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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人生如戲(五)

和冷雨菲從前那種死纏爛打的性格截然不同的,這一次冷雨菲走得十分的乾淨利落。

偌大一張紙條上,就只寫了那麼短短的幾句話。

“殷楚,我走了。不要找我,也不要自責。我不會想不開的,雖然以後不能再和你生活在一起了,但是相信我,我會好好的生活在這個地球的某一個角落。與你在同一個夜空下,仰望這個美麗的星空!冷雨菲留,勿念。”

有那麼一瞬間,殷楚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做夢也沒想到,他和冷雨菲長達十幾年的恩怨糾葛,就這樣簡簡單單的落幕了。

其實就在昨晚睡覺的時候,他還一直輾轉難眠。總覺得冷雨菲不會這樣輕易妥協,更不會這麼容易的就放棄這個孩子。

他已經做好了和她做持久抗戰的準備,卻沒想到她居然這麼輕輕鬆鬆地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這還是冷雨菲嗎?

抑或者這只不過是她欲擒故縱的把戲?

殷楚承認自己很過份,這個時候居然還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但冷雨菲給他的印象實在太過根深蒂固了,以至於直到現在他還以爲這只是一場冷雨菲逼他就範的把戲而已。

用離家出走做要挾,來逼迫大人們妥協就範。這不是任性的小姑娘經常做的事情嗎?

在殷楚心中,冷雨菲就是那個被大人寵壞了的任性的小姑娘。

所以他下意識地翻了翻衣櫃,發現裡面乾乾淨淨的,不管是冷雨菲的衣物還是她的護照抑或者生活用品,都完全不見了蹤影。

她帶走了所有的東西,沒有留下一丁半點兒的念想。

如果只是做戲的話,冷雨菲有必要這麼拼命嗎?

殷楚這才後知後覺地慌亂了起來,他一邊飛快地換好了衣服衝出了家門,一邊撥打著冷雨菲的手機。

等待他的,自然是冷冰冰的系統提示音。

那一天,殷楚找遍了墨爾本的火車站和機場,卻沒有發現冷雨菲的身影。

從最開始的心存希望,到後面的逐漸心灰意冷,再至最後的絕望。

殷楚用了整整一個月時間,翻遍了整個墨爾本的每一個角落。卻依舊沒有發現冷雨菲的蹤影。

國外不同於國內,今時也不同往日。冷雨菲一旦離開,就如同石沉大海。

想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個人,哪怕她在金髮碧眼的外國人中顯得特別的耀眼,那也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因爲找尋冷雨菲,殷楚順理成章的丟到了那份來之不易的工作。

就算省吃儉用,身上的積蓄也在一個月後花光了。

墨爾本的冬天雖然沒有鄴城寒冷,但是連續一個月的精神高度緊張,身體也達到了極限。殷楚終於還是在一個飢寒交迫的夜晚昏倒在了墨爾本的街頭。

等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乾淨柔軟的大牀上。

房間裡富麗堂皇的裝修讓殷楚一度以爲自己回到了鄴城,回到了從前。

然而當耳旁響起一道略帶異域口音的聲音時,殷楚才猛然驚覺自己的處境。

他下意識地擡眸循聲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一張美麗的面容出現在他的眼前。

高挑的身材,黑色的頭髮,白皙的面容,姣好精緻的五官因爲混血的緣故,而遠比國內的女孩子輪廓深刻。尤其是那一雙碧藍色的眼眸,像最璀璨最絢爛的寶石,看起來光彩奪目。

“你醒啦。”女孩兒說的是中文,卻顯得的有些拗口。她好奇的打量著他,眼底帶著一抹興味的色彩。“你是中國人嗎?”

殷楚下意識地抿了抿脣,沒有說話。

見他沉默,女孩兒大概以爲是自己猜錯了。於是有些失望的聳了聳肩,又繼續改用英語問道,“難道是韓國人?還是日本人?”

“我是中國人。”意識到自己的沉默有些不太合適宜,殷楚終於輕輕地開了口。卻發現自己的嗓子乾啞難耐,吞嚥時疼痛得厲害。“是你救了我嗎?請問你是?”

“太好了,我也是華裔。我叫蘇菲,中文名字叫顧思桐。怎麼樣,我的名字好聽吧?是我父親爲我取的,他說是思念故鄉的意思。”

蘇菲眨巴著一雙碧藍色的大眼睛,濃密的睫毛像扇貝一般,在她白皙如玉的肌膚上投下一道漂亮的陰影。

“你是從中國來的嗎?我長這麼大還沒去過中國呢!據我父親說,那是一個很美麗的國度。那裡地大物博,歷史悠久。是真的嗎?”

姓顧,名思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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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久違的姓氏讓殷楚下意識地怔忡了一下,他腦海中驀地閃過一道美豔無雙的身影。緊接著,又自嘲的笑了笑。

“是真的。中國很美很美!”蘇菲眼中那種迷戀的光彩,讓殷楚忍不住笑了笑。“當然,你的名字也很美!”

殷楚看得出,這是一個性格十分陽光開朗的女孩兒,她好像很愛笑的樣子。笑起來時臉上還帶了兩個淺淺的酒窩,看起來可愛極了。

“既然很美,那你爲什麼會出國呢?”蘇菲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著殷楚,純澈的眼睛裡寫滿了不解。

“我一直想讓父親帶我回到中國,可是他卻總是很忙很忙。一直沒有功夫帶我回去,也不肯放我一個人回去。真遺憾呢,不是嗎?那裡是我的故鄉,我卻從來都沒有見過。我想去看北京天安*門、故宮、長城,我還想去看秦始皇兵馬俑。也想去看大熊貓......”

這個名叫蘇菲的女孩兒,似乎有很重的故土情結。好容易逮到一箇中國人,於是也不管別人的感受如何,便喋喋不休的唸叨了起來。

聽著她近乎率真的話語,殷楚下意識地扯了扯脣角,想笑。可是不知爲何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如果可以,誰也不願意背井離鄉!

故土就算再不好,那也是他的根。國外就算再繁華,於他而言也沒有歸屬感。

若不是迫不得已,他又怎麼會走上這一步呢?!

可是這種事情,是沒有辦法同這個看起來涉世未深的女孩子解釋清楚的。

所以殷楚飛快地垂眸,掩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寥寂。

但這個在殷楚眼裡看起來十分陽光、開朗且單純的女孩兒,卻似乎有著超越常人的敏銳觀察力。

她將殷楚的反應盡收眼底,一眼就看出了他情緒的變動。“你怎麼了,好像不開心的樣子?是不是我說錯什麼話惹你不開心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向你道歉好嗎?我只是......只是好久沒有遇到可以和我討論中國的朋友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蘇菲眼中的璀璨的神采忽然黯淡了下來。就只這麼短短的一瞬間,殷楚在女孩兒的身上發現了一絲難以覺察的寥寂和孤獨。

雖然不知道女孩兒的來歷身份,可是由這個房間的裝飾、陳設,以及這個女孩兒身上的名牌衣服和價值不菲的首飾,殷楚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出身在富豪家庭,從小就沒有受過多少磨難的嬌嬌女。

原本寥寂和孤獨這樣的形容詞,是不應該出現在她身上的。但不知爲何,她陽光明媚的表象下面,卻確實藏著這樣的性格。

這畢竟是一個陌生的國度,就算包容性再強,依然會有種族、膚色的歧視。就算你再有錢,因爲你的種族身份,也會或多或少的受到冷落。

大概正是因爲如此,蘇菲在見到他時纔會如此的興奮吧?!

想到這裡,殷楚忽然生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他揚脣輕輕的笑了笑,道,“沒有,你沒有說錯什麼話。謝謝你救了我,很高興認識你蘇菲。可是我該走了。”

“這麼快?”蘇菲驚愕地看著殷楚,那模樣就像是一個小女孩被搶走了自己心愛的玩具一般,碧藍色眼眸裡寫滿了毫不掩飾的不捨。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這麼一個可以說話的朋友,你這麼快就要離開了嗎?”

“嗯,我還有事情要做。”殷楚翻身下牀,卻在站起身的瞬間,感到一種強烈的眩暈感。

見他搖搖欲墜,蘇菲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關切的說道,“你沒事吧?醫生說你在發高燒,我建議你還是等燒退了再離開吧。你看,現在外面已經很黑了。你這樣出去,會有危險的。”

殷楚試了試,發現自己的確渾身軟綿綿的,半點力氣都沒有。他頓時有些遲疑起來。

見狀,蘇菲連忙說道,“我們已經是朋友了對吧?既然我們是朋友,你總不忍心讓我因爲擔心你而睡不著覺,對嗎?”

殷楚被蘇菲的話逗得忍不住莞爾一笑,身體的疲憊讓他順從了內心,他終於停止了糾結,十分坦然的說道,“我們當然是朋友。謝謝你,蘇菲。”

“你笑起來真好看!”蘇菲偏著腦袋,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殷楚。眼底的神采絢爛而奪目。“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饒是殷楚一向見慣了世面,也被蘇菲如此直白而坦率的讚美弄得有些面紅耳赤的。他沉默了一下才開口說道,“我叫殷楚。”

“殷楚?”蘇菲眨巴著美麗的大眼睛,綻出一抹迷人的微笑,“真是個好名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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