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她怎麼說得清呢。

如果都能分辨清楚，那她早就從陰影的痛苦裡走出來了吧。

陸墨沉眼底閃過一道冷戾，攫起她的下巴，狂妄道，“我允許你爲友情失魂落魄，不允許你在我面前爲他痛哭！聽明白了沒有？”

非常的用力，雲卿甚至有點痛。

吃怕地望著他寒惻的眼神。

每個男人都有尊嚴，陸墨沉這樣萬人之上，尊嚴更不容挑釁。

她迷瞪的，點點頭，不去惹他。

陸墨沉眸色裡的危險褪去一分，把她的手放到剛硬腹部，端起薑茶，語調嚴厲又不乏循循教導，“你是我眼裡很理智的女人，那麼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能像上午那樣莽撞，隨意輕生。”

“上午……”雲卿回憶，漸漸地垂下眼眸，白皙的臉龐籠罩起一片冷影。

他俯身喂她，喂完了，沉聲道，“弱者才輕生。你不在意你自己，沒人會在意你！”

雲卿怔了怔，難堪般地低下頭，不敢直視他漆黑的眼。

當萬念俱灰，有一個人對自己說這些狠話，批評，打擊，蔑視，無論多少負面，卻能像最利的劍，刺醒她。

輕者痛，仇者快。

她知道他是好意，別具一格的教導方式。

她有些迷濛，壓抑著眉，湊了湊身子爬到他堅硬的大腿旁邊，腦袋貼著他的腰，悶悶的蜷縮著。

好像葉子裡受傷的小蟲。

軟軟的，顏色漂亮的，讓人迷戀。

陸墨沉知道她還醉的厲害，不然不定能這麼聽話，悶聲不吭的。

他接著把薑茶喂完，喂到她嘴脣泛起嫣紅，氣色好了點，他探了探她的額頭。

還好，沒怎麼滾燙。

容易生病的糟女人。

看她哼哼唧唧的，要睡不睡，他抿起薄脣，把先前放在腹部的細手一挪，沿著浴袍進去，沉啞道，“禮尚往來，給你打個折，伺候一下老子你也。”

“陸墨沉……陸、混蛋唔……”

又被吻住，嚴重缺氧的當頭，也無法掙扎開他的強硬，作爲小蝦米，還是喝醉了的小蝦米，多半隻能任由他欺負了去。

半推半就做些煩人的‘小工作’。

……

同一時間的深夜，軍區大院卻是籠罩在一片雷霆中。

陸老爺子坐在書房裡許久，蒼顏的兩道眉頭壓迫著緊繃的怒意，盯著書桌上攤開的東西，許久不語。

夜幕雨垂墜，一會兒，軍區大院外面有車輛的熄火聲傳來。

老管家從大門進廳，急促地走上樓，到了書房外面，壓住了氣息，低聲道，“司令，柔希小姐來了，孫少爺也來了。”

陸老爺子扭頭，這回想都沒想陸柔希行動不便，“讓他們上來！”

那吼聲，樓下剛進門的陸柔希聽到了，眉頭一揪，不禁看向臉廓一分憔悴冷酷的兒子，“湛宇，是不是你生意上又做出小岔子了？”

“最近沒有。”顧湛宇凝神想，百盛集團奪標的最後名單，他也進去了。

樓梯寬敞，兩個勤務員扛著輪椅上去的。

顧湛宇先到書房門外，修長的手敲了下門，“外公。”

啪——！

響聲砸過來，是他上次獻上的紫砂茶壺，要不是有地毯，肯定碎了。

顧湛宇心頭一沉，彎腰撿起，俊漠的臉色稍有變化，“外公，您這是怎麼了？”

“我怎麼了？”陸老爺子高聳兩道白眉，沉壓壓的猶如雷霆射過去，“你自己說，你幹了什麼混賬事？”

“父親什麼事讓你這麼生氣了？”陸柔希緩聲道。

陸老爺子氣不順，拎起桌上的東西一把甩下來，“湛宇，我對你小子太失望！荒唐。”

母子倆拿起那些資料，低頭看去。

沒到五秒，顧湛宇的臉色就陰鷙起來。

他在北仁醫院兒科進出的照片，有蘇桃病房裡的，蘇桃的正面照，蘇家玉和他站在一側的照片。

他骨節繃緊，往後翻，是蘇桃的病情檢查單，他做配型前身體合格檢測的檢查單，原件！

最後面是雲卿白天在高架橋上和他撞車的肇事照片。

顧湛宇眼底幾度變化，慌了心神。

陸柔希一開始沒明白，看到後面有詳細的說明，她才陡然變了臉色，一層凝重過一層，小聲道，“湛宇，你這……”

“別護他！”陸老爺子摁著眉心，“你說，這女的是不是你妻子云卿最好的閨蜜？”

“外公，這是誰給你的？”

“回答！”

顧湛宇抿直嘴脣線，眉宇森寒，一瞬間眼底變化，他想到了一個可能。

也只有那麼一個可能。

他措手不及，蘇桃的事讓他分神，沒想到只是轉身的功夫。

“外公，這件事當年，我不知情……”

陸柔希握住兒子的手臂，心裡知道陸老爺子的脾氣，事情已經大條，給他使眼色好好說。

陸老爺子卻明顯氣怒更盛，“敢做這種混賬事不敢當？孩子都這麼大了！我早就教育過你，外頭怎麼胡來擦乾抹淨，雲卿看著是個不錯的女孩，你這也欺人太甚，出格了。這種事我怎麼捂？雲卿不痛徹心扉會把你堵在高架橋上和你你死我亡？”

“父親，雲卿和湛宇的矛盾非一朝一夕，雲卿那個女孩子心思也不簡單……您想過沒有，這種資料誰給您的？這背後之人居心更叵測……”

“別總把錯誤推倒人家頭上。”陸老爺子煩悶的打斷，“誰給我的？還不是雲卿請的律師沈家二公子拿過來的！原來她早就要和你離婚，你小子還在我面前假裝恩愛，你騙我呢！這律師說，就因爲你遲遲拖著，用權勢壓迫人家女孩，他都看不過眼，蒐集了拿過來讓我主持公道，你們這塊黑給我抹的，沈家也不是小戶，沈青曄有名的大狀，這件事在上流圈子裡若傳開，我陸司令的面子還要不要？”

顧湛宇陰測的擰起眉，“沈青曄給您的？我看未必，外公，沈青曄和我沒有利益衝突，您不想想，和我有利益衝突的是誰？”

陸老爺子沉了沉，眼中閃過思量，又打斷，“沈青曄向來正直，憤世嫉俗，你拖著他的案子，他出此招也不爲怪。而且他說，明天親自登門拜訪，還有別的東西要給我看，一切明天見分曉。還有這個女人，她給你生的這個孩子……這麼多年你放在外面，不管不認的，這麼大個簍子……天快亮了，你把這母女叫過來，還有云卿，這件事得解決！”

顧湛宇心臟一股冷水淌過。

他心頭明白，對方如此致命一擊，就在於在老爺子頭上施加壓力。

目的，不外乎那一個。

他瞳孔裡射出鋥冷的光芒，等老爺子不說話了，和陸柔希一同出去。

第一句話就是，“媽，我被算計了。”

陸柔希此刻更關注的是，“你真的有個孩子在外面？”

還是和雲卿的閨蜜生的，陸柔希一時也不知道是何表情。

顧湛宇扭頭打一個電話，語氣森森，“去查一下，沈青曄白天有沒有和陸墨沉見過面！”

……

天明時分，雲卿被電話吵醒。

宿醉後的腦袋像灌了鉛，好重，暈沉沉的。

她起來時發現自己在客房的牀上，身上穿著浴袍，她一怔，雙手環住自己，低頭掀開領口看。

兩隻包子上面倒是沒有腫。

她回想昨天的夜晚，想不起來了。

下牀時發現牀邊的垃圾桶裡，有手紙。

心思怪異，她咬了咬脣，捋了下長髮站起來，腿間那兒……一股不太舒服的感覺傳來。

怪怪的，有點脹，但又不是經過那種事兒後的感覺。

搞不清楚，洗漱完，阿嬸敲門說早餐做好了。

雲卿一出門，就撞上從對面房間裡走出來的男人，冷峻挺拔，襯衫矜貴。

陸墨沉掃了眼她瑩白的小臉，漆黑視線轉而投到她右手上，細指白蔥一般。

他輕咳了聲，面無表情，很尊貴，“昨晚自己幹了什麼記得嗎？”

雲卿望著他，搖搖頭。

他淡淡無表情，轉身經過她。

看不見的地方，男人的薄脣勾了一下。

記不得好。

“先生，早餐都準備好了。”

陸墨沉拿下大衣，“給她吃，餵飽點。還有，給她一點舒緩藥。”

阿嬸臉漲紅的點點頭，昨晚先生吩咐她今早買菜，一併買的。

雲卿邊瞄他邊走到餐桌邊，他每天早晨這麼忙，早飯都不要吃嗎？

她拿起一塊吐司。

陸墨沉出門前，濃深的眸光掃了眼她右手拿吐司塞進那淡粉小嘴，指尖也進去了一點。

他低頭瞥了眼腹部，有點想自己變成那塊吐司。

大手拿起公文包，門啪嗒關上。

雲卿吃了早飯，回到房裡才記起手機響過，拿起來查看，阿嬸拿著藥走了進來，有點吞吐，“雲小姐，這、這給你。”

雲卿一看，舒緩露？

她沒明白，清澈如水的回視阿嬸，也點了點頭，打開來對著鏡子，往還腫著的眼尾抹了點。

見阿嬸張大嘴巴不走，雲卿茫然，“怎麼了？不是抹這裡嗎？”

“……”雲小姐啊……當然、當然不是抹這裡！！

阿嬸只作不得聲。

雲卿沒理這茬，眼睛好像還舒服了點，她低頭看手機，正巧來電又插進來，還是那個座機號碼。

雲卿接起，就聽到那邊的聲音，對方的身份讓她臉色一變，話筒裡有嘈雜的聲音，還有小孩的哭聲，她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