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翅一般濃密的長睫顫了顫，緩緩睜開……
入目，模糊的樹影，蒸騰朦朧的霧氣，還有……
“蘇沐顏……”
“是我！”蘇沐顏忙不迭點頭，伸手想去他探他的頭，卻被容錦夜神色緊張地一偏頭，避開了。
蘇沐顏茫然無措，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容錦夜蹙著眉，斂著長眸看了她很久，“剛纔……”
“剛纔……”
兩人同時出聲，又同時靜默了一下。
容錦夜說，“你先說。”
蘇沐顏看看自己還在半空尷尬的手，“剛纔你一直在昏迷，我看你脖子紅了一片，全身都很燙，好像發燒了，所以想試試你額頭燙不燙。”
“咳……”容錦夜極其不自然地咳了一聲，這一咳又牽扯到了胸口的傷，頓時變成了倒抽一口冷氣，整個後背都弓了起來。
蘇沐顏連忙按住了他，“你別亂動！好不容易止住的血，你一動傷口又要裂開了！”
“好……我知道了……”容錦夜現在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匆匆應了一句偏頭想避開她，卻不料額上忽然一涼，蘇沐顏的手探到了他頭上。
這突然而來的肢體接觸讓容錦夜剛退下去沒一會的體溫瞬間又升了回去！
“好像真的在燒啊……”蘇沐顏喃喃自語。
“我沒事。”
容錦夜倉皇想避開，卻被蘇沐顏強硬按住，“什麼叫沒事？沒事你身上怎麼這麼燙？”
“我真的沒事，身上燙是因爲——”
“嗯？”容錦夜說了一半突然噤聲，蘇沐顏不由揚眉表示疑問。
“是因爲……”容錦夜腦海中一下子涌現出剛纔衆多曖昧畫面，雖然是幻境，但的確頂的是蘇沐顏的臉，而蘇沐顏現在又站在自己面前離得這麼近，“因爲不小心掉入了幻境。”
蘇沐顏一驚，“什麼幻境？和我有關嗎？”
“咳咳……”容錦夜一嗆，他從未有過心思這麼快被人看穿的時候，“爲什麼這麼問？”
蘇沐顏從他額頭上下來的手一刻未停地開始幫他整理散亂的衣服，儘管已經儘可能小心地避開了傷口，但指尖若有若無的觸碰還是無可避免，每一下擦過都像是羽毛輕輕刷過，容錦夜全身肌肉緊繃，生怕自己一個呼吸都會不小心泄露了剛纔的秘密。
“剛纔聽到你叫我的名字了。”
容錦夜一慌，“還有呢？”
“不是我在問你嗎？怎麼變成你問我了。”
蘇沐顏正在系衣帶的手突然被抓住，她一愣，倏一擡頭，對上容錦夜幽深的銀色眼睛，“……你確定真的想知道？”
分明是那麼個孱弱無害的人，爲什麼蘇沐顏此刻覺得他的眼神特別危險呢？
“那要看你是不是真的想告訴我。”她說，神色平靜如初。
兩人僵了一下，容錦夜驀地鬆開了她的手，“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蘇沐顏不明所以，但她也並不是個喜歡探究別人秘密的人，只是因爲剛纔容錦夜喊了自己的名字她才隨口多問了一句，現在想來，的確問得有些魯莽了。
她的幻境裡，都是她鮮血淋漓的傷疤，是她不想拿出來給別人看的過往，容錦夜的恐怕也差不多。
“好了，”繫上最後一個衣帶，蘇沐顏隨手把滿手的血蹭在了自己的衣襬上，“我們走吧。”
容錦夜朝她伸出了手，蘇沐顏抓住，稍一用力把他拽了起來，好像不知不覺中兩人的距離拉近了一大步，“太子殿下請明示，現在我們該朝哪裡走？”
“剛纔不是對我直呼其名嗎？怎麼這一會突然變得生分起來了。”容錦夜淡淡一揚眉。
“不太好吧……於理不合……”蘇沐顏心中並沒有太重的尊卑概念，對她來說的確是直呼其名比較親切，但是對於這個等級森嚴的朝代來說恐怕就不太走得通了。
“我準你這麼叫我。”他一向淡然的聲音帶了絲難得的強勢。
蘇沐顏一愣，笑，“好，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那是不是聖靈花？”
她無意間的一瞥，忽然看到了一個發著光的水晶臺，水晶臺是千重花瓣的形狀，層層疊疊，晶瑩剔透，花瓣上盛開著大團大團的鮮花，馥郁的香氣幾乎要把人薰醉。
而蘇沐顏所指的，卻是花蕊中央，被一片水晶花瓣包住的一朵，巴掌大小，純白的顏色，在花團錦簇的簇擁下那一朵著實顯得太過暗淡和普通，就像是不小心混進來的一樣，格格不入。
容錦夜卻是眼睛一亮，“是！應該就是那一朵！”
“我去摘！”
蘇沐顏剛跑了一步就被容錦夜拉了回來，“還是我去，你對這花的習性不瞭解，剛纔已經差點陷在幻境裡出不來了，我可沒有那麼大的命再挨你一刀……”
蘇沐顏無語，“我又不是和你有仇，下次可能就捅到別人身上去了呢。”
“別人是誰？”銀色鳳目忽然瞇起，“你還想讓誰出現在你的幻境裡？”
蘇沐顏感覺到握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突然加大了，弄得她有些疼，她想抽手卻發現抽不出，奇了怪了，這人不會專注病嬌二十年嗎，什麼時候力氣變得這麼大了，“沒誰，我就是隨口一說。”
手腕上的力道這才鬆了些，“我去，萬一有什麼情況你還能在外面接應我，如果你去我可以幫不了你。”
蘇沐顏略一斟酌覺得也對，於是點頭，“那你小心，把這個拿著。”
她遞過來的正是先前還插在容錦夜胸前的匕首，容錦夜真是百感交集，卻還是接了過來。
容錦夜小心地跨過一重重水晶花瓣，避開香氣濃郁的花團錦簇，一步步接近花蕊的中心。
“流炎，這聖靈花不會再出什麼幺蛾子了吧？”蘇沐顏在後面看著，一邊暗暗詢問火舞流炎。
“流炎？”
“流炎？”
可是奇怪的是火舞流炎一點反應都沒，安靜得不像話。
蘇沐顏覺得反常，摘下腰間的荷包打開看了看，血紅的石頭還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面，並沒有什麼異常。
能量太弱又睡過去了嗎？
嘭地一聲響，蘇沐顏立刻收回心思，看到那邊容錦夜已經用刀柄敲碎了包著最裡面那朵花的水晶花瓣，伸手就要摘取。
“住手！”
突然一陣狂風颳過，兩人立刻擡手擋住眼睛，等袖子放下後卻發現水晶臺中間站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