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冷滄也不咳嗽了，停下來，怔怔的看著慕青瓷。
劉媽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似乎是被慕青瓷的一句話嚇到了。
慕青瓷見慕冷滄不開口，便接著說道，“我知道，劉媽在外面家裡那麼多年了，一直都照顧著你，她比我們更加了解你的喜好，那麼多年，你們之間怎麼可能沒有一點感情？她三十年不嫁人，難道不是因爲守著你嗎？你明明就知道，卻一直不肯給她承諾，爸，一個女人沒有多少個三十年可以浪費的，她已經爲了你浪費了一個三十年，你還希望她浪費多少的時間？”
慕冷滄眼眶有些泛紅，卻固執的咬著下脣不肯開口。
慕青瓷看他這個樣子，心一橫，乾脆的說道，“如果你對她沒有意思的，那就不要耽誤人家了，她今年都四十多了，再不結婚，你讓她怎麼對家裡的人解釋？你以爲她面對家人沒有壓力嗎？那麼多年，過年過節她都在我們家裡，甚至都沒有回家去過，真的是她不願意回去嗎？你真不娶她，那我明天就給她介紹對象，反正你也是要進棺材的人了，說不定哪天就死了，別再耽誤劉媽的時間了。”
劉媽已經在擦眼淚了，嘴裡一個勁的喃喃道，“大小姐，別說了，求你不要再說了。”
慕冷滄終於嘆了一口氣，緩緩地開口了，“不是我不想對她負責，是我現在這個樣子，要怎麼對她負責？結婚？青瓷你有沒有想過，要是我不娶她，她還可以去跟別人結婚生子，過屬於她的日子。但是一旦我娶了她，就真的是毀了她的一輩子了。你要她陪著我過幾年以後，看著我死了，留下她一個人在世上傷心難過嗎？離開的人倒是無所謂，走了一了百了，可是留下來的人呢？當初你媽走了以後，我心裡多難受，用了多長的時間，才終於平復了心口的那痛，我不希望她跟我一樣，你明白嗎？”
這是第一次，慕冷滄開口說及他和劉媽之間的事情。
也是第一次，
慕青瓷知道這個男人並不是無情，而是顧忌了太多，考慮了太多。
他不是不在乎劉媽，也不是不愛她，而是因爲太過在乎太愛了，所以纔會瞻前顧後，爲她思考太多。
慕青瓷眼眶有些發澀，她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眼默默地站在一旁流眼淚的劉媽，終於忍不住背過身去，“爸，既然你都已經坦白說出來了，乾脆就問問劉媽，看看她自己是什麼意思吧，如果她不介意只能陪你幾年的時間，那你就跟她結婚，如果她介意的話，我也不說什麼了。”
慕青瓷說完了這一番話，就捂著臉出了病房。
病房裡面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只有默默地哭泣著的劉媽，還有紅著眼微微喘著氣的慕冷滄。
慕冷滄回頭看了一眼劉媽，許久才哽咽著開口，“小晴，怨我嗎？”
劉媽搖了搖頭，卻哽咽著說不出話來，眼淚簌簌的往下掉，怎麼也止不住。
“別哭了，好嗎？”慕冷滄伸手，想要去給她擦眼淚，但是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
劉媽流著淚點頭，嗚嗚的應著，但是卻怎麼也停不下來。
慕冷滄嘆了一口氣，“青瓷剛剛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我說的話，你也明白了，那你呢？你自己怎麼看？”
劉媽睜大了眼睛看著慕冷滄，許久，她才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沙啞的已經聽不出來是她的聲音了，“我，我不介意的。”
慕冷滄又是一聲嘆息，“哪怕我可能只剩下幾個月的命，你也願意跟著我耗嗎？你現在還年輕，還可以找個男人嫁了的。”
“我不！”劉媽難得的固執了起來，倔強的瞪大了眼睛看著慕冷滄。
慕冷滄也是看著她，兩個人一番對視下來，最終還是劉媽先低下了頭，“沒有感情，我寧願一輩子都一個人。你知道我的，我從小就在慕家長大，跟你也算是青梅竹馬了，後來你跟太太結婚了，我也一直祝福你，直到太太離開，看到你
傷心欲絕的樣子，我的心其實比你還難受的。但是那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習慣了就留在你的身邊，哪怕是沒有任何名分，哪怕你從來都沒有承認過自己對我的感情，我也無所謂的。只要可以一直這樣看著你，守著你，我都可以的。你，你不要逼著我去嫁人，你要是逼我，我，我就死給你看！”
慕冷滄紅著眼看著劉媽，聽到她那置氣似得話，心口微微一疼，纔對著她伸出了手。
劉媽猶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的把手放在了慕冷滄的手上，“小晴，我都知道的，我知道你喜歡我，那麼多年，難道我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只是我還有青瓷他們，我不能不管他們的感受。要是不真的不介意，那等我從京城回去，我們就去結婚吧，可能沒辦法給你一個婚禮了，委屈你了。”
“不，不委屈。”劉媽一手捂著嘴，哽咽著開口，流下來的眼淚，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幸福的，還是傷心的。
慕冷滄抓著那一隻手，因爲常年做家務，劉媽的手並不光滑，甚至是有些粗糙的，但是他卻彷彿沒有感覺一般。
也可能是真的到了人快死的時候，纔可以放開很多東西，比如之前一直都不願意承認的感情，也在慕青瓷的一再逼迫下，不得不去承認了。
慕冷滄拉著劉媽的手的那一瞬間，才突然明白了一個道理。
因爲顧忌了太多，他似乎失去了很多寶貴的東西。
十點的專家會診很準時，來的有國內外知名的專家。
慕冷滄被送進手術室的時候，慕青瓷就背靠在外面的牆壁上，雙目無神的看著那緊閉著的手術室的門。
劉媽站在她的身邊，嘴裡也不知道念著什麼，估計是在求神保佑慕冷滄可以平安無事。
慕青瓷知道，這個是個小手術，只是要從慕冷滄的身體裡面取出部分的胃組織，沒有任何的危險。
只是，接下來的化驗，纔是慕青瓷最擔心的環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