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
“父皇?”
嘉靖帝回過神來,這幾日江南連發水災,朝廷發下的賑災款頻頻被劫。百姓們怨聲載道,有幾處已經發生了暴亂,雖都被鎮壓了,但還是讓嘉靖帝頭疼不已。眼下嚴家倒臺,陸家也入了獄府。皇權雖是大大加固了,可朝堂上也沒有幾個能堪重用的人了……
“父皇?您怎麼又走神了?”寧安又喚了一聲,嘉靖帝一笑,“媜兒是生氣了?”
寧安抿了口茶,“父皇說是要陪媜兒的,可光著一盤棋,父皇就走了三回神。”
嘉靖帝將手裡最後一枚黑子下在棋盤上,許是握了太久,黑子上面已是一層薄薄的汗水。寧安全部看在眼裡,當下重新倒了一杯茶。“父皇。”
“媜兒有心了。”嘉靖帝接過茶,寧安是他第三個女兒,最是心細,也最孝順。
寧安從笥中銜起一枚白子,“父皇是在爲賑災款的事憂慮吧?”
“媜兒有什麼想說的?”嘉靖帝瞇了瞇眼,這鬼丫頭點子最多,也許她倒真有什麼好辦法。
“啪——”,白子落下,寧安斜斜一笑,“媜兒不過一介女流,哪裡懂得朝堂之事。媜兒只是想去杭州,見一位故友罷了。”
“哦?”嘉靖帝捧起茶杯,聞著淡淡的茶香,心中也豁然開朗,這倒是個好主意,“可去那麼遠的地方,太危險了!”
寧安順著話頭說下去,“對呀,所以父皇要給媜兒挑幾個好的侍衛啊!”
“莫不是,媜兒已經有了人選?”這個丫頭的眼光向來不差,聽聽她的意見不會有錯。
寧安立馬起身走到嘉靖帝身邊,一邊按著他的肩膀,一邊撒嬌道“父皇呀,你聽了可不要生氣哦!”
“你說吧,今日就是咱父女倆嘮嘮家常,不必拘謹。”話是這麼說,寧安說話何時拘謹過的?不過這丫頭的手法倒是挺讓人舒服的。
“陸繹。”
嘉靖帝面上毫無波瀾,內心卻算計開了,“可這陸家......”
“父皇,你不說我不說,又有幾個人知道他是陸繹?”寧安轉了轉眼珠,手上也加了些力道,嘉靖帝確是不上她的當,“容我再考慮考慮吧。”
一個月後,陸繹臨危受命,表面上陪寧安公主南下游玩,實則押運十萬兩白銀前往江南災區,安撫當地百姓,顯示皇恩浩蕩。寧安公主乃淳于敏生前閨中好友,此次前往也是爲了祭奠友人。
“大人,你帶我來沒事嗎?”袁今夏穿著侍衛裝,一路上蹦蹦跳跳的。
陸繹寵溺的摸了摸她的頭,“沒事,這次是秘密出行,多幾個人也好避人耳目。”
“大人,那我們這次去是不是可以去見見大楊?”大楊現在陪著上官姐姐在揚州,這麼久不見,她倒是有些想大楊了。
陸繹點了點頭,“去的時候不一定來得及,回來的時候再去看看他們吧。”這次受到波及的地方頗多,有好幾個災區要跑,肯定不會平安。想到此,他倒又有些不想讓她去了。
“嗯嗯,”今夏似乎看出來陸繹的想法,“大人可不準反悔奧!說好要帶我去的!”
陸繹無奈的放棄了還未說出口的想法,只能叮囑道,“一路上小心點,遇到危險躲到我身後......”
“是是是,我知道我們家大人英明神武,肯定會保護好我的。”這麼久了,今夏一直喊他大人,改也改不過來,便也隨她叫去了。
三日後,幾人便就此上了路,一路上不免遇到幾夥山匪,欲要搶奪這十萬白銀。不過有陸繹帶來的錦衣衛,烏安幫趕來的兄弟,還有聖上派給寧安公主的侍衛在,倒未有多大的困難,便趕走了賊人。倒是一路上袁今夏與寧安公主走的頗近,陸繹見今夏開心,對寧安公主便也多了份好感。
“還有一日的路程便要到杭州了,我們已經經過三處災區,杭州是第四處,雖然一路上都沒出什麼事,但是大家不要懈怠,還是要提高警惕。”陸繹吩咐完衆人,便進了袁今夏的營帳。正巧寧安公主走了出來,見到陸繹,輕輕一笑便走開了,這幾日爲了不暴露身份,陸繹見到寧安便沒有再施禮,寧安也樂得輕鬆。
第二日清晨,一夥山賊偷摸的靠近了陸繹一行人駐紮的營地。不巧被巡視的守衛發現了,一場血戰。對方雖然都是一些未經過訓練的土匪,但勝在人多,陸繹也不由感到頭皮發麻,大楊已經趕去烏安幫總部了,此時今夏,寧安公主,還有剩下的官銀,靠他一人都要保護好。不過也幸虧寧安公主也從小習武,倒是給他減輕了一份壓力。
“大人!”突然,陸繹聽到袁今夏的求救聲,順著聲音望去,今夏竟被幾個大漢掠走,陸繹正打算追去,一個不察,陸繹被人打昏了過去。
再醒來,已是在杭州驛站,“今夏!”陸繹打算下牀去找尋今夏,卻被正巧進來的寧安擋住了去路,“你不用去了。”
“你說什麼?!!”陸繹不明白寧安的意思,寧安卻嘲諷一笑“袁今夏在我手上。”
陸繹震驚不已,不過一想到以今夏的功夫怎會如此簡單被人掠去,便明白其中有鬼。陸繹正欲發怒,突然發現自己功力盡失。“你對我做了什麼?”
寧安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只是下了點藥罷了。”
“把解藥給我!”陸繹怒了,只要一想到今夏此時生死未知,他便也不管那些什麼君臣之禮了,他只要今夏!
“你想清楚了,是要今夏還是要解藥?”陸繹聞言,不禁握緊拳頭,“你到底想怎樣?”
寧安一笑,“我不想怎樣,我只想讓袁今夏消失幾天,放心,這個妹妹我可喜歡了,自是不捨得傷她。”
陸繹爲了今夏的安全,終是妥協了。
“所有人排好隊,誰要是插隊就分不到飯菜!”寧安不僅將官銀全部按數發放到各大災區,每日早中晚還在城中發放飯菜。陸繹在一邊看著,默不作聲。
“陸繹,你傻站著幹嘛?”寧安早已忙得滿頭大汗,“還不過來幫忙?”
陸繹猶豫了幾秒,還是上前幫著發放飯菜。這幾日他讓岑福去尋找今夏的下落,可惜一點消息也沒有,看來今夏真的在寧安手中。對於那天陸繹昏過去之後的事,岑福說他也不知道,只看見寧安公主打昏了陸繹,接著岑福也被打昏。
“其實,我倒是沒想給父皇彰顯恩德,只是自己想這麼做罷了,”寧安也不管陸繹是否在聽,兀自的說著,“我本是習武之人,卻最看不得這些百姓受苦。”陸繹不接話茬,寧安也不惱,只是繼續說著,“百姓從來不關心今天是誰在論爭政事,他們只關心田地裡的莊稼,今年的天氣,和厚重的賦稅。”
陸繹擡眼看了看身邊這個本應不知人間疾苦的姑娘,終是忍不住開了口“你久居皇城,怎知這些?”
寧安一笑,“不告訴你!”陸繹不作聲,只是專心的爲人們取碗,添食。
等食物發放完成,寧安拉住陸繹,“你陪我去個地方。”話畢,便一人當先,騎著馬離開了,陸繹無奈的跟了上去。
只見寧安來到一處溪流邊,脫下鞋襪,赤著腳在水邊戲耍。陸繹站在一邊,面無表情的看著。
“陸繹,”寧安突然喊他,“我心繫於你”
陸繹懶懶的回道“微臣擔當不起。”
寧安噗嗤一笑,“真是無趣的緊,你去拿一把油紙傘來,這天看著要下雨了。”
“是。”陸繹騎著馬便去尋傘了,想他堂堂錦衣衛指揮僉事,竟爲她策馬奔波,只爲尋一把油紙傘。
待他再次歸來,寧安似乎玩累了,坐在溪邊,將雙腳放在水裡,逗弄著水裡的魚羣。
“回來了?”寧安未轉頭,只伸出一隻芊芊細手,陸繹無奈的將傘遞到她的手上,寧安一笑,“我真羨慕今夏,”
“能被公主殿下羨慕是今夏的福氣。”
寧安轉頭看了看他,扔給陸繹一瓶丹藥,“吃下去,半個時辰後你的內力便可恢復。”想了想她又加上了一句,“七日後,袁今夏便要和尚書郎的兒子結親,人是我選的。”
“什麼?”陸繹根本不相信,今夏不可能會嫁給別人。
寧安回頭看了陸繹一眼,“她也吃了我的藥,不過藥效比你的要強上一些罷了。”
聞此言,陸繹不由的心裡一顫,若是今夏被下了藥......陸繹腳下一個踉傖,差點摔倒在地。
“你現在出發,七日後說不定還能趕回京城。”寧安撥弄著流水,激起一道道水花。
陸繹還未聽完,便騎上馬,揚長而去了。
天上已經開始下雨,綿綿細雨滴落在油紙傘上。寧安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上面用秀字提著:寧安親啓。
寧安將信扔進水中,手上不免沾了些水珠,“淳于敏,這樣的人,你有何不服的?”寧安起身拿出了手帕,走向馬匹,“好在你臨走之前都想通了,倒也是不幸中的萬幸。”
陸繹連日奔波,終於趕到了夏府,自從夏家被平反後,今夏就住在這裡了。陸繹還未進門便看見夏府門口紅色的燈籠,“今夏!今夏!”
陸繹慌亂的不知所措,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此時林菱看到了他,“喲,新郎官怎麼在這啊?明日就要過門了,此時怎的心急來看新娘子?”
丐叔也從一旁走了出來,“結婚前新郎官和新娘子是不能見面的,再說,你都等這麼久了,也不差這一會兒吧?”
陸繹顯然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丐叔拉著往外趕,走到門口正好遇上岑福,“岑福,這到底怎麼回事?”
岑福一笑,“這都是寧安公主和袁捕快的主意。”
岑福在回去的路上將一切都講與陸繹聽了。原來那日陸繹暈過去後,寧安帶著剩下的人衝上山寨,就下了今夏,只是今夏受了傷,寧安公主便安排人送今夏回了京城。至於結親一事,全是寧安一人搗的鬼,先是通信與皇上,讓皇上爲二人降下婚書,又是騙今夏陸繹已回京,這才促就了二人的喜事。
第二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對拜”陸繹和袁今夏一身紅色,堂內擠滿了前來祝賀的親朋好友,一對新人在大家的祝福下,走向了新的生活。
夜晚來臨,陸繹來到房內,不知爲何,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在溪邊戲耍的姑娘,“大人,這件衣服好不好看?”
“我覺得還是你最好看。”他終於娶她過了門,此後一生,他們在也不會分離。
袁今夏難得害羞了“這件衣服是寧安公主送的,我起初還怕不合身來著。”
當時寧安看著這身衣服,芊細的玉手撫摸了一遍又一遍,沒想到她也有爲人作嫁衣的一天。
“你剛剛喊我什麼?”陸繹已褪去衣袍,將今夏摟入懷中。
今夏一時間未反應過來,待明白陸繹畫中的意思時,臉上也抹上了一抹桃紅,“相......相公......”
“娘子。”陸繹也癡癡的喚著她。
一夜溫存。
在睡夢中,他仿若看見了寧安,
“這一世,我放你離開。若有來世,你萬不可再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