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只在房間中掃視了一圈，11很快就放棄了尋找。這間病房的擺設(shè)簡單到一目瞭然，沒有可以藏東西的地方，所以他身上的東西肯定都不在這裡。
手機、手錶甚至蛛絲手腕，這些11都可以無所謂，但是天斬和斬月卻是不能丟的。
11擡頭朝歐陽月兒看去，問道：“我的刀呢？”
歐陽月兒愣了愣，搖了搖頭。
11又望向楚凡。
楚凡瞥了身旁那位，因爲被11當成空氣，正狠狠的皺著眉頭，面有不愉的男醫(yī)生一眼，才輕聲說道：“你的東西都放在辦公室裡，我可以一回兒拿給你。”
“我現(xiàn)在就要。”11的語氣不容置疑的說道。
楚凡輕嘆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我現(xiàn)在就去幫你拿過來。但是你得先配合王醫(yī)生做檢查。”
“不用了。”道：“我身體很好。”
“不行。”年過半百的王醫(yī)生態(tài)度堅決的說道：“我既然接手了你的醫(yī)療工作，就必須要確保萬無一失。否則我無法對你們那個部門的領(lǐng)導(dǎo)交代。”
11斜過眼睛瞥向他，問道：“你是誰？”
王醫(yī)生差點氣樂了，搞了半天才被人家注意到，真不知道是這個病人的精神有問題，還是他這個主治醫(yī)生太失敗。強忍下火山爆發(fā)的衝動，王醫(yī)生繃著臉說道：“我姓王，是京城醫(yī)科大學的教授，兼任京城醫(yī)學院內(nèi)科主任，另外也兼任你們那個部門的內(nèi)科醫(yī)生。”
“哦。”惜字如金的11只簡簡單單給了一個哦字的評價後就沒再看他，繼續(xù)瞧向楚凡，問道：“有沒有適合我的衣服？”
第一次碰到這麼個完全不把自己當回事的病人，王醫(yī)生就算涵養(yǎng)再高，也差點把肺給氣炸了。鼓著腮子氣呼呼的道：“要什麼衣服？你哪兒都不準去！”
11瞥了瞥他，淡淡的說道：“我不是你手下。”
王醫(yī)生吹鬍子瞪眼道：“可你是我病人！”
“現(xiàn)在開始不是了。”
“你……”
見到兩人的爭吵有逐步上升的趨向，楚凡趕緊站出來打圓場說道：“王醫(yī)生，你別在意，楚源他就是這個性子。要不你們先出去一下，我先勸勸他吧？”
王醫(yī)生大概也知道了11跟楚凡之間的關(guān)係，而且楚凡這個基因遺傳學權(quán)威博士的面子也不能不給。點了點頭，繃著臉說道：“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現(xiàn)出院，不然你跟我都不好跟那邊交代。”
楚凡苦笑著答應(yīng)下來，她知道王醫(yī)生剛纔已經(jīng)很給面子了。她調(diào)到這裡來後跟王醫(yī)生相處了幾天，大致上已經(jīng)瞭解了一些這個人的脾氣。王醫(yī)生是個骨子裡很執(zhí)拗的人，他不管病人是什麼身份，哪怕是國家領(lǐng)導(dǎo)來了也得遵從他的決定，否則就不給你治。剛纔如果不是因爲顧慮到楚凡的面子，以他的脾氣恐怕早就喊來一直守在門外的士兵，強行把11給綁到牀上去了。
王醫(yī)生恨恨的瞪了11一眼，才氣鼓鼓的帶著另外一位護士走掉了。
歐陽月兒看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默不吭聲的低著頭，跟在王醫(yī)生身後走出來。
關(guān)上了房門，王醫(yī)生看向歐陽月兒，皺眉道：“歐陽小姐，你的身體也纔剛恢復(fù)，暫時不能太過勞累。你還是先回去吧。”
歐陽月兒咬了咬嘴脣，倔強的搖了搖頭說道：“不用了王醫(yī)生，你去忙吧，我在這裡等著就好。”
望著歐陽月兒那張絕美中帶著堅毅的臉蛋，王醫(yī)生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他實在是想不明白，裡面那個叫楚源的男人到底有哪裡好？能讓歐陽博的女兒如此心甘情願的爲之傾心。想起11那張可惡的嘴臉，再想想自己家那個都年過三十了還沒有找到對象，一心只顧著埋首工作的勤奮兒子，王醫(yī)生就覺得這世界太不公平了。爲什麼像歐陽月兒這麼好的女孩子都瞎了眼喜歡上那種男人，而不自己的兒子呢？
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王醫(yī)生無力的點頭說道：“好吧。但是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著涼了。”
歐陽月兒輕輕笑了笑，點頭說道：“我知道了，謝謝。”
王醫(yī)生離開後，歐陽月兒才慢慢收斂起笑容，露出了令人心動的委屈神色。搞的站在門口那四名身穿便服的軍人士兵都心神不寧，一雙雙眼睛時不時的飄向她身上。
病房裡，楚凡看著11的眼神就像一個慈母親切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關(guān)心的問道：“你真的沒事了嗎？”
“嗯。”對著楚凡，11的口氣就沒有那麼不近人情了，雖然仍隱隱帶著拒人千里的味道，但相比起剛纔跟王醫(yī)生說話時的口氣，就顯得緩和了很多。
楚凡面露擔憂的說道：“你知不知道你的基因鏈出現(xiàn)了問題了？”
11點了點頭，坦然的說道：“我快要死了。”對於楚凡他沒有必要再隱瞞，她只用一檢查他的基因就能立刻查出來他的時間並不多了。
楚凡合上眼，不敢讓見自己眼中的淚光。這幾天她反覆研究過11的基因結(jié)構(gòu)，發(fā)現(xiàn)他的基因中出現(xiàn)了向第二十四對染色體進化的趨向。但是這個進化並不完整，而且開始出現(xiàn)了排斥現(xiàn)象，也就是說，11的基因隨時都有可能會發(fā)生崩潰。
而基因崩潰的結(jié)果，就是宣判了死亡。
只是這些話楚凡不敢當著11的面說出來，雖然他剛纔那句“我快要死了”已經(jīng)明確的表示出，11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出現(xiàn)了問題，而且他更清楚自己所剩的時間不多。只是要讓她當著自己“親人”的面，說出“你要死了”這種話，她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所以她只能紅著眼眶，輕咬著牙，以此來表達對自己無能爲力的痛恨，和對上天不公的抱怨。
“小姨。”11忽然說道。這是他第一喚她小姨，但是楚凡即沒有驚喜，也沒有感到意外，只是重新擡起眼皮，兩眼泛紅的看著他。
道：“你還記不記得蘭姐是怎麼死的？”
提起自己的姐姐，楚凡的眼淚就再也忍不住落下來。輕輕的拭去滑下的淚痕，楚凡點頭著輕聲說道：“你跟我說過。”
11用淡漠生死的語氣輕聲說道：“我沒有時間了，在死之前，我要給蘭姐報仇。”
楚凡扭過臉，拼命的擦拭著眼淚，可是這要命的眼淚卻很不聽話的想止都止不下來。楚凡抽著鼻子，小聲的抽泣著，帶著泣聲說道：“你不用怕，有小姨在這裡，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11嘴角的皮肉輕輕的扯了扯，露出一個他自認爲是在“微笑”的表情，問道：“你有多少把握能救我？”
楚凡捂住了鼻子，任由眼淚狠狠的流出來。她親姐姐的“兒子”，可她卻救不了他。只因爲，她連半分的把握都沒有。
二十四對染色體至今還只是科學界的猜測，全世界的基因遺傳學家們到目前爲止，連一個案例都未曾見過。或許別的國家有可能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這樣的案例，但是任何一個國家若是掌握了關(guān)於二十四對染色體研究的珍貴資料，都會立刻當作一級國家機密資料封鎖起來，換作龍國也不會例外。所以楚凡從未聽說過，有哪個國家研究過，甚至破解了二十四對染色體。
就是因爲如此，所以她對“自主進化”出來的第二十四對染色體只能獨自埋頭苦究，但是想破解一門基因?qū)W又是談何容易？更別說還是隻存在於傳說中的第二十四對染色體。就算楚凡現(xiàn)在開始，每天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去埋頭研究，估計等研究成果出來的時候也已經(jīng)是十年八年後的事情了。可卻等不起這麼久，因爲他的基因鏈已經(jīng)處在隨時都會崩潰的狀態(tài)下。楚凡不知道11具體還有多少時間，她猜測最好的結(jié)果也不會超過兩年。兩年的時間讓她去破解一門前所未見的傳說中的“超人基因”，她做不到，她連半分的把握都沒有。
很無奈，也很悲哀。明明不願意承認，但卻又不得不承認，要死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救得了他。
女人總是感性的，就算堅強如楚凡也不例外。所以她還是很不爭氣的當著11的面，哭了。
儘管，眼淚並不是她所想要給到的結(jié)果。
驀地，一隻寬大的手輕輕的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感受著從掌心傳遞過來的溫度，楚凡的心裡卻更加的難受。
“要堅強。”11輕輕的說道：“你不是一個人。”
楚凡微微的擡起哭紅的眼皮看著他，她能明白11的意思。他在說：哪怕我死了，你還有你的丈夫和欣欣，你並不孤單。要堅強的繼續(xù)生活，爲了活著的家人，而堅強。
悲傷，只不過是人生必須經(jīng)歷的一個過程。
沒有痛過，又怎麼會有成長。
咬了咬嘴脣，楚凡強壓著眼淚，故作輕鬆的說道：“我們不說這個了好嗎？什麼時候來小姨家吃飯，小姨親自下廚給你……做菜……”說到最後，楚凡的眼淚還是難以竭止的傾泄出來。
“嗯。”11點了點頭，說道：“就今天晚上吧。”
……
門外，歐陽月兒徘徊了很久，特護病房的隔音設(shè)施做的實在太好了，隔著一扇門她都聽不到裡面的聲音。而她也不敢隔著玻璃去看，因爲她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去偷看了，很可能會惹得11不高興。
所以歐陽月兒就像一隻熱鍋上的小螞蟻，等的即是焦急，又是難安。
“咔！”忽然病房裡傳出來開門的聲音，歐陽月兒下意識的擡頭看去。在見到楚凡那雙哭的紅腫的雙眼時，歐陽月兒怔了怔，緊接著而來的便是心底突然沒來由的涌起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而此時，11望著楚凡走出門口的背影，一向只帶著灰色冷漠的目光中竟閃過了一絲前所未有的柔和。
小姨，不要爲我難過。
死亡，已經(jīng)是我最好的結(jié)果。
我活到今天，只是爲了給蘭姐復(fù)仇而活著。除此之外，我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也許，死，對我來說真的是一種解脫。
所以小姨，不要爲我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