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千規(guī)模的水師船隊，即便當中相當絕大部分都是中小型船隻，那浩浩蕩蕩鋪天蓋地的場面，也足夠令人心神震撼了。

一路從渤海灣駛出，繞過青州，沿途所見沿海漁民莫不是驚慌失措，但一聽聞這是自家的水師，那又會因爲這場面氣勢的壯麗而欣喜。

在玄夏偏遠地方，消息畢竟不靈通，很多人也是這個時候才知曉玄夏發(fā)起了軍事行動。

在青州徐州兩地，玄夏早早就設置不少軍事港口，既是爲這一次南征建立的設施，也是爲往後玄夏的海師提前做準備。

華夏大地的內(nèi)部鬥爭，水上的戰(zhàn)鬥只需要在內(nèi)地河流解決，但將來的玄夏，大海纔是征途，港口自然也會從江河水道往沿海轉移，水師在完成這一戰(zhàn)之後，也會開始往海師的方向蛻變。

不過這些都是後事，先打贏眼下的戰(zhàn)爭纔是現(xiàn)實的需求。

水師行駛的速度並不算慢，在沿海軍港略作修整之後，茫茫無際的水師便再度啓航。

好在許辰並不暈船，此行倒也不會怎麼受罪，他站在船頭的甲板，感受著海風呼嘯，心裡頗有幾分豪邁之情，可惜他卻是個沒有詩才的，不然高低要學著曹操來一首觀滄海。

只有一邊的田石頭保持緊張守衛(wèi)在一旁，做著許辰跌入海中自己隨時跳去下救駕的準備。

許辰所在的船，正是水師船隊最爲巨大的一艘，名爲幽州號。

水師船隻，多以地名命名，最大的十幾艘便冠以各州之名，再其下的便以郡命名，如今成爲天下中心的幽州自然佔據(jù)著最高的位置。

幽州號百米多長，桅桿數(shù)十米，巨大的風帆在吹拂之下烈烈響動，驅(qū)動著巨船往南方駛去。

其實玄夏船隻已經(jīng)經(jīng)過相當?shù)母脑欤b行駛不僅僅只是依靠風力驅(qū)動，連輪漿也早早被設計利用，只是絕大多數(shù)時候，風力仍然是船隊行駛的驅(qū)動。

而這樣行駛起來，對自然條件的依賴性就比較強，行駛速度自然也快不起來。

不多久，一個身穿工衣的人走上前來：“國相，船隻加上輪漿之後，我們計算下來，效用只能說是差強人意，畢竟是靠人力驅(qū)動而已，轉速實在是太低了，想要取代風帆根本就不可能。”

這個答案，許辰當然是有預見的。

不過他還是裝作探討一般的反問起來：“也就是說，如果轉速足夠快的話，那麼輪漿甚至有可能完全取代風帆是嗎？”

站在他面前的，也是與甘始一樣的工事院院士，正是最早一批由玄夏專門收錄的工匠當中的胡萄，十幾年時間的培養(yǎng)學習，如今的胡萄掌握了科學的工具之後，已經(jīng)從單純的工匠開始往工程師轉變。

京城越來越普及的時鐘，也正是胡萄的發(fā)明，能做出這樣相對複雜的器械，已經(jīng)足夠說明他具備相當?shù)臋C械水平了。

如今玄夏學宮設立的機械工程學科，其理論基本都是以胡萄爲首的幾個院士所鑽研出來，不誇張的說他完全可以算得上這個學科的先師一樣的存在，後世學生課本里必定少不了他的名字。

能做到這種地步，最大的原因當然是科學工具帶來的效果，但也離不開胡萄本人的勤勞和天分，事實證明只要有足夠的機會，平凡人也可以做出偉大的成就。

聽到許辰的反問，胡萄點了點頭：“國相說得對，風力畢竟不可控制，以風帆驅(qū)動航行有諸多弊端，實在是太過依賴天象，而輪漿操控更加穩(wěn)定方便，唯獨就是人力驅(qū)動轉速太低了，若是能彌補這個缺點，那輪漿船必定是風帆船的完美替代！”

“哦！”許辰聞言，眼神忽的一亮，故作醒悟的模樣：“也就是說，終究只是人力微小罷了，那那有沒有什麼可以代替人力作爲驅(qū)動的東西呢，本座忽的有一想法，若是把那.”

許辰把話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正是這留有餘韻的意味，讓胡萄愣住了，然後陷入沉思。

這句話，讓胡萄腦海之中靈光一閃，就像是抓住了什麼東西，但偏偏中間隔著一層紙看不透，但他能成長到如今地步，自不是愚笨之人，很快就把這層紙捅破了！

“蒸汽機！”胡萄驚呼一聲，眼睛一下亮起，然後看向許辰：“國相所說，是蒸汽機！”

許辰一笑，點頭道：“聽聞工事院如今研製蒸汽機已經(jīng)頗有成果，只剩下少許技術問題等待攻克而已，本座就把這事記住，今日一想，蒸汽機本就是爲代替人力而生，雖然原本設想是運用於工廠，但若拓寬用處，似乎人力所行，其皆可行啊。”

“有道理啊！”胡萄越想眼睛越亮，話語也更加興奮起來。

他的興奮，不僅僅在於突然意識到這個想法，而是這一瞬間由此延伸了更多想法。

是啊，輪漿唯一的弊端不就是動力弱小嗎，而蒸汽機正是用以彌補的缺點，既然蒸汽機可以用於工廠作爲機械驅(qū)動力，那用在船上難道就不行了?

已經(jīng)具備成熟機械工程經(jīng)驗的他，一瞬間就形成了粗略的工程構想。

他甚至都想象到了一副畫面。

一艘沒有風帆巨大的船隻，只有頂上的煙囪在冒著滾滾濃煙，而船隻的下方則是輪漿飛速運轉，不斷給船隻提供動力快速行進。

而在船艙的內(nèi)部，船工在不斷給安裝在船體的蒸汽鍋爐添加煤炭

只要船隻內(nèi)部的煤炭沒有用完，那麼這船隻就能一直航行下去，根本不必等候天象，航行的速度也可以變得穩(wěn)定可控。

二者結合，這就是完美的方案啊！

當然，除此之外，他的思路也一下打開，想到了更多的可能。

既然船隻可以，那麼馬車可不可以呢？

用在通行工具上可以，那用於抽水灌溉可不可以呢？

胡萄一直都知道，蒸汽機必定是劃時代的東西，但是現(xiàn)在經(jīng)這麼一說，他忽然發(fā)現(xiàn)這玩意兒好像還是被自己低估了，它的應用場景似乎比想象的更加廣泛。

而最讓他興奮的是，蒸汽機徹底問世似乎已經(jīng)不那麼遙遠了。

“國相，蒸汽機的研發(fā)雖然仍有進步的空間，但其實現(xiàn)在已經(jīng)能用了，困擾我們最大的兩個問題其實都是材料問題，一個是密封材料，一個是機體材料，雖然現(xiàn)在都沒有完美解決，但也有方案可以勉強應付”

胡萄認真思索了一會兒之後，如是說道。

對此，許辰心裡也很清楚，蒸汽機的機器原理其實也沒有那麼複雜，研發(fā)的過程裡自己一直都如現(xiàn)在這樣無意間給胡萄他們靈感，大大加快了研發(fā)速度。

吃透原理沒有那麼困難，難的是材料。

不論是氣缸的強度，還是密封的材料，這都需要等待以後的突破。

至於胡萄說的能用，許辰也知道其實不算吹牛，是真的能用，如今的冶煉技術也在進步，就算鋼材沒那麼好，卻也不是很差，機體強度就算達不到最理想的程度，那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蒸汽機本身就有壓力調(diào)節(jié)的安全裝置，只要操作得當，就可以投入使用。

密封材料是個難題，但用鉛片和黃銅活塞環(huán)能勉強應付，至少也能讓機器正常工作且不會有太大的功效丟失。

若不是知道如今的蒸汽機已經(jīng)能用了，許辰今天也不會提起這茬，今天跟胡萄說起這個，也是給胡萄引路而已。

“蒸汽機的研發(fā)本座一直都在關注，能做到現(xiàn)在的地步已經(jīng)是極大的成果，但如何充分應用這機器，卻是你需要繼續(xù)努力的事情了，待此次戰(zhàn)後，你可以嘗試鑽研蒸汽船隻，乃至蒸汽車抑或是其他一切可以應用蒸汽機的東西，此事若是成功，便是改天換地劃時代的大功業(yè)，你可要好好把握。”

許辰拍了拍胡萄的肩膀，丟下這句話之後，便轉身回去，在田石頭的護衛(wèi)之下返回船艙，只剩下胡萄一人留在原地。

此時的胡萄，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只覺得腦子裡有數(shù)不清的想法。

他毫不懷疑許辰的判斷，畢竟他也很清楚蒸汽機提供的動力是如何強大，如果能把這種動力應用在各種場景之中，那帶來的影響確實是翻天覆地。

未來，會是什麼樣的一副場面.

只要想想這個問題，胡萄就一陣戰(zhàn)慄，有足夠的工程見識帶來的好處是，他可以很快判斷出一個想法有沒有可行性，而許辰說的那些東西，他覺得都是可行的。

他恨不得立刻就跳下船游回去，然後窩在實驗室裡琢磨這些新的想法。

不過很快他還是冷靜了下來，這次隨軍行動卻也不是來遊玩看戲的，事實上自己也有自己的任務，再重要的事情，也要等到戰(zhàn)爭結束之後再說。

船隊破浪而行，往前看去便是海闊天空。

胡萄只覺心中一片開明通暢，因爲前面還有太多事業(yè)可以等待自己去做了。

他並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多麼幸運，這些事業(yè)，若是沒有許辰在高處點撥的話，任何一個都是需要漫長時間積累和無數(shù)天才偶然的巧思纔有可能成功，而現(xiàn)在許辰把一切都給他指明瞭方向，只待他往前走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