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個年過花甲的老人，竟然就是11易容改裝的。如果不是他親手將這一身僞裝除去露出本來面目的話，真的很難讓人相信這個惟妙惟肖的老人竟會是一個剛滿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裝扮的。

不得不說，11的裝扮確實很成功到位，不管是舉止氣質，還是眼神、聲音，無不表現出了一個行就將木的老人身上該有的滄桑疲憊。一路下來，沒有人會懷疑在這層老朽鬆垮的皮膚下竟還藏著一張年輕人的面孔，所有人都被那張老邁的面孔，高超的演技和傳神的眼睛成功欺瞞過去了。即使有人就與他面對面相坐，死死的盯著這張臉看，也是死活看不出任何的破綻。

11真的是扮什麼就像什麼，只要他將自己代入到老人的角色裡，那麼他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子，從骨子裡到外表都是。一個老人身上該有的遲暮之色更是被他發揮的淋漓盡致，他這一路下來直到住進酒店，愣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看的出來其中的破綻。很難想像，他臉上、脖子上、手背上那些鬆垮垮的皮膚到底是怎麼做出來的，就算摸上去都像真的皺皮一樣。這樣高超的易容技巧，配上他活靈活現的演技，難怪這一路上都是有驚無險的平安度過，並且頻頻在人們的眼皮子底下玩失蹤。

除去了一身蠟黃色的僞裝後，11已恢復了年輕的外表。此刻的他一臉的蒼白，望著鏡中自己的眼睛亦是略顯疲憊。長達兩個多月的奔波與殺戮令他的精神與體力俱已負荷，尤其是最後那段時間裡，他一邊繼續刺殺著各國政府高官要員，一邊要與層出不窮的傭兵、殺們這些來自黑暗界的同行們四處遊走纏鬥，這已經讓他的體力和精神都達到了極限。第一殺手的位置並不是那麼容易坐的，這些著名的傭兵，成名的殺手也都不是吃素的，哪怕11再強悍也難免會受傷，有好幾次他都是用以命換命的瘋狂舉動才換來最終的慘勝。而每次他受傷的代價就是基因接近崩潰的極限又近了一分，所以直到現在，11仍沒能從這一次次的受傷狀態中恢復過來。反而比起最初，他的身體越加的虛弱。

生命，真的即將要走到盡頭了嗎？

11將手掌伸進水盆中掬起一捧清水，流水從他的指縫間悄悄溜走，恍若逝去的生機般無力掌控。這一刻，11清晰的感覺到在一次次受重傷後所帶來的後遺癥，從身體上傳來的一陣陣虛弱感讓他清楚的認識到自己所剩餘的時間並不多了。

甩幹手中的水珠，11轉身走進浴池裡，當冰涼的清水沖刷到他的身體上的時候，11的體表頓時冒起一股淡薄的輕霧。站在水柱下，11慢慢的合上眼，任憑著冰涼刺骨的水柱從頭淋到腳，而他宛如一尊石雕般一動不動的靜靜站著。

清水可以洗去身體上的污垢，但是否能夠帶走那滿身洗不去的血腥，與一身疲憊的累累傷痕？

11，他累了……

或許那一天的到來，將會是最好的解脫。

……

11洗澡的速度很快，從進去後才僅僅幾分鐘的時間裡，從裡面傳出的嘩啦啦的水流聲很快就停止了。11關上了水籠頭，隨手抽下一條浴巾一邊擦拭著溼漉漉的身體一邊光著身子走出洗手間。可就在他一隻腳剛邁出洗手間門口的剎那，霍地他的腳步很不自然的頓了一下，這一瞬間全身的肌肉更是在霎時緊繃起來，宛如一頭遇到危機的獵豹般，在一瞬間就進入到了高度警惕與戒備的狀態中。

這一切，只因爲他的房中多了一個人。

就在這間房的沙發上，不知何時已悄悄的坐著一個人，那是一個很年輕的男人，赫然正是在機場中一直跟在11的身後，最後卻沒有跟他一起上出租車的那個人。

11富有攻擊性的銳利目光直刺過去，但是下一秒他看清楚這個人的同時，眼中的警惕便已悄悄褪去，然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繼續拿浴布擦著溼漉漉的頭髮走出來。只是在走出洗手間的同時，他似乎是下意識行爲般朝房門口那邊瞥去一眼。他在這扇門上做過手腳，於門鎖上面綁上了一根頭髮，只要有人開門進來，這根細小的頭髮就會崩斷。可是現在這根頭髮仍然完好無損的靜靜綁在那裡，說明這扇房門沒有人打開過。可是如此的話，這個年輕的男子又是怎麼進來的？

對此11沒有深究下去，彷彿已經對這種事習以爲常了。林蕭的來歷、身份都很神秘，就連一身本事也是高深莫測。總是像個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又突然失蹤。

沒錯，這個坐在沙發上的年輕男子赫然正是在太國時曇花一現的林蕭。自從太國一事結束後，這個林蕭似乎是打算賴上他了，一直死皮賴臉的跟在他後面，不管11到哪裡，林蕭就肯定會跟到哪裡。一開始，有這麼條甩不掉的尾巴一直跟在後面令11很不習慣，一路上他有很多次都動林蕭動了殺機，但每次他只要一有這種念頭出現，林蕭總能先知先覺的提前消失了，直到過了風平浪靜的幾天後，他又會不知道從哪裡突然蹦噠出來，然後繼續死皮賴臉跟上來。

對此11也很無力，碰上這麼個打又打不過，甩又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也令他很頭痛。幸好林蕭只是一路跟著他，卻並沒有阻止過他的行爲。他只會在一旁靜靜的看著，有時在那雙諱莫如深的眼神中還會不經意的流露出一絲帶著傷感的回憶神色。時間久了，11也漸漸習慣了有這麼個尾巴跟著，畢竟以林蕭那身神秘莫測的本事也不能說是個累贅，很多時候他就像團空氣一樣，明明就站在那裡又彷彿那裡什麼都沒有，連11有時偶爾也會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只要林蕭不暴露11的身份，11也懶得跟他計較那麼多，任由著他就這麼一直吊在後面，而自己則去做自己的事。

在這兩個月裡，林蕭多數時間都會在11的附近徘徊，期間偶爾會失蹤一下，但很快又會突然出現了。連11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事。對11來說，林蕭這個人從頭到腳都是難以解開的謎。而林蕭也從不插手11的事，不會阻止他，更不會出手幫他，哪怕11下一秒就可能要死了，他也只是站在一邊冷眼看著。彷彿這個人就是一團虛無看不見的幽靈，時刻遊蕩在11的身邊，能做的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或許就像林蕭自己所說的那樣，他只是一個旁觀者，不會插手到世間的任何鬥爭中去，你活也好死也罷，他只會冷眼旁觀默默的看著。

兩人這一路相伴下來也漸漸形成了一種默契，11慢慢習慣並默許了林蕭的存在，而林蕭……則繼續做他那團並不存在的空氣。兩人之間很少有過交流，更多的時候還是眼神之間無聲的接觸。不過每一次的眼神接觸，他們都彷彿從對方眼中讀懂了一些東西。

這兩個人就形成了一種怪異的關係，彼此像是礁不離孟，孟不離礁的親密朋友，但偏偏又是像是最陌生的路人。

看到11出來，林蕭擡起頭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後將手中的兩樣東西擱到一邊的茶幾上。那兩樣東西便是11的隨身武器，天斬和斬月。

這是林蕭自從吊在11後面以來所帶給他的唯一好處，就是幫他藏兵器。也不知道林蕭到底是怎麼做到的，任何東西往他身上一藏，過安檢時肯定查不出來。哪怕安檢人員將他全身都摸遍了，也搜不出任何東西出來。自從一次意外的發現林蕭有這種不可能思議的本事後，11就直接將他當成了人形運輸機，凡是飛機上不準攜帶的危險物品全都使勁往林蕭身上塞。

而林蕭雖然別的事從不出手幫他，唯獨這種事不會拒絕。自此11也終於可以大搖大擺的乘坐飛機來往各國，而不再需要偷偷摸摸的偷渡入境了。

11從行李包裡翻出一套衣服換上，衣服款式都是偏向老齡化，沒辦法，誰讓他現在扮演的是個老頭子呢。然後才走過去抽出兩把匕首檢查了一遍，再放回自己身上。最後淡淡的問了一句：“槍？”

林蕭手一擡，一把手槍合著幾個彈匣遞了過去。11伸手接過來，便坐到牀上開始盤膝打坐，直接無視了林蕭的存在。

這一路上，他的槍支彈藥早就耗盡，到最後都是直接搶別人的槍來打。反正那些追殺他的人，不管是政府軍還是傭兵或是殺手都有自帶的槍支彈藥，他也不需要擔心彈藥告湮。最後從菲裡兵出發到小蟲國時，11直接將所有搶來的槍支彈藥都扔了，只留下便於攜帶的天斬、斬月以及一支防身的手槍全都藏到林蕭身上。有這麼個安檢都查不出來的人形移動武器庫在，放著不用也是白不用。

林蕭一直默默的坐在沙發上看著11，房中的兩個人就像化成了兩尊木雕，直從天亮坐到了天黑都始終一動未曾動過。

直到夜幕漸漸的降臨，11終於睜開了眼睛。

一直坐在沙發上等他的林蕭淡淡的開口問道：“要開始了嗎？”。

11瞥了他一眼，緩緩攤開手掌，在掌心中不知何時靜靜的躺著三枚晶瑩剔透的冰子彈。他冷冷的說道：“最後的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