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可曾愛過？

這頓飯鍾離衡與鍾總對飲著相談甚歡，合同籤的意外順利。他們從飯店出來的時候是晚上10點半了，都喝得有些微醺，春天裡的夜風吹在臉上有著暖暖的舒適感。告別了鍾總，鍾離衡卻沒有坐車，蕭蕭只得跟著他。繁華的街頭燈光閃爍，身邊偶爾有並肩而行、相互摟抱的情侶與他們擦身而過著，兩人一前一後走著。

“你要不要再吃點東西？”鍾離衡突然停住腳，轉過頭來看著她問。大概這種場合她並不習慣，蕭蕭晚上吃的並不多。

蕭蕭有些意外地看著他，然後點了點頭。

“肯德基怎麼樣？”他指了指街對面那家寫著24小時營業的KFC店問。

蕭蕭依然點頭，他看了她一眼，她並沒有走上前來的意思。鍾離衡率先走到十字路口去等紅綠燈，於是兩人仍是這樣一前一後的過了馬路，進入KFC的玻璃大門。

時間尚早的關糸，店裡的客人還很多，有坐在角落耳鬢廝磨的小情侶，有些聚餐的女大學生，也有小朋友在滑梯旁跑來跑去，夾雜著年輕媽媽一聲又一聲叮囑。

兩人點了全家桶，另外要了兩碗皮蛋燒鴨粥，選了靠窗的位子坐著。外面火樹銀花的燈光斑斕地照在臉上，有些微微的晃眼。蕭蕭突然想起從前的某一天，她坐在星級的餐廳裡羨慕地盯著對街KFC店玻璃窗前一對用餐的情侶說：“鍾離，你看她們多幸福。”

“難道我們不幸福嗎？我看你是想吃那些垃圾食品吧？”他當時看也沒看就反駁，然後嚴重警告她說：“你平時吃得夠差了，不準再碰那些沒營養的東西。”

其實她只是羨慕那份肆意，她不是公主，並不需要每天在星級餐廳裡優雅的用餐。相比之下，她反而覺得坐在KFC裡會更自在一些。但是身邊的他卻是王子，他是不會去的，所以她只能牽就著他。

而那時的她並不懂，他只是用他的方式心疼她，總想給她一切最好的。因爲她太過忙碌，只有在這樣的地方纔能約束她填鴨式的進食。

手無意識地攪著粥，真是好遙遠的記憶了，都讓人恍然覺得像是夢裡的事。如果不曾這樣不經間想起，她都懷疑他們是否真的相愛過。擡頭看了對面的鐘離衡一眼，他似乎也有些恍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兩人一直沉默著吃完了東西，又一前一後的出了KFC。或許他們真的有些奇怪，出門時仍有人用好奇的目光盯著他們，只是兩人都沒有在意。

街道的噪聲充斥著擠進耳膜，稍稍拉回人紛亂的思緒。兩人站定在十字路口，面前流動著車輛的馬路像一條河。他們雖不曾隔岸相望，心裡的距離卻遠遠比這條河更寬，那是一條逾越不了的鴻溝。

紅燈變了綠燈，鍾離衡擡步率先走過去，蕭蕭凝望著他挺直的背脊好一會，才隨著人流邁開步子。

鍾離衡站定在街的那頭，身邊的人都陸續散去，可是蕭蕭卻還沒有過來。他不由回眸望去，看到蕭蕭還沒有越過地上最後一道黃色線條。綠燈卻變成了黃色，一輛灰色本田已經迫不及衝出來，他快速轉身，猛地拽了蕭蕭一把，那輛車的輪胎就貼著她的腳跟呼嘯而過。

她彷彿此時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驚動未定的臉色有些煞白。而鍾離衡緊攥著她的手，心還在砰砰直跳著，剛剛那刻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自己的恐懼。

四目相對著，握在一起的手心裡滑滑膩膩的，卻似乎都忘了動。只有身後的馬路依舊車水馬龍，像不斷變換的背景，對他們而言卻都已悠然遠去。

他們保持著這個姿勢很久很久，彷彿要將時光定格的一剎那。眼前似閃過從前的點點滴滴，又似乎什麼也沒有想起。許久，鍾離衡聽到了自己的聲音，他說：“蕭蕭，你可曾愛過我？”

如果愛過，又如何捨得離開？如果不愛，那些曾經的一切又算什麼？

街頭依然帶著城市喧囂，那些車子的鳴笛，那些人聲的沸騰都早就已經遠去。五顏六色的燈光在他精緻的臉上變換著，帶著迷離，但她仍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的眸子，一如三年前看待自己的眼神，或許裡面多夾雜一絲疼痛。

他說：蕭蕭，你可曾愛過我？

聲音那般清晰，一字一句都敲在她的心坎裡，蕭蕭，你可曾愛過我？

鍾離，我該怎麼告訴你，我曾經有多麼愛你。

鍾離，我該如何告訴你，我愛你到做夢都會心痛。

可是鍾離，你知道不知道，我曾經有多恨你……

她努力的牽動著脣角想笑，面部卻抖動的有些扭曲。她以爲她可以做到的，只不過笑笑而已。可是當眼前好像被什麼東西擋住，讓這張好她閉著眼睛都能描繪出的輪廓突然變得模糊起來。許久之後她才意識到那是水光，是淚水，溼粘的液體滴在手背上，原來真的是自己哭了。

“蕭蕭。”她聽到他擔憂的聲音，乾淨的指尖碰觸到她的臉上。

蕭蕭驚了一般的躲開，轉身朝著不知名的方向走去，並且越走越急，最後跌跌撞撞奔跑起來。雖然眼前的世界在淚水的沖刷下變得光怪陸離，她卻只想不辨方向的逃離。找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藏匿起所有令人蜷曲的疼痛。

最後鍾離衡還是追了上來，胳膊被他的大手抓住，他死死地攥著她。她死命掙扎不開，卻被他強硬地禁錮在懷裡，她只能無力地趴在他的胸前大哭起來。

街上的人很多，有人佇足對著他們指指點點，周圍站滿了看熱鬧的人。可是蕭蕭已經顧不得那麼多，或許已經壓抑得太久，她哭得更像一個委屈而無助的孩子。細細的胳膊環住他的腰身，就像抓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明知道不可以，卻仍然貪戀著這最後一絲無望的溫暖。

大顆大顆的眼淚暈染著他的襯衣，被風一吹涼涼的。鍾離衡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摟著她。拍在她背上的手掌觸摸著她披散的長長髮絲，心跟著莫名的揪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