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333.再無承天塔！

衆(zhòng)人聽到這個聲音，無一不臉色驟變，四處張望，尋找聲音的來源。

這等言論，就算在平時都稱得上大逆不道，更不用說在這等天神大祭的嚴(yán)肅時刻。

很快，人們發(fā)現(xiàn)聲音的來源不是其他，正是那些負責(zé)投影、傳聲的光幕法器。

只是此時，那些光幕上的畫面竟是扭曲變幻成了一幅不在承天塔內(nèi)部的景象。

而那個出現(xiàn)在畫面中的人，整個大周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即便是年幼的孩童也曾見過他的畫像，知道他的事蹟。

“無虛國師！”

看見光幕中那張俊美無雙的面容，有人失聲道：“他還活著？”

相比於那句宣判神祇的話語，反倒是這件事更令人們震撼不已。

大周的子民，何人未曾受過無虛國師的恩惠？

不談萬象術(shù)算法，也不談玄天論法，單論鎮(zhèn)央石這一件事，就足以讓無數(shù)百姓感激安樂做下的功績。

他之所以會在“死後”被追封爲(wèi)國師，除了周天子的懷念外，平民百姓的的民心所向，纔是更重要的原因。

可眼下，這個本該在三年前死去的人，卻突然以這種方式重新闖入人們的視線。

“這不是實時投影的畫面，而是事先錄製好的影像！”

“或許是有人幻化成無虛國師的模樣，借他的身份行事。”

承天塔附近的人羣發(fā)出了嗡嗡的議論聲，多是質(zhì)疑，有人低聲說道：“無虛國師畢竟是死了……”

光幕上的畫面卻沒有因爲(wèi)他們的談?wù)撏Ｖ梗渖系陌矘吠蛏砬埃壑辛髀冻龀镣矗J真說道。

“大周的子民們，我必須要告訴你們一個真相——”

“很遺憾，神祇欺騙了我們。”

他的聲音不高，落在人們心頭卻如洪鐘鳴響，振聾發(fā)聵。

“所謂神祇、所謂信仰，自始至終都只是一個謊言！”

此話一出，彷彿整個玉京城都安靜了下來，陷入詭異的寂靜。

然而下一秒，人羣譁然沸騰，一位信徒喃喃道：“無虛國師在說什麼？神祇和信仰怎麼可能是謊言？他這是在瀆神！”

“不對，這人根本不是無虛國師，是想要污衊他的名聲！”

承天塔的神官們勃然變色，他們身邊同樣有這樣的光幕浮現(xiàn)，立刻有神官喊道：“快把傳聲法器停下來，把光幕關(guān)掉！”

“大人，不好，法器……失控了！”

許多神官施展手段，卻沒法將附近的光幕關(guān)停，就算毀掉承天塔內(nèi)的法器也無濟於事。

有神官憤然道：“一定是太學(xué)院動的手腳！”

而這時，安樂的話語仍在繼續(xù)。

“你們或許會好奇，這三年來我究竟去了何處，現(xiàn)在我便告訴你們，我前往了黑暗中的另一個世界，那是大荒的背面，在那裡，同樣有一個王朝，其名爲(wèi)——大夏！”

他伸出手，光幕上的畫面就再次一變，一幅幅屬於大夏的景象接連浮現(xiàn)，其中的百姓、修士、城市皆栩栩如生，逼真無比。

以先天一炁來再現(xiàn)這些景象，無疑是大材小用，但卻令人們更清晰的看到了大夏的風(fēng)貌。

與此同時，安樂的聲音透過光幕傳來。

“我們以爲(wèi)的黑暗邪魔，並非是真正的魔物，而是同我們一樣活生生的人！”

“同樣的，在他們眼中，我們也變成了醜陋可怖的域外天魔。”

隨著他的話語響起，光幕顯現(xiàn)出了大夏人視角下的大周子民，那些猙獰可怕的形象，令在場衆(zhòng)人都心驚不已。

而安樂吐露的真相，更是讓人們陷入了極度的驚愕。

這些真相實在是太聳人聽聞，徹底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假若換一個人說出這番話，恐怕無人會相信，但那可是無虛國師，他有什麼理由欺騙他們呢？

有人隱隱猜到安樂接下來要說什麼，卻又不敢去想。

安樂嘆道：“是的，塑造出我們與大夏之間血海深仇的，正是高高在上的神祇！”

光幕上，出現(xiàn)了一座宏偉的神廟，衆(zhòng)多大夏信徒前赴後繼的前來朝聖，在神廟高處，端坐著一尊相貌溫柔平和的神像，似在憐憫的俯瞰衆(zhòng)生，但在那眼眸深處，有的僅是淡漠與冰冷。

有人意識到了這畫面背後的含義，喃喃說道：“在大夏，爲(wèi)何有神祇的神像？在大周明明都沒有這樣宏大的神廟。”

“難道……神祇不只屬於大周？”

這一畫面，遠比之前的大夏、“域外天魔”更具說服力，像是一柄重錘砸在他們心頭。

修士中的聰明人從不在少數(shù)，寥寥數(shù)語，結(jié)合安樂展現(xiàn)的畫面，便察覺到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人羣中的騷亂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向四周蔓延開來，並且愈演愈烈。

“假的，一定是假的！”

有神官高聲說道：“這無虛國師是假的，光幕中的畫面也是假的！”

“神祇絕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把那些法器都給砸了，不要讓他再妖言惑衆(zhòng)！”

在場衆(zhòng)人當(dāng)中，相當(dāng)一部分都是虔誠無比的信徒，對神祇的信仰就如同被洗腦了一般，根本不想去深思這背後的原因，說著就要把製造光幕的法器摧毀。

而這時，太學(xué)院的學(xué)子們站了出來，守護在那些法器四周。

“諸君，清醒一點吧！”

“神祇是我們的敵人！”

也有些信徒深思安樂所說的話語後，心態(tài)崩潰，又哭又笑：“神祇，哈哈，神祇……”

很快，整座玉京城都亂作一團，爆發(fā)出大大小小的混戰(zhàn)。

同一時間，承天塔高處，好些神官也面露茫然，先前的喜悅、興奮煙消雲(yún)散。

“無虛國師，說的是真的嗎？”

大神官源豐面色陰沉似水，徑直走到紅映雪面前，說道：“伱必須現(xiàn)在就登上祭壇，繼續(xù)主持天神大祭，向神祇謝罪，請求祂們的原諒。”

紅映雪失魂落魄，聽完那番話，她受到的衝擊纔是最大的。

倘若安樂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她的整個人生，豈不都是一個笑話？

“嗯？那位天元聖子去哪裡了？”

源豐深深皺眉，先前還在寶輦上的安樂，現(xiàn)在卻突然消失不見。

“肅靜！”

突然，一道如驚雷般的高喝響起。

聲浪滾滾擴散，壓過了城內(nèi)一切的雜音，令玉京城中的混戰(zhàn)都稍微停歇。

在人羣身邊，光幕上的畫面再度變化，變成了承天塔頂部的白玉階梯，整座承天塔的光芒都與之輝映，華美壯麗。

而在階梯的最高處，廣袤的蒼天白雲(yún)之下，赫然站著一名修士。

他衣袍獵獵，相貌俊美無雙，自帶一股堅韌不拔、始終不動搖的氣質(zhì)，周遭的一切光華彷彿都成了陪襯。

他光是站在那裡，就像是一把出鞘的長劍，連天穹都能刺穿。

有神官驚呼道：“無虛國師！”

安樂神色莊嚴(yán)，肅穆開口：“我身爲(wèi)大周國師，在此宣判神祇的罪孽！”

這附近的投影法器最爲(wèi)密集，目的本是爲(wèi)了讓信徒們目睹神蹟?shù)慕蹬R，可眼下卻成全了安樂最後的審判。

玉京城中的人們，無一不看到了這景象，心中掀起滔天巨浪。

宣判神祇，古往今來，誰人有這樣的勇氣？

安樂繼續(xù)朗聲說道。

“神祇之罪，其一，爲(wèi)虛僞！”

“神祇以黑暗矇蔽世人，令大周與大夏征伐不止，血流成河，無數(shù)百姓死於戰(zhàn)爭，卻宣揚仁慈善良的名諱，自稱爲(wèi)大周的保護神。”

“神祇操控信徒的心靈，修改人們的意志，爲(wèi)祂們所用，虛僞至極！”

他伸出手，鎮(zhèn)央石驟然分解重組成一把長劍。

安樂雙眼閃過神光，揮劍向祭壇斬下。

嗡——

祭壇之上的衆(zhòng)多神文亮起，洪亮的神語頓時響徹承天塔，振聾發(fā)聵！

一道朦朧的虛影在光芒中顯現(xiàn)，氣息神聖浩大，可劍光閃過後，卻轟然崩碎。

霎時間，神文黯淡下來，祭壇上出現(xiàn)許多細小裂紋，開始搖搖欲墜。

可在半空中，數(shù)道神官的身影飛速襲來。

這些人是神祇的死忠，無論說什麼都無法動搖他們的信仰。

安樂的話音未曾停下：“其二，爲(wèi)貪婪！”

“神祇貪婪無度，無止境的攫取大周與大夏的資糧，收割信仰與生命，直到整個世界僅剩冰冷的死寂纔會停下。”

他揮出第二劍。

神官們只見到眼前閃過炫目的劍光，便看到自己的無頭屍身正在倒下，切面光潔如鏡，平整無比。

“好快的劍……”

在生出這個念頭後，神官的意識便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同時，祭壇徹底被一劍斬開，崩碎不止，從高處墜落。

在白玉階梯上，也留下了一道極長的劍痕，幾乎將它切成兩半。

安樂停留在半空中，兩劍斬出後，他的氣勢攀升不停，鋒銳的劍意似乎無人能抵擋。

這時，源豐出現(xiàn)在了他面前。

安樂根本沒去看他，宣判的聲音中帶上了怒意。

“其三，爲(wèi)傲慢！”

“神祇不仁，以萬物爲(wèi)芻狗！”

“神祇，從未正視過在大荒中生活的人們，只是將我們視作棋盤上的棋子、牧場中的豬羊，隨意擺佈、屠宰！”

他揮出了第三劍。

劍光卻沒有落在源豐身上，而是觸發(fā)了他這數(shù)日以來的佈置！

在承天塔的地下，衆(zhòng)多殘破的鎮(zhèn)央石轟然震動，綻放出明亮的光芒，而後化作數(shù)不清的細小微粒，如同洪流般猛地爆發(fā)出來。

這些微粒雖然細小，但卻鋒利無比，足以切割堅固的材料。

凡是與洪流接觸的部分，都像是冰雪般消融，湮滅不見。

在人們眼中，整座承天塔正在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抹去！

直到只剩下一座塔頂時，微粒洪流才就此停下。

隨後，塔頂?shù)钠脚_驟然向下墜落，轟的一聲砸在地面上，發(fā)出驚天巨響，也重重砸在了人們的心頭。

“承天塔，沒了？”

信徒怔然的望著眼前僅剩一座塔頂?shù)膹U墟，宛若心中的高塔也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虛僞、貪婪、傲慢，這纔是神祇的真面目？”

“我們的信仰，到底算是什麼啊……”

越來越多的信徒醒悟過來，心中不知是什麼滋味，崩潰痛哭者也不在少數(shù)。

太學(xué)院的學(xué)子們則既是驚喜又是敬畏的望向天空中的那人，心裡與有榮焉：“那便是我們的無虛師長！”

玄輝悄悄抹了把眼淚：“太好了，你還活著……”

安樂的聲音從高處傳來：“從今以後，世上再無承天塔！”

“無虛！”

突然，一道無比憤怒的聲音炸響，在場所有人頓時感覺到一股無比恐怖的壓迫感襲來，讓人戰(zhàn)慄，讓人跪伏，讓人心生敬畏和恐懼！

那是數(shù)萬年來高高在上的神祇帶給人的壓迫感，給人心靈上的敬畏！

說話之人乃是源豐。

只是此時，他身上的模樣和氣息已和先前截然不同。

源豐體表上浮現(xiàn)出大大小小的神文，遍佈全身上下，他的眼眸純白一片，僅有數(shù)個神文在眼底旋轉(zhuǎn)，肌膚下似有一道道微光滲出，蘊含著龐大的神力，彷彿隨時都會將這具皮囊撐破。

那絕非來自於源豐自身的力量，而是神祇的意志降臨！

這股意志浩大偉岸，任何修士在祂面前，都會感覺到自身的渺小。

在這種重壓下，安樂卻一步也沒有後退，而是擡著頭、仰著胸膛，與祂對視。

被佔據(jù)身軀的源豐盯著安樂，森然開口：“你，該死！”

祂伸出手指，點向安樂。

然而，恐怖的神光卻沒有如期而至。

“儀軌……被毀了？”

神祇化身很快察覺到了異常所在，冷笑道：“身爲(wèi)螻蟻，你倒是很聰明。”

“既然如此，就由我親手……”

安樂輕嘆道：“源豐道友，我會幫你解脫的。”

話音剛落，他的劍芒便已抵達了神祇化身的咽喉。

神祇化身本已反應(yīng)了過來，可當(dāng)?shù)k想要操控這具肉身反擊時，動作卻突然頓住了。

這具軀體……拒絕服從命令。

那看似微不足道的渺小意志，卻在此時爆發(fā)出令祂都無法動搖的力量。

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劍光刺穿自己的肉身，劍氣在體內(nèi)肆意切割，連帶著神魂都受到創(chuàng)傷，逼得祂被迫逃離這具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