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月,我在滿月那一天出生,月色如冷霜一般灑滿大地,萬物披上銀色的光輝,那樣好看。
我就是在這時,出生了,而母親,也是在這時,死去。
父親和母親感情極好,我聽說,父親常常親自爲(wèi)母親畫眉,可是,父親從來沒有怪過我,他時常說,我的眉眼像極了母親。
在父親的書房裡,掛著一幅畫,畫上的人巧笑倩兮,斜倚花樹,桃花粉色的花瓣飄落,有幾片落在她的衣服上,好像讓人聞得見香氣。
父親說,這是他爲(wèi)母親畫的畫像,母親眼中光華流轉(zhuǎn),彷彿在跟畫畫的人眉目傳情一般,那麼,當(dāng)年他們執(zhí)筆畫眉,該是怎樣的綺麗風(fēng)光?
我還有一個哥哥,他比我大三歲,哥哥爲(wèi)人忠厚,即使我有時調(diào)皮,他也只是拍拍我的頭,笑了一下就放過我。
哥哥時常牽著我的手一起玩,春日的陽光下,粉白兩色的夾竹桃把花影投在地上,我和哥哥的身影一大一小,就在這團(tuán)花影中間穿梭。
每每想起,夾竹桃的顏色也總是會一起涌入腦海,哥哥他,就像是在盡全力,給我像夾竹桃一樣美麗的幸福。
江家家大業(yè)大,所以我從小吃穿不愁,府裡的下人都對我很好,所以,我從來沒有什麼憂心的事情。
可是,正是因爲(wèi)如此,我也沒有幾個可以說知心話的人,身邊的丫鬟大都比我大一兩歲,爲(wèi)了照顧我,父親總是挑一些成熟穩(wěn)重的人。
所以,從來沒有人和我一起淘氣,那年夏天,我快要及鬂了,父親準(zhǔn)許我在那一年的燈會出去玩,我長這麼大,還從沒有出去過。
我倚在亭子的欄桿上,亭子下面是一湖蓮花,錯落有致,高低不平,一一風(fēng)荷舉,就像詩裡說的那樣。
我從父親的書房裡偷偷拿出一本書,平日裡,他雖不限制我看什麼,但是右邊書架上最高的那一欄所放的書,我卻是不能看的。
那天我搬了凳子,站在上面,悄悄拿走一本,我的丫鬟
幫我在一旁把風(fēng),我就這樣坐在亭子邊上看這本書。
書的名字,叫《紅樓夢》,書裡有一個女子,叫林黛玉,可惜他整日哭哭啼啼,我不大喜歡,但是,她和賈寶玉的感情,卻讓我?guī)锥认胍鳒I。
空對著,山中高士晶瑩雪,心卻念,世外仙姝寂寞林,嘆人間,美中不足今方信,縱然是齊眉舉案,到底意難平。
何爲(wèi),意難平?我身處閨閣,出去的時間本來就少,經(jīng)歷的苦難自然也少,我有極好的父親和哥哥,他們盡力滿足我的一切需求,我自然沒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
江家富甲一方,更是不用擔(dān)心溫飽之事,那麼,究竟什麼,是意難平?我嘆了口氣,想要把書合上,一陣風(fēng)吹過,我突然看見中間的一頁上有紅色小字。
我翻到那一頁,只見書頁的空白處,紅色的簪花小楷寫著一句詩,“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果然是母親的筆跡,我在父親的很多書上都看到這樣的筆記,父親說,這是母親所寫。我當(dāng)時很吃驚,在這個時代,女性看書本就不受歡迎,更何況,是和丈夫一起看書呢?
父親的思想從來與別人不同,從那時我知道,我是多麼的幸運,可以遇到這樣的一位父親,他從不逼我做什麼,而是希望我可以真正的快樂。
我很開心這書上有母親的批註,這說明,母親也看過這本書呢,我如今手指劃過的地方,當(dāng)年也有母親的溫度。
我悄悄把書還了回去,明天,就是燈會了,我要快些爲(wèi)燈會做準(zhǔn)備。
第二天的下午,我很早就開始準(zhǔn)備,紫色太莊重,粉色太輕佻,綠色在黑夜裡看著不好看,挑來挑去,我看中一個水紅色的紗衣。
白色的腰帶纏在腰間,紅色的輕紗隨風(fēng)飄蕩,裙襬處繡著朵朵梅花,用銀色絲線鋪展開來,頭髮只用一根紅色絲帶纏起,一塊白色玉石圓環(huán)掛在絲帶上,懸在額頭正中間。
我去向父親請安,他眼前一亮,誇讚自家有女,
堪比芝蘭玉樹,我笑了笑,衝他眨眨眼,算是誇他有眼光。
我只帶了一個婢女,哥哥非要跟著我,被我攔住。我在燈會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可是人太多了,我的鞋子都快要被踩掉。
我一氣,跺跺腳往旁邊沒有什麼人的地方走去,這是河流下游,燈會到這裡也快要結(jié)束,人們都在上游放河燈,所以這裡人比較少。
我坐在河流兩邊白色大理石做的欄桿上,低頭想要查看自己的鞋子究竟被踩成了什麼樣子。
忽然聽到一道聲音傳來,“你這個臭小子,沒錢還敢偷吃我的包子,找打!”,我循著聲音看去,不遠(yuǎn)處,一個少年正被一位彪形大漢欺負(fù)。
我走過去,說道:“別打了,你看他這麼瘦,會被你打死的!你不是要錢嗎?我給你!”。我讓婢女拿出幾個銅板,幫少年付了包子的錢。
少年擡起頭,他長得很好看,眉清目秀,就是臉上總有一股狠色,讓人有些難受,他一直看著我,我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擺擺手說,“不用謝了,本小姐一向好心”。
“我沒有要謝你,我是想奉勸你一句,在鬧市上拿出錢袋,當(dāng)衆(zhòng)顯露財富,是會被人盯上的”。
少年眼神冷冷的,我有些生氣,“哼,本小姐自然有人保護(hù),不勞你費心!”。
“是嗎?”他問了一句,然後轉(zhuǎn)身就走,他揹著一把破劍,怎麼?他有武功?那豈不是根本不需要我?guī)兔Γ?
我覺得他很奇怪,於是也轉(zhuǎn)身走了,燈會實在沒什麼有意思的,所以我和婢女準(zhǔn)備回府,走到一處僻靜的街區(qū),這是回府必經(jīng)之路,今天格外寂靜,難道人們都去看燈會了?
我覺得奇怪,突然有兩個人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一人說道,“是她嗎?”,另一個人回答道“是的,大哥,剛剛就是她,她的婢女可有錢了,我們今天是要賺了!”。
我意識到這些人是來打劫的,於是立刻把婢女護(hù)在身後,大聲呼救,可是周圍好像空無一人,我有些絕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