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了一口氣，卻清晰地出吐出一個字，“是。”
“夠了。”她沒有問題要問了。
知道這一個就已經夠了。
其他的她不想多問，也許是已經覺得沒有必要了，也許是，不想再聽到不想聽的話。
她原先覺得手痛，肩膀痛，眼睛痛，現在卻好像忽然都感覺不到這些身體上的疼痛了。
有一個地方，更痛。
沉悶的痛，像一把鈍了的刀在來回拉扯，那種隱隱澀澀的痛，甚至不如痛快地來上一刀更痛快。
容錦夜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最終眼裡的理智要下了衝動，“上來吧，跟我回去。”
“跟你回去？”蘇沐顏忽然嗤笑出聲。
曾經她覺得“跟我回去”這句話是她這輩子聽過最好聽的一句話，有她前世的記憶，也有當初他在迷霧之森時給予的溫暖。
但是此刻聽來她只覺得諷刺。
“去哪裡？迴天牢，還是去向你父皇邀功？”
“沐顏……”
“喲！二哥？想不到你居然收到消息比我們還快，我本以爲我會是第一個趕到這裡的呢。”
吊橋上不知何時突然又出現了一個人影。
容錦夜倏然擡頭，那人順勢落到了容錦夜身邊，意外地揚了下眉，“二哥怎麼下來的？這裡可是很危險的，若是一個失足掉下去……”
“不勞五弟操心，我沒事。”容錦夜的目光叫越過容錦承看到大批人馬已經在結界外集結，目光深沉。
容錦夜朝下面瞥了一眼，看到僵持不下的蘇沐顏和所在角落一臉畏懼惶恐的洛紫衣，揚脣，“如何？要不要我幫你動手？你也被瞞了很久了吧，我知道你對半妖有多恨之入骨。”
他聲音不高，卻正好讓塔上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楚。
洛紫衣疑問出聲，“太子殿下……和半妖……”恨之入骨？
這是怎麼回事，居然還有她不知道的內幕？
“別說了五弟！”
“有沒事關係？”容錦夜出聲打斷，容錦承卻反而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這件事早晚要翻過去的，你一直埋在心裡這麼多年，不提不說難道就可以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嗎？”
容錦承的目光狀似不經意地掃過腳下的蘇沐顏，淡聲卻清晰地開口，“蘇沐顏，你知道前皇后，也就是二哥的生母是怎麼死的嗎？”
蘇沐顏不語，像是完全沒有聽到一般。
但是她不自覺收緊的右手已經出賣了她的內心，容錦承揚脣，這些小動作他倒是意外地記得清楚。
他知道，她聽到了。
容錦承頓了一頓，“燒死的。”
蘇沐顏腦中驀地想起淡出在幻境看到的一幕。
那是容錦夜的記憶，燒紅了天際的大火，殘破的宮殿，哀嚎奔走的人們……
那記憶一晃而過，容錦夜當初只說幻境裡的東西不可當真。
卻原來，都是真的嗎？
“五弟！”容錦夜向來波瀾不興的銀眸中已經掀起了少見的怒意。
這個眼神卻越發讓容錦承來了興趣。
還當你永遠那麼溫溫和和牲畜無害呢，原來你也會有軟肋？
“不止是當時的皇后，還有皇后的族人，二哥的外公護國公一族，甚至，還有我當時才九歲的大哥。”容錦承繼續娓娓道來，說到大皇子的時候露出哀惋的神情。
當時皇后一族可是鳳來國顯赫一時的百年大家族，在鳳來國的地位之穩，勢力之大，現在整個鳳來國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家來！
當時的太子是大皇子妃，和容錦夜同爲皇后所出，嫡出長子，又有強大的外公一族做後盾，可以說冊立爲太子的那一天，大皇子的太子之位就已經穩如泰山！
可惜啊，熟料一場大火。
“上百條人命，一夕之間葬送火海，上百條人命！就只有二哥一人倖存了下！知道爲什麼被燒死嗎？”
“夠了！”容錦夜大吼出聲。
容錦承卻越說越星峰，“因爲你們！因爲你們半妖！當時有人拿出了切實的證據揭發皇后一族暗中勾結、藏匿半妖，幾方勢力合而誅之！雖然最後也沒有找到半妖的屍體，但事情已經不可挽回。”
“哈哈哈哈……”洛紫衣突然大笑了起來，斜眼看了蘇沐顏一眼，“我竟不知道還有這一層深層的關係在裡面，那這麼說來，殿下的母后、兄長、還有外公一族所有的人都是你們半妖害死的了？”
驀地胸口一陣血氣翻涌，容錦夜低喝出聲，“住口！”
蘇沐顏瑟縮了一下。
洛紫衣突然不怕死地貼了過來，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得見的聲音低語了一句，“你覺得這樣主子還可能會喜歡上你？他對半妖深仇至此，難怪甚至都不願意用你去換帝位，只想讓你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在天牢裡吧？”
蘇沐顏渾身冰冷！
分明腳下熾熱的巖漿在翻滾，她卻恍若置身千年冰窖！
“沒事二哥，一切都過去了，”容錦承擡手推了一下把容錦夜推到身後，“我幫你動手！”
然後在容錦夜震驚的目光中，突然一甩衣袖俯衝了下去！
蘇沐顏敏銳地察覺到了有人靠近，陡然往旁邊一閃，卻不料斷掉的半截鎮魂鏈突然纏到了尖角上，她閃避的動作陡然一滯，單薄的身體狠狠一顫。
容錦夜腳下一動。
“你別靠近我！”蘇沐顏對他的行動極其敏銳，她現在覺得他比任何人都要危險！
容錦夜動作一滯，容錦承已經拽到了蘇沐顏的衣襬，一下把她拉了回來，站定。
“跑什麼？”
蘇沐顏猛地一用力扯回了自己的衣袖，“不跑難道等著被你抓嗎！”
容錦承去突然詭異地低語了一句，“我暫時還捨不得殺你。”
蘇沐顏微微一愣。
“五弟！別急，我這就來幫你！”突然頭頂另一個聲音出現。
容錦承眸光一閃，不好，來得這麼快！看來他在路上的人沒能怎麼阻他！
他剛這麼一想就差點腳下踩空，掉進巖漿池。
璃王邪邪一笑，“哎呀真是可惜，就差了那麼一點點。”他就是故意大喊一聲要然他走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