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棄這時已經(jīng)想好了一套說辭,當(dāng)下道:“此事本是天機,若是說出來,貧道難免減壽,不過皇上如此厚待貧道,貧道又豈能再隱瞞。”
他頓了頓,便道:“娘娘的前世,本是一隻青鳳,還是王母娘娘駕前的一名貼身侍女,只是與一隻到瑤池來玩耍的小白龍兩情相悅,結(jié)果讓王母娘娘知道了,大是生氣,便將娘娘打下了凡間,而那玉環(huán),就是小白龍送給娘娘的定情信物。”
這戴環(huán)而生之事,本是楊貴妃的父親楊玄琰爲(wèi)了讓女兒攀附皇家,才故意令人傳出的謠言,楊貴妃如何不知,聽見任天棄胡扯,暗地冷笑了一聲,但表面上卻絲毫不敢流露出來。
唐玄宗那裡知道這其中的玄奧,還一個勁兒地道:“那小白龍呢,那小白龍怎麼樣了?”
任天棄自然要讓他滿意,道:“這小白龍,就是皇上你了,這事本來王母娘娘是要責(zé)罰你的,不過幸虧太上老君忽然出現(xiàn),說你和咱們道家極是有緣,與娘娘的事本是天數(shù),所以就讓你下了凡,當(dāng)上了皇帝,好完成與娘娘的一段姻緣……”
楊貴妃本是唐玄宗的兒子壽王李瑁的王妃,還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不想唐玄宗聽聞她美貌之名,召進(jìn)宮一瞧,便是一見鍾情,便從兒子手中強奪了這個豔麗的兒媳,旁人雖然不敢多嘴,但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卻一直是有愧的,有時候深夜也要爲(wèi)此驚醒,現(xiàn)在聽任天棄這麼一說,那裡還會去多想,頓時喜笑顏開起來,一把抓住楊貴妃的手道:“愛妃,愛妃,你聽見國師的話了麼,原來咱們在一起本就是天緣。那是誰也分不開的,難怪當(dāng)日朕一見到你,就情不自禁了。”
楊貴妃心如鏡明,但見到唐玄宗如此開心,怎能去潑他冷水,只好笑著柔聲道:“皇上,臣妾聽見這玉環(huán)原來是你早就送給我的定情之物,我……我好高興。”
任天棄正是因爲(wèi)知道唐玄宗與楊貴妃的種種傳聞。揣摩唐玄宗的心思,這才編出了這麼一席話,見到他如今是龍顏大悅,也不由佩服自己真是聰明。
而此時最氣惱的則是張果,這小子還真會吹牛,連王母娘娘與太上老君都帶出來了,而偏偏能逗皇上地喜歡,實在是自己平生大敵。
唐玄宗高興了一陣,又指著張果道:“國師,不如你再算算張真人的來歷。前些日子朕叫好幾名善卜之士給他推算。都無法得出結(jié)果,還有人當(dāng)場吐出血來。”
任天棄明白這必然又是張果搞的鬼,呵呵一笑道:“這也難怪。張真人的來歷也非一般,普通的修道之士豈能算出來。”
唐玄宗驚喜道:“國師,你也算出來了,快給朕說說,張真人是什麼來歷,張真人,你也仔細(xì)聽著,瞧國師說得對不對?”
任天棄便死死的盯住張果道:“張真人乃是天地初分時的一個白蝙蝠仙。”
他這話一出,唐玄宗與張果兩人都是一驚,唐玄宗忙道:“張真人。國師說得可對?”
張果這時心裡氣得快要吐血,但知道要是揭露了他的謊言,這小子必然要報復(fù),自己剛纔那套把戲只怕就要被揭穿,這時候只有相互合作,共進(jìn)共退了,當(dāng)下只有嘆了一口氣道:“貧道以爲(wèi)自己的來歷普天下無人能算到,不料國師一語道破,真是佩服佩服。還望爲(wèi)貧道保守這個秘密纔是。”
任天棄見他配合自己,心想要捧他一把了,便道:“這是自然,以張真人在天上的名聲,肯下凡來輔佐皇上,那是大唐國的福氣啊。”
唐玄宗這時愈發(fā)相信任天棄的話了,哈哈大笑著道:“國師,張真人,有你們在,大唐國一定可以千秋萬代,子孫綿長了,朕真是感激得緊啊。”
任天棄一本正經(jīng)地道:“皇上乃小白龍下凡轉(zhuǎn)世,張?zhí)鞄熓堑玫教侠暇姆愿啦耪业截毜纻魉嚕f起來貧道還是沾了皇上的光哩。”
張果見到唐玄宗越來越高興,生怕任天棄把馬屁全部拍完了,便道:“是極,若非皇上神龍?zhí)炜v,聖明廣澤,貧道等也是不會留在大唐國的。”
任天棄心想:“媽拉個巴子的,鬥法又變成鬥嘴了。”這本領(lǐng)他自然是技高一籌,斜眼向楊貴妃一瞥道:“貴妃娘娘是青鳳轉(zhuǎn)世,和皇上在一起,這個叫龍鳳……呈祥,那是好得不得了的。”
唐玄宗聽得這國師語言雖然並不算雅緻,但每一句話卻都能打進(jìn)自己地心窩,當(dāng)真是笑聲不絕,只覺生平實在難得這麼開心,一拍掌道:“好啊,今日朕總算知道了自己與愛妃地來歷,真是如醍醐灌頂,難得這麼有興致,環(huán)兒,那《霓裳羽衣曲》咱們也演練好久了,不如今日就請二位仙長指點指點。”
他這話一出,任天棄還不覺有什麼,張果卻“哎呀”一聲叫了起來,站起了身,向唐玄宗一揖手道:“無量壽佛,貧道在宮外久聞這《霓裳羽衣曲》之名,若能得識天籟,當(dāng)是貧道三生之福。”
原來這唐玄宗早年雖然英武聖明,但到了後期,卻變成了一個風(fēng)流皇帝,他對音樂卻甚有天賦,而楊貴妃也是一個極是能歌善舞的聰慧女子,有一次,唐玄宗夜宿女兒山,夢中遇到仙子歌舞,回宮後按著記憶錄下一部分,楊貴妃見到,非常喜歡,覺得這歌曲並不全,便將印度傳入的《婆羅門曲》重新修編,與唐玄宗在女兒山所錄融在一起,召來梨園子弟三百人,及熟諳歌舞地宮女百人,又讓久負(fù)盛名的樂師李龜年、賀懷智、馬仙期等參與進(jìn)來,結(jié)合天下數(shù)百種樂曲,反覆演練推敲,終於大成,因此曲甚是飄逸脫俗,唐玄宗便取名爲(wèi)《霓裳羽衣曲》,還親自與楊貴妃在其中吹笛及擊磐,這張果早就聽聞此曲,不想今日能夠得逢。
唐玄宗也已經(jīng)按捺不住,讓高力士去宣諸樂師與舞女。帶著楊貴妃、任天棄、張果幾人就到了紫寰殿左側(cè)的千音閣,唐玄宗平素練曲賞曲都在此處。
在千音閣上坐定,過得好一陣,便見到燈光通明的閣下空地上來了一羣捧著各種樂器的樂師。隊列整齊的分東南西北四個方位魚貫而入,而每一隊都有五十來人,衣著皆是不同,分別穿著是青、紅、白、黑四色,每一隻樂隊都舉著一個幡子。寫的卻是“東方角音”、“南方徽音”、“西方商音”、“北方羽音”的字樣,而等這四隊走完,中間又走來一隊樂師,穿著卻是犯忌的黃裳,打著的幡子上寫的則是“中央宮音”的字樣。
任天棄從來沒有見過唱曲兒的有這麼大的排場,正在感嘆大開了眼界,就見到嫋嫋婷婷的遠(yuǎn)遠(yuǎn)的走來五十來名身著白色衣裳女子,那衣裳甚是奇怪,有些像是道袍,但又多了長長的水袖。將這些女子顯得好生的飄逸婀娜。只是她們都站在外面暫時不入場中,瞧不清容貌長得如何。
這時只見那五隻樂隊先向唐玄宗拜了,然後又各走出一人來。向著閣上伏地而拜,道:“巨等李龜年、馬仙期、賀懷智、雷海清、張野狐見過聖上,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唐玄宗笑道:“衆(zhòng)愛卿平身。”
等到衆(zhòng)人全都站起,唐玄宗便一揮手道:“今日國師與張真人兩位在此,大家可要好好地賣力纔是,開始罷。”
那五人退了下去,只聽得一聲清脆地磐聲鳴動,那樂聲便響了起來。
這《霓裳羽衣曲》乃是集天下樂曲之大成者,有磐、蕭、箏、笛、琴、瑟、築、蕭、跋膝管、笙、芋、箜篌、篳簟等等諸般樂器,分爲(wèi)散序、中序、曲破三部分。可說是歷朝以來最宏大的樂曲,當(dāng)真是洋洋灑灑,中正之中又不失清絕之韻。
任天棄聽到一陣,就感到索然無味,見到唐玄宗與楊貴妃已露出瞭如癡如醉的神情,而那張果也是聽得全神貫注,心中覺得這什麼《霓裳羽衣曲》還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合州城妓院裡的姑娘唱的軟綿綿肉麻麻的情俚小調(diào)好聽。
正無聊之時,便見到那些女子開始緩緩的走入了場中,隨著樂聲開始翩翩起舞。這種場面他當(dāng)然喜歡,眼睛一亮,開始仔細(xì)的瞧著。
只見她們白衣如雪,飄然輕旋,時而如游龍驚鴻,時而嬌弱如柳,裙袂搖曳,長袖翻飛,一個個輕雲(yún)出岫一般,讓人見了大有飄飄欲仙之感。
就在這羣舞女中間,有一名領(lǐng)舞的少女,黛綠雙蛾,鴉黃半額,明眸皓齒,雪膚櫻脣,腰肢細(xì)小,臉上帶著天真無邪的笑容,那舞姿極是曼妙飄逸,大有天仙之態(tài),讓人一見之下,目光就無法轉(zhuǎn)到其他的舞女身上。
任天棄自然是盯得目不轉(zhuǎn)睛,卻聽旁邊張果道:“好啊,此女子容貌清豔,舞姿之中大有仙氣,果然不愧霓裳羽衣之名啊。”
唐玄宗這時道:“這女子名叫謝阿蠻,年方十六,不過十歲之時便進(jìn)入內(nèi)教坊習(xí)練舞技,學(xué)到今日,天下間已少有人比,朕這《霓裳羽衣曲》若非有她領(lǐng)舞,只怕要失色不少。”
任天棄心中默默唸了兩遍“謝阿蠻”的名字,正也要誇讚幾句,卻瞥到坐在唐玄宗身旁的楊貴妃粉臉之上已大是不快,連忙住了口,卻見唐玄宗望著那謝阿蠻連連撫了幾次掌,道:“妙極,阿蠻的舞技又見長了,好,很好。”
任天棄瞧著楊貴妃的臉色已經(jīng)變得極是難看,而唐玄宗仍然不知住口,心中剛叫了一聲“糟糕。”就見到楊貴妃忽然站了起來,嬌聲道:“好一個會狐惑皇上的小妖精,來啊,將謝阿蠻給本宮抓起來送到天牢裡去。”
唐玄宗未立皇后,楊貴妃此時的地位卻已與皇后無異,她這麼一叫,所有的樂師頓時便停了下來,兩名御林軍已經(jīng)衝過去抓住了謝阿蠻。
那謝阿蠻不料遭此橫禍,頓時駭?shù)没ㄈ菔瑨昝摿藘擅周姡嫉角б糸w下不住的磕頭道:“娘娘饒命,娘娘饒命。”
唐玄宗也沒想到楊貴妃會忽然發(fā)怒要抓謝阿蠻進(jìn)天牢,連忙站了起來道:“愛妃,你這是何意?”
楊貴妃向謝阿蠻一指道:“這小妖精故作媚態(tài),想要狐惑皇上,禍亂大唐江山,臣妾先幫皇上打發(fā)了她。”
唐玄宗一愣道:“愛妃何出此言,阿蠻什麼時候狐惑朕了,她又怎會禍亂大唐江山?”
楊貴妃生性奇妒,自與唐玄宗在一起後,就容不得他與別的妃子相好,但凡知道唐玄宗留宿在別的妃子那裡,沒有不大哭大鬧的,因她容貌絕世,唐玄宗又叫她有愧,只好隨了她的意,在宮中整天與她成雙入對,很少再到別地妃子那裡去,楊貴妃更養(yǎng)成了想要得到皇上專寵的性子,聽他這聲“阿蠻”叫得親切,心中更是怒火中燒,道:“皇上現(xiàn)在就幫著她,這小妖精禍亂江山那是遲早的事,臣妾還是幫皇上早早的除掉她。”
唐玄宗豈有不明白她心意,雖然有些火氣,但心中愛她,便道:“這《霓裳羽衣曲》還離不開阿蠻,朕替阿蠻求求情,放過她一次罷。”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楊貴妃更是不會罷休,更是冷笑道:“皇上身爲(wèi)一國之尊,居然給一個卑賤的舞女求情,臣妾瞧她要不了多久就要被皇上寵幸,封爲(wèi)貴妃當(dāng)皇后,地位還會在臣妾之上哩。”
這一龍一鳳爭持起來,那張果嚇得側(cè)著頭不敢去瞧一眼,任天棄卻是心思亂轉(zhuǎn),這楊貴妃驕傲得緊,正該讓她受些教訓(xùn),自己也可在其中撈些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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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下便也站起來,一揖手道:“無量壽佛,娘娘,皇上終歸是一國之君,大家有事還是和氣些爲(wèi)好,貧道先告辭了。”
唐玄宗這纔想到任天棄與張果還在旁邊,自己身爲(wèi)至高無上的國君,當(dāng)著兩人的面居然保不住一名舞女,而且還掃了兩位仙人的興,這面子還往那裡放,他少年之時便幫助父親睿宗剷除了勢力極大的太平公主,豈是懦弱之輩,想到近年來自己對楊貴妃一再忍讓遷就,這女子竟然變本加厲起來,真是新仇舊恨一起涌至心頭,大聲道:“國師且慢告辭,朕倒要瞧瞧這大唐之地到底是誰在作主。”
當(dāng)下一沉臉道:“高力士,將貴妃娘娘即刻送回楊府,朕不想再在宮中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