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一夫城中，渾身是血的陸葉滿面驚愕地望著那徐徐從王座上站起的魁梧身形。

若是在此之前，有人告訴他霸虯會對他出手，他是決然不會相信的。

他與這位裡界第一強者接觸雖然不算太多，但霸虯爲人素來光明磊落，對他與獠多有提攜照拂，這也是爲什麼陸葉得知他這邊有事會毫不猶豫趕來支援的原因。

可就在方纔，霸虯真的對他出手了，而且還是偷襲！

不遠處，負嵬霍然起身，便要朝陸葉這邊衝來，可一隻手腕卻是被霸下死死抓住。

負嵬轉頭朝自家老祖望去，霸下徐徐搖頭，神色嚴肅：“別去！”

“老祖，我要去幫忙！”負嵬沉聲道。

他與陸葉榮辱一體，方纔與玄無宗大戰過一場，如今面對霸虯，自也要同進同退。

可話一說完就驀然想起，霸虯不是玄無宗，他與自家老祖的關係，就跟自己與陸葉的關係一樣。

所以他如果上陣幫忙的話，那老祖肯定也不會袖手旁觀，到時候還是個二打二的局面。

真如此，那他要對陣的，就是自家老祖了！

這是負嵬絕不願意面對的。

他不禁眸光一顫：“怎麼會這樣？”

霸下語重心長：“你應窺探過自己的命運！”

負嵬驀然想起，當初與陸葉初識不久時，陸葉讓他卜算過一場，他似是看到了陸葉與霸虯生死大戰的場景，當時他只覺很是不可思議，因爲霸虯成名多年，裡界第一強者的寶座無人撼動，便是同爲十大城主的其他強者，也不願與霸虯輕啓戰端。

陸葉那時不過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融道，何德何能與這樣的強者生死大戰？

原來是應在了這裡！

“爲什麼？”負嵬神色有些痛楚，望著自家老祖，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要這樣？

霸下溫和一笑，拍了拍他的手背：“看著就好！”

王座前，霸虯身形挺拔，手中巨刃指向陸葉：“與我一戰！”

陸葉臉色沉凝：“這就是前輩要我幫的忙？”

“不錯！”霸虯頷首，“我等這一天很久了，原想著還要再等一些年月，可如今看來，你成長的速度超乎預期，如今的你，已有與我一戰的資格！”

陸葉表情略有些古怪：“前輩，如今的你可能不是我對手，不如等你傷勢恢復再說？”

晉升失敗，對霸虯絕對是有很大影響的，要不然方纔那樣的大戰，他不可能待在城中袖手旁觀，必然早就親自上陣，而不是要霸下外出迎敵了。

換句話說，眼下的霸虯決不是玄無宗的對手，陸葉既能與玄無宗糾纏，那霸虯當然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霸虯聞言，咧嘴一笑：“你怕是忘了，我這柄刀，有什麼能耐……”

話沒說完，霸虯的表情就變得錯愕，只因肉眼可見地，陸葉身上那猙獰的傷口竟在迅速恢復。

陸葉當然沒忘記霸虯手中巨刃的威能，同爲兵族，獠之力是會不斷撕裂傷口，但殤之力卻是封印。

但凡被殤斬傷，那封印之力就會侵入身軀，封印敵人的實力。

裡界所有強者都知道，與霸虯爭鋒，絕不能被他斬傷，否則越打自己的實力就會越弱。

霸虯偷襲陸葉那一道傷口，猙獰可怖，那種程度的封印之力，足以將陸葉一身實力封印三成之多。

裡界第一強者眼下確實實力大衰，但陸葉若是被封印三成實力，兩人就半斤八兩了。

可讓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的是，陸葉不知動用了什麼手段，竟這麼快驅除了傷口處的殤之力。

正因如此，那猙獰傷口才會迅速恢復過來，否則有殤之力縈繞，傷勢不可能恢復。

早在陸葉融道的時候，他就可以藉助天賦樹的力量慢慢焚滅殤之力，眼下合道修爲且不說，天賦樹也已晉升至寶，焚滅之力比起當初強出不知多少。

殤之力固然詭譎難纏，換做其他十大城主也得耗費時間精力慢慢驅除，可對陸葉而言，將之焚滅易如反掌。

臉上的錯愕只是一瞬間，霸虯呵呵一笑：“也好！”

陸葉擡手：“前輩，還是等你傷勢恢復再說，來日方長，不急這一時。”

儘管被霸虯偷襲，但陸葉並不覺得他是真的想殺自己，因爲方纔霸虯斬出那一擊的時候，沒有半點殺心。

這位人族前輩只是單純地想要封印他的實力，營造一個公平一戰的環境。

陸葉不知他爲什麼非要這麼做，但眼下絕不是好時候。

“晚了！”霸虯眸光一開一闔間，金光肆意，仿若兩隻眼中被塞進了兩枚太陽。

與此同時，他體表處竟忽然燃燒起一層血焰，那血焰竄起數十丈高，血色幾將整個一夫城籠罩。

血焰之中，霸虯的身影顯得愈發高大威猛，一身氣息更是迅速攀升，直讓人難以直視。

陸葉眸光震動，喉嚨乾澀：“前輩，何至於此！”

他沒想到，霸虯竟在燃燒自己的生命本源。

話落時，霸虯便已持刀衝殺過來，重重一刀斬落，陸葉連忙擡刀架擋，轟地一震，一夫城戰慄。

陸葉整個人被一股狂暴巨力衝撞，身形朝虛空深處飄去，霸虯如影相隨，巨刃架在磐山刀上，泛著金光的雙眸盯著陸葉的眼睛：“我不會留手，你殺不了我，那就會死！”

不同於方纔偷襲之時，陸葉此刻從霸虯身上感受到了極爲清晰的殺念，他立刻明白，霸虯這句話不是說說，而是真的會這麼做。

他要的不是一戰，而是生死之爭！

他已傾盡一切，這一戰也將是這位裡界第一強者的最後一戰，此戰之後，無論輸贏，燃燒了生命本源的霸虯都活不下去了。

可是……陸葉搞不明白，他爲什麼要這麼做。

彼此間沒有任何仇怨，甚至說，陸葉對霸虯多有感激，而且方纔還幫他解了圍，若說恩將仇報，霸虯不是這樣的性格。

似是瞧出了他心中的疑惑，霸虯徐徐開口道：“晉升之時，我窺探到了真相，所以我自斷了根基！”

陸葉心中一震，終於明白了。

看樣子他原先想的沒錯，他原以爲霸虯只是自斷了晉升之路，所以淵纔會那麼憤怒。

可如今方知，情況比他想的更惡劣一些，霸虯斷的不單單只是這一次的晉升之路，而是自身的根基。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霸虯絕不可能這麼做。

他既然這麼做了，那就說明當時的情況，讓他沒得選擇，唯有這樣做，他才能從墜落中擺脫。

一位修士自斷根基，那就算保全了性命，日後也不可能再有未來，而且隨著時間的流逝，一身實力會越來越衰弱，直至一個極限。

霸虯如此傲氣之人，怎麼可能允許自己如秋末之花一樣慢慢凋零？

與陸葉的這一戰，便是他生命中最後也是最精采的一次綻放，是他極爲渴求之事。

他原本定是不想做這些解釋的，然不讓陸葉知道實情，他就沒辦法享受這一戰。

陸葉的眸底沉痛，在巨力裹挾下往後退去的身形慢慢穩住，沉聲道：“我明白了。”

徐徐吐出一口氣，再睜眼時，陸葉神色一片肅穆：“還請前輩……全力以赴！”

話落時，磐山刀上刀芒迸發，狠狠一刀劈出。

霸虯身形被斬飛，臉上露出讚許神色，然那眼中殺機卻更加濃烈，他匆匆穩住身形，揮刃砍下。

道力涌動，僅僅只是一次的碰撞，便讓四方虛空爲之扭曲。

交鋒兩人，皆都是被星淵意志拋棄者，彼此合道城雖都在附近，然無論是誰，都難以藉助合道珠的增幅之力。

陸葉本身底蘊夠強，而霸虯在燃燒自身的生命本源之後，亦是恢復了些許巔峰風采。

是以這一戰，從一開始便是個勢均力敵的場面。

一夫城中，霸虯與霸下祖孫二人站在破敗城池的邊緣，遙遙觀望這驚天一戰，俱都神色複雜。

不提交鋒兩人的恐怖實力，只說交鋒的方式，便是簡單粗暴的毫無花裡胡哨。

兩道身影不斷地碰撞在一起，不斷地分開，就像是大海中的兩股巨浪無休止地衝撞，每一擊都是傾盡了全力，每一擊都沒有留手。

只看誰最先堅持不住。

鮮血飛濺。

如此狂暴的交鋒，無論陸葉還是霸虯都難以護持周身，只短短片刻，兩人身上便各自多了許多傷勢。

不同的是，霸虯身上的傷勢難以恢復，因爲有獠之力縈繞，反觀陸葉，身上之傷每每都能迅速恢復過來。

距離這邊戰場百萬裡之外，一抹水流在虛空中左衝右突，然四方空間卻不斷扭曲顛倒，讓它難以逃脫。

那水流，正是孤明月。

鳳主一路追殺至此，原本都快要放棄了，畢竟大家同爲十大城主，鳳主實力就算比她強，想殺她也是難的。

誰知龍尊忽然支援了過來，這讓鳳主看到了希望，攻勢愈發兇猛起來。

然到了這時，鳳主卻忽然皺眉：“楊奉先，你搞什麼鬼？”

彼此相識無數年，若說這世上誰最瞭解龍尊，那非鳳主莫說，按道理來說，他們兩人聯手，就算這時候還拿不下孤明月，也足以將她重創了。

然事實上每到關鍵時刻，龍尊的配合都會出現一點問題，讓孤明月有了喘息之機。

就好似是龍尊故意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