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船,顏良的車船!
周瑜驚住了。
顏良的車船艦隊,不是尚在夏口嗎,如今怎會在細作毫無偵知的情況下,突然間從數(shù)百里外的夏口,出現(xiàn)在了湖口?
周瑜的腦海裡,霎時間閃現(xiàn)過無數(shù)的疑問?
而他麾下的那些吳軍將士,當他們看到顏軍車船出現(xiàn)之時,也盡已驚幾乎崩潰的邊緣。
此間不少士卒都是當年樊口一役的倖存者,他們可是親身體會過車船那恐怖的攻擊力,那次慘敗的經(jīng)歷,不知在多少人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如今,再次目睹這般恐怖的戰(zhàn)船,豈能不讓他們驚懼萬分。
騷動驟然而起,部分驚恐到極點的吳軍,甚至在尚未交戰(zhàn),就已經(jīng)開始掉轉(zhuǎn)船頭,企圖隨時向下遊逃跑。
而這個時候,周瑜的神色驟然一變,他終於是想明白了真相。
原來,顏良的離間之計,目的根本就不是爲了讓孫權(quán)撤掉他這個棘手的對手。
顏良早就料到,他周瑜爲了證明清白,會主動向湖口發(fā)起進攻。而爲了誘使他上鉤,顏良更是故意營造出防備鬆懈的假象。
與此同時,顏良的車船艦隊,卻早已秘密的抵至柴桑,就等著他周瑜率軍進攻柴桑之後,從側(cè)後發(fā)動突然襲擊。
顏良真正的目的,乃是爲了徹底的殲滅吳軍的水軍主力。
“這個顏良,竟能想出如此詭絕的連環(huán)之計,他到底是人還是魔鬼!”
周瑜的從頭到腳涌起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惡寒,生平頭一次,他對顏良產(chǎn)生了深深的畏懼。
驚詫的片刻間,顏軍的車船艦隊已迅速逼近,那一面“甘”字的大旗,正耀武揚威的飛舞。
顏軍來勢甚快,吳軍已是全線慌亂。
周瑜卻反而從驚恐中恢復(fù),那俊朗的臉上,噴涌出了無限的憤怒。
“顏良狗賊,幾次羞辱,我周瑜今日就與你決一死戰(zhàn)!”
周瑜惱羞成怒,不顧軍心已散,打算掉轉(zhuǎn)船頭,強行的與甘寧統(tǒng)帥的車船艦隊決戰(zhàn)。
就在此時,西面的數(shù)百艘戰(zhàn)艦,竟是不聽周瑜的號令,率先脫離戰(zhàn)場,向著下游搶先逃去。
撤退之軍,乃是魯肅所統(tǒng)的右翼艦隊。
周瑜神色大變,萬不料魯肅竟然會臨陣脫逃。
“快發(fā)令旗,把魯肅給我攔下!”周瑜大叫道。
旗艦上的令旗急搖,但魯肅卻絲毫不聽,反而以右都督的身份,下令全軍向皖口撤退。
周瑜的威望開始失效了,越來越多的戰(zhàn)船,開始加入魯肅逃跑的隊伍,片刻之間,除了部分死忠於周瑜的水軍,近一半的吳軍都已加入到了撤退的隊伍。
水營內(nèi)。
經(jīng)受住了石彈洗禮的呂蒙,還有他驚心動魄的士卒們,終於是得以喘息一口氣。
善於用兵的呂蒙,眼見吳軍的霹靂船退去,大批的鬥艦和艨衝頂上前來,他敏銳的意識到,吳軍這是打算趁勢一涌而上,攻入水營。
數(shù)十輪的石彈打擊下,他沿岸一線的防禦工事幾乎被摧毀大半,就連停泊在水道中的戰(zhàn)船,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擊,此外,士卒的損失也達到了近千。
這種不利的局面下,吳人若是強攻,能不能頂?shù)米∵€是一個未知道。
雖是如此,呂蒙也別無辦法,他已抱定必死這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死撐下去不可。
正當呂蒙喝斥著士卒,準備拼死應(yīng)戰(zhàn)時,意外忽然發(fā)生。
他發(fā)現(xiàn),耀武揚威的吳軍艦隊,非但沒有向自家水營逼近,反而是有部分戰(zhàn)船,竟是開始向東面撤退。
而且,原本就規(guī)模的撤退,很快就演變成了大隊人馬的逃亡,只片刻的功夫,近有一半的吳船都加入到了逃亡的行列。
岸上決心死戰(zhàn)的顏軍將士,都給吳人這莫名其妙的撤退,瞧的是個個呆住了。
呂蒙也驚異不已,他猛然間想到了什麼,急是策馬奔上岸坡,居高遠望,果然是隱約見長江西面方向,正有大批的艦船向著這邊駛來……
呂蒙染血的臉上,霎時間閃過無限的驚喜。
他知道,那是顏良的援軍,終於殺到了。
時機已至,此時不反攻,更待何時。
“主公的援軍已到,全軍聽令,給我殺出營去,痛擊敵軍——”
呂蒙興奮的舞槍大吼,號令傳下,全軍盡皆振奮難當,這些隱忍多時的顏軍將士,不用任何的鼓舞,一個個迅速的奔上戰(zhàn)船,揚帆出寨。
左營右營,呂蒙和淩統(tǒng)分率著近兩萬的水軍戰(zhàn)士,五百餘艘大小戰(zhàn)船,如出籠的巨鯊一般,傾巢而出,殺向正處潰境的吳軍艦隊。
西面順流而下的甘寧,也已率軍迫近,與呂蒙等湖口水軍,形成了呼應(yīng)之勢。
隆隆的戰(zhàn)鼓聲沖天而起,顏軍那漫天的旗幟耀武揚威,此時的周瑜,已是陷入了憤怒與失望的谷底。
魯肅的臨陣先撤,顏軍的內(nèi)外合擊,已經(jīng)擊碎了他殘存的希望。
“魯肅誤國,魯肅誤國啊——”
周瑜仰天長嘆一聲,別無選擇之下,只得下令追隨他的戰(zhàn)艦,也向東面撤退。
三萬吳軍,倉皇而退,一路向著皖口要塞退去。
這一次,顏良再不會給吳軍安然撤退的機會。
顏良給甘寧和呂蒙他們的命令,乃是對吳軍窮追猛打,直至追到無法再追,方纔能止步。
於是兩支水軍便會師於長江,尾隨著倉皇的吳軍,一路狂追不休。
一天之後,逃兵與追兵,先後進抵了皖口要塞水域。
經(jīng)過一天一夜的追擊,吳軍已損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如今眼看著營塞就在眼前,無論是周瑜還是魯肅,卻都不敢進入。
原因無他,只因顏軍艦隊尾隨太近,倘若吳軍逃入營中,根本還來不及設(shè)防時,顏軍就已趁勢殺入皖口營。
那個時候,軍心喪盡的吳軍,將只剩下任敵宰割的份。
不得已之下,周瑜和魯肅只能棄了這座苦心經(jīng)營,堅不可摧的要塞,繼續(xù)向著下游奪路而逃。
甘寧和呂蒙所率的三萬水軍,見得吳軍沒有逃往皖口營,遂也沒有發(fā)進攻擊,將該營置之不顧,繼續(xù)追殺吳軍主力。
此時的皖口營中,守軍不過千餘,將領(lǐng)不過蔣欽一人,此等兵力,遠少於當年固守柴桑的一萬五千兵馬,根本就威脅不到顏軍的後路,故是甘寧等纔會棄之不攻,將之留給後續(xù)的部隊收拾。
棧橋上,一襲雪影尚在風中凌亂。
江風吹撫著她的三千烏髮,絲絲縷縷的青絲遮掩了半邊的容顏,更讓她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此時的小喬,正沐浴在江風中,等待著他丈夫的凱旋。
就在一個多時辰前,巡江的哨船發(fā)回急報,聲稱上游處,大批的己軍戰(zhàn)船正向著皖口營歸來。
小喬聽聞這個消息後,便以爲那是自家的美周郎正得勝而歸。
欣喜的小喬,便和許多留守的士卒一樣,紛紛的跑來岸邊,來迎接那得勝的自家將士。
風中駐立了一個多時辰的小喬,終於看到了自家戰(zhàn)艦的影子,但很快,她和所有迎接的人一樣,原本充滿期待的表情,卻變得驚疑無比。
那一艘艘狼狽的自家戰(zhàn)艦,急急而來,根本就沒有打算歸營的意思,徑直從皖口要塞前掠過,繼續(xù)向著下游疾駛而去。
那般樣子,哪裡是得勝而歸,根本就是敗潰而逃。
小喬甚至還看到了周瑜旗艦的影子,但那一艘熟悉的樓船,同樣沒有入寨,而隨著大流向東退去。
此時的小喬,還有留守的士卒們,方纔意識到,出征的將士們,極有可能是敗了,而接下來大批敵艦的殺到,很快映證了他們的猜測。
眼見茫茫無盡的敵艦,洶洶如虎狼一般從江面向飛馳而過,小喬和所有留守的吳軍士卒,都驚得是目瞪口呆。
“怎麼可能,夫君怎麼可能敗給那顏良,怎麼可能……”
驚恐的小喬,心痛如絞,無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夫人,我軍已然大敗,顏軍的大隊兵馬很快就要殺來,皖口要塞守不住了,速隨末將退往皖縣吧。”
策馬飛奔而來的蔣欽,一臉凝重的大叫道。
眼見著自家丈夫,棄自己於不顧,先行逃去,小喬更心痛不已。
無可奈何之下,小喬只能聽從蔣欽的安排。
於是,蔣欽便護著小喬,帶著一千驚惶的守軍,棄了這皖口要塞,向著皖水上游的廬江郡治所皖縣逃去。
蔣欽棄守皖口未久,另一支顏軍水軍便駛抵了此間江面。
那是顏良親率的三千虎衛(wèi)親軍。
這三千虎衛(wèi)親軍,皆乃陸戰(zhàn)精銳,但卻根本不擅水戰(zhàn),原本蔣欽憑一千水軍,完全能夠守住。
但此時蔣欽驚恐而逃,顏良和他的三千旱鴨子,便是兵不血刃,不費吹灰之力的攻陷了皖口空營。
時隔數(shù)月,顏良終於踏上了這座讓他恨到牙癢的堅固要塞,策馬行進在那空蕩蕩的營壘中,顏良自是感慨萬千。
正是這座堅固的要塞,險些就壞了自己攻滅孫吳的好事,倘若沒有龐統(tǒng)及時出現(xiàn),獻上那詭絕的連環(huán)離間計,今日他又焉能踏足此間。
得知到守將蔣欽已率殘兵退往皖縣,顏良便道:“張文遠的步騎在哪裡了?”
“回主公,張將軍的兵馬已在皖縣西南四十里,相信明天就可以完成對皖縣的包圍。”周倉答道。
顏良點了點頭,目光投向北邊,揚鞭道:“傳令全軍北上,先攻下皖縣,再東下與興霸他們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