必勸慰朕了,朕雖然不懂兵事,但朕也知道,楊奉雖勇,卻只有千餘兵馬,就算加上國舅,也抵擋不住賊軍啊!”
“陛下乃當今天子,有天子祥瑞之氣庇佑,豈是那些奸邪所能侵襲的?”
劉協搖了搖頭:“什麼天子之氣?若真有什麼天子之氣,朕又豈會淪落至這步田地?自登基以來,朕屢受奸臣賊子欺辱,怎麼沒見什麼祥瑞庇佑?”
“踏!踏!”
帳外突然響起一陣人喊馬嘶聲,由遠而近,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楊奉和另外幾員戎裝將領滿身血跡的走入帳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