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大理寺深處，牢房。
“你果真是想要復興漢室，斬曹賊？”
袁熙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這三日裡，白川多次被拉出去提審。
每一次回來都遍體鱗傷，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昏迷。
今日獄卒都已經送來了斷頭飯，袁熙這才忍不住，開口問道。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這個時候，白川應當不會藏著掖著。
“不然呢？”
“只是不料，我的大計，卻被你一介蠢材如此給攪亂了！”
“若你不行如此蠢事，那曹操已然是個死人！”
白川微瞇起雙眼，狠狠地捏住手中的筷子，眼神之中充滿恨意。
袁熙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我又不知你所謂的大計，怎成我誤你？”
袁熙有種預感。
白川或許說的都是真的。
這樣的話，那自己當真是成了救曹操之人了？
白川冷笑一聲，道：
“告訴你，又能如何？”
“你我二人如今都在這牢獄之中，不出意外今日便是我的死期。”
“你能做什麼？難不成你能飛出這牢房之外，殺了曹操？”
袁熙抿了抿嘴脣，咬牙道：
“先生不妨說說，或許我等還能有扭轉乾坤之計。”
聽到這話，白川心中微微一動。
袁熙這話說得已經很明顯了。
從一開始見袁熙在這牢獄之中，情緒並不激動，也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悲天憫人。
看樣子，他定然有後手。
如今他這麼說，顯然是胸有成竹！
在這牢獄之外，定然還有人在設計，想要取曹操性命！
“罷了，我已將死，告知你又能如何？”
白川冷笑一聲，盤坐在地上，長吁一口氣道：
“家父董承奉陛下詔書，奉命討賊，無奈那曹賊命不該絕，竟逃脫此劫難。”
“家破人亡，我隱姓埋名在南陽之中。”
“由荀令君介紹，來到曹操身邊，爲其出謀劃策。”
“你可知曉，我每次出謀，心中都在滴血？！”
“你又可曾知曉，我一步一步爬到這個位置，付出了多少？”
聽到這話，袁熙的瞳孔瞬間縮小。
這番話，白川說的雖然聽不出什麼情緒波動，但是卻讓袁熙震驚無比！
“家父……董承？”
“這麼說，你是……”
袁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簡直太荒謬了。
董承的兒子？
袁熙倒是清楚，董承的確有個兒子，但並不知董承倒臺之後他去了哪裡。
正是因爲如此，袁熙纔不由得有些遲疑。
他不確定白川的身份究竟是真是假。
但從白川的語氣和神態上來看，似乎並不是假的。
白川繼續道：
“曹操封王之後，荀令君悲痛欲絕，我與其商量好計策，只等他封王大會的時候，將其一擊斃命。”
“然而呢？正是因爲你這般自以爲是，以爲召集一些雜碎就能拿下曹操的性命？”
“你可知，你壞我大計？”
袁熙頓時汗顏，輕咳兩聲道：
“可，當夜你完全可以裝作不知情，爲何還要去救曹賊？”
這也是袁熙最不理解的一點。
只要白川裝作不知情，此事便與其毫無瓜葛，任誰懷疑也應當不會懷疑到他頭上的纔對。
白川卻是冷笑一聲，道：
“當日知曉曹操行蹤之人，有我一個。”
“我府上距離輜重營並不遠，你覺得我告知曹操，我並不知曉輜重營起火，他會信嗎？”
聽到這話，袁熙頓時啞口無言。
白川說的的確沒錯，若是白川坐視不管，裝作不知情，曹操怎會不懷疑他？
“但，你也不能這般拼命！”
“你趕到之時，我分明即將得手，那曹賊只差一點便會殞命於我劍下。”
“你這般又是爲何？！”
袁熙不無怒意的道。
想起當晚，如不是白川射出那一箭，自己恐怕早就得手了。
曹操的性命唾手可得。
“你當真以爲，你那一劍能刺中？！”
“你當真以爲，只靠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就能殺了曹操？”
白川越說越激動，重重咳嗽兩聲，道：
“當時你可知曉，許褚早已備好弓箭。”
“若我不出手，你早就死在了他的箭矢之下！”
“你還想著自殺？”
“大丈夫，即便失策，也不應棄父母所贈之軀！”
“你一心想要爲父報仇，可曾想過這一點？”
“你又有什麼面目，在九泉之下面對你父親？”
白川的話句句誅心，每一個字都深深的刺入了袁熙的心頭之上。
“你是不怕一死，你可曾想過，那些助你拿下曹賊之人，在你死後會面臨什麼災難？”
白川冷笑一聲，最後補了一句。
這句話，徹底讓袁熙繃不住了。
“可恨，可恨吶！”
袁熙咬牙切齒，攥緊拳頭。
恨不得現在就衝出牢房，找到曹操將其斬殺。
現在的他，已經確信不疑，白川的確是董承之子，想要刺殺曹操。
同爲復仇之人，他能看到白川心中之怒火。
然而他並不知曉，這世上還有一種東西叫做演技，無與倫比的演技。
白川的演技，在現代或許能被當做習以爲常。
但在古代，沒有演員這個職業，如此演技已然能瞞得過他們大部分人的眼睛。
更何況，白川身上的“鞭痕”和“血跡”等都是經過鍾繇和獄卒精心僞裝的。
在昏暗的牢房之內，袁熙根本分辨不出真假。
至於和荀彧的密謀，純粹是白川胡編亂造。
既然已經確定這袁熙背後之人並不是荀彧，那白川就完全可以拿出荀彧當擋箭牌。
畢竟，於情於理荀彧都是有這種動機的。
“恨什麼？我即將被斬首，都未曾說過一句恨。”
“況且，曹操也活不了幾天了。”
白川一邊說著，一邊露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笑容。
袁熙頓時一陣錯愕，旋即道：
“先生此言何意？”
“莫非，你還留有後手？”
白川冷笑一聲：
“我隱忍多年，就是爲了等到這一天。”
“若沒有點後手，我又何必涉險，還在曹操眼皮底下？”
“難道，我就這麼束手就擒，以爲曹操查不到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