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結局篇下
慕錦年勒住他的衣領,面色陰沉,“喬喬的病也是你故意的?慕遠風,你恨的人是我,有什麼事衝著我來,淪落到拿一個孩子出氣,你也好意思?”
慕遠風學醫,在美國是出了名的醫學教授,在這點上,他完全相信慕遠風有這個能力。
慕遠風,“你真當我是白素貞呢,想讓誰缺心少肺的,動動手指就成了,基因重組也是一項技術活。”
和慕遠風的談話,不歡而散。
“二夫人,抱歉,大少爺吩咐過,老爺子的病情需要靜養,不能讓任何人打擾她。”傭人急忙攔住陳韻,對於陳韻潑辣的性子,她是深有體會,“先生和夫人出國了,現在家裡上上下下的事都是少爺在處理,您有什麼事,就去公司找少爺吧。”
“拿慕錦年來壓我?這個家,難不成還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不成?”
陳韻推開她,手搭在門把上恧。
傭人展開手攔在她面前,少爺再三吩咐,不能讓任何人進慕老爺子的房間。
“二夫人,您就別爲難我了,這是少爺的吩咐,現在慕家裡裡外外都是保鏢,您還是先走吧。”
已經有保鏢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陳韻知道,今天她是見不到老爺子了。
“父親,您在裡面躺著,還舒服吧?可難爲您的孫子了,現在慕森風雨飄搖,到嚷嚷著換總裁呢,一人做事一人當,要不,您出來跟媒體朋友解釋清楚,當年,您爲了逼那個歌女離開自己的兒子,都做了什麼勾當?”
裡面傳來老爺子激動的‘嗯嗯’聲。
‘砰’的一聲脆響。
杯子落在了地上。
傭人臉色大變,祈求道:“二夫人,您先走吧。”
陳韻哼了一聲,趁著保鏢上來之前,又不輕不重的加了一句:“老爺子,您一輩子做了那麼多喪心病狂的事,只求自己喜歡,就活生生拆散那麼多對情侶,還指望著能安享晚年?”
裡面的人情緒更激動了。
傭人跺了剁腳,“快將二夫人請出去,老福,給少爺打電話。”
陳韻被保鏢強制性的趕了出去。
見她走了,傭人才急忙推門進去,看到裡面的場景,嚇得臉都白了。
“老爺子,快,來人啊,叫醫生。”
慕老爺子躺在牀上,臉色憋得通紅,手緊緊的握著身下的牀單,身體緊繃,發出‘嗯嗯’的痛苦聲音。
茶杯碎了一地。
“老爺子,您先別激動,一切都有少爺在呢。”
傭人不停的撫著他的胸口替他順氣,卻見慕老爺子的臉色越來越漲紅,額頭上佈滿細密的冷汗,“少爺馬上就回來了,您先緩緩,一切等少爺回來再說。”
慕錦年的手機響了無數遍,都處在未接狀態。
聶華嶽從後視鏡裡快速掃了眼後座上,閉著眼睛假寐的慕錦年,手機就擱在他手邊,一直震動。
這幾天,股東和媒體都快把他的電話打爆了,換了誰都有情緒。
“總裁,還去公司嗎?”
“嗯,”慕錦年淡淡的應了一聲,聲線沙啞,幾不可聞,“事情總是要解決的,通知媒體了嗎?”
聶華嶽皺眉,“慕總,您真的決定要這麼做,如果公開道歉,對慕森的影響很大。”
“還有別的辦法嗎?”
這件事,無論是真是假,時間太久,都無從查證了。
而且,有專家的驗證,視頻沒做過假,有圖有聲音,不是憑他幾句話就能辯白的。
至於慕森旗下產業的業績,過段時間,他會想辦法彌補上去。
聶華嶽沉默。
他看了眼置物臺上震動的手機,拿起,“總裁,是慕家老宅的。”
男人修長的手接過手機,“喂。”
“少爺,老爺子出事了,您快回來。”
慕錦年猛的坐起,“怎麼回事?”
“二夫人剛纔來過,我聽您的話阻止了她進去見老爺子,但她在門外說了些亂七八糟的話,老爺子就發病了。”
“回慕家。”
慕錦年冷聲吩咐。
車子急剎,輪胎在柏油馬路上磨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他將電話往座椅上重重一扔,“sh、it。”
就不該放陳韻出來,那條沒有理智的瘋狗。
“總裁,門口圍了很多記者,看來,記者會要提前了。”
慕錦年皺眉,車廂裡的光線很昏暗,他的臉半明半暗,五官和情緒都顯得模糊難辨。
他連眼睛都沒睜開過,聲音冷漠凜然,“闖進去。”
“人太多,怕會誤傷,現在的慕家,經不起任何謠言,”整個大門都被圍得水泄不通,“要不,從後山走吧。”
他摸了摸鼻翼,“只是,有點狼狽。”
回自己的家,還要走後門。
“走吧。”
車子從後面快速駛過,巨大的轟鳴聲引起了外圍的人注意,“那好像是慕總的車,快追。”
“少爺回來了?醫生剛剛給老爺子打了鎮定劑,現在已經睡下了。”
看到慕錦年回來,傭人急忙迎了上去。
“那個女人跟爺爺說了什麼?”
傭人用圍腰擦了擦手,將陳韻的話重複了一遍。
慕錦年的眸子幽深而漆黑,臉色陰沉,脣瓣緊緊抿成了一條線。
“爺爺怎麼樣了?”
“醫生說,老爺子受了刺激,恐怕......”
“媽媽,我不要化療了,好痛。”
喬喬抱著喬默的脖子,任憑醫護人員怎麼拉都不鬆手,眼淚鼻涕蹭了喬默一身,“媽媽,你說做了手術,就不用再化療了,媽媽,喬喬會乖乖的好起了,我不要化療,好難受,你看,我都瘦了。”
他將細細的胳膊伸到喬默面前,手背上佈滿了打了點滴後還沒消散的淤青。
喬默心疼的握住他的手,“喬喬乖,化療雖然難受,但是能幫你殺掉有害的細菌,等病好了,媽媽就能帶你去好多好多地方了。”
喬喬大哭,“媽媽是騙子,我要爸爸,我要爸爸,我不要化療。”
“喬喬,聽話。”
“我不要,媽媽,我們出院好不好?每次化療後,我都好想吐,好難受。”
喬喬哭的聲嘶力竭,“我們給爸爸打電話好不好,讓他跟醫生叔叔說,喬喬不要化療。”
在他眼裡,慕錦年是無所不能的超人。
她的聲音有些哽咽,“好,我們給爸爸打電話,但如果爸爸說,必須要化療你就乖乖的跟著護士阿姨去,好不好?”
喬喬委屈的垂下頭。
“喬喬乖,你勇敢一點,病魔就怕你了,身體就會很快好起來的。”
喬喬的眼睛亮的出奇,“真的嗎?”
喬默堅定的點了點頭,“嗯,我的喬喬是全世界最勇敢的孩子。”
“少爺,老爺子醒了,情緒還是很激動。”
傭人急匆匆的下來,身上還粘著飯菜湯漬。
慕錦年正坐在客廳裡看今天的新聞,聞言,臉色微斂。起身,理了理起了褶皺的西裝外套,邁開修長的腿步上二樓。
擰開爺爺的房間門,果然看到地上一片狼藉。
“爺爺。”
他走過去,在牀邊坐下,握住慕老爺子因激動而緊握的手,“爺爺,您好好休息,一切有我呢。”慕老爺子反握住他的手,身體繃著筆直,臉色通紅,痛苦的哽著喉嚨:“遠.....遠風。”
“爺爺,”他皺眉,安撫的拍了拍慕老爺子的手,“爺爺,這件事交給我吧,你躺著好好休息,醫生說了,您現在不宜太操勞。”
慕老爺子額頭上全是汗水,太陽穴的青筋鼓得快要炸開了。
“爺爺。”
慕老爺子似乎已經意識恍惚了,來來去去,只是唸叨著慕遠風的名字,一個遲暮的老人,慕錦年的手竟被他拽得生疼。
“爺爺,您先別激動,我現在就去叫慕遠風回來。”
慕老爺子緊握的力道突然就鬆了。
慕錦年快步走出房間,掏出手機撥通了慕遠風的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慕遠風有些氣喘的道:“我現在已經到機場了,以後......我大概再也不會回來了。”
慕錦年沉著眉眼,手緊緊捏著走廊上的護欄,“爺爺要見你。”
慕遠風沉默了幾秒,“我不想見他,如果沒什麼事,我先掛了。”
慕錦年的喉結滾動了幾下,他啞著聲音說:“爺爺,恐怕不行了。”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
“遠風,爺爺從小就很疼你,雖然,在你眼裡他每次都護著我,但第二天都會將同樣的東西買來送你,只是,你不領情,帶出慕家的大門後,就丟掉了。每次,他都在你身後看著的,把你丟掉的東西撿回來收好。”
“很抱歉,這些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那些小孩子的玩意,我也已經不稀罕了。”
慕遠風掛斷電話,隨手將手機丟在一旁的垃圾桶裡。
聶華嶽走到他身邊,“慕總,需要我讓人將二少爺從機場截下來嗎?”
“不用了,他如果不是心甘情願,來了也只會給爺爺添堵而已。”
慕錦年垂下手,無力的靠在護欄上。
樓下的門被打開,慕雲峰焦急的聲音從下面傳來,“錦年,怎麼會這樣?我和你母親才走了幾天,怎麼就發生這麼大的事?”
慕錦年回頭,看著樓下風塵僕僕的父母,捏著眉心,“這事都鬧到美國去了啊。”
“出了這麼大的事,你還打算瞞我們多久?”
路顏哼了一聲,“你是趕著回來,想打聽你老情人的下落吧。”
慕雲峰瞪著雙眼睛,怒斥道:“路顏,你能不能辨點是非,別老是揪著些陳年往事胡攪蠻纏。”
“我胡攪蠻纏?是誰看到報紙,就馬不停蹄的奔回來的?”
慕錦年按著脹痛的太陽穴,估計這件事解決了,父母本來就薄弱的感情也分崩離析了,所謂的門當戶對,慕家就沒有人的婚姻是幸福,包括慕遠風,也因爲娶了個不愛的女人離開這裡多年。
他這次回來,最大的收穫,估計就是成功離了婚吧。
“總裁,先生和夫人又吵起來了。”
“聽到了,讓他們吵吧,他們不吵也沒事做。”
聶華嶽:“......”
慕遠風進來的時候正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瞬間被客廳裡劍拔弩張的氣氛弄尷尬了,左右看了看,無視客廳裡臉色難看的慕雲峰和路顏,朝著正在陽臺上打電話的慕錦年走去。
“爺爺他,怎麼樣了。”
“上去看看他吧,剛纔非要見你,聽傭人說,這會兒情緒緩和了。”
慕遠風轉身。
“遠風,”慕錦年叫住他,沉吟了幾秒:“別刺激他的情緒。”
“那你自己上去。”
慕遠風挑釁的坐回沙發上。
慕錦年雖然想將手機砸在他頭上,但還是忍了,“當我沒說。”
“既然都在,那今天就把事情一次性解決了吧。”
陳韻帶著幾名警察從外面進來,大咧咧的往沙發上一坐。
慕雲峰看了看她身後的警察,“陳韻,你這是什麼意思?”
“將壞人繩之於法,難不成,還不夠明顯?”
“陳韻,紅口白牙的,事情還沒查出來,你就帶著警察上門,是不是太不把長輩放在眼裡了?”
陳韻拍著桌子站起來,“那就讓老爺子出來,當著警察的面說清楚,當年的事,究竟是不是他做的。”
慕錦年走到陳韻面前,“二嬸,你究竟什麼目的。”
“目的?”陳韻挑眉,“老爺子欠我一條命,這麼多年,該還了。”
“二嬸,既然你今天是來解決問題的,你跟爺爺之間究竟有多大的恩怨,就一次性說了吧。”
剛纔醫院打電話,說喬喬鬧著要找爸爸。
他雖然很倦,但是一想到醫院裡的喬默和喬喬,頓時就有精神了!
樓上的門打開。
話題中斷,所有人同時擡頭,卻看見慕遠風推著慕老爺子出來,許久沒見太陽,他的臉透著不正常的蒼白。
“慕遠風,你幹嘛?”
慕遠風聳肩,從神色上,倒是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情緒。
“爺爺要出來,我只是聽從他的要求。”
慕錦年皺眉。
慕老爺子‘嗯嗯’的哼了幾聲,艱難的搖了搖頭。
因爲慕老爺子的身體問題,家裡特意裝了電梯。
“錦.....年,是......是我對......對不起......對不氣遠風的母親......”
慕錦年在慕老爺子的輪椅前蹲下,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眼眶微微溼潤,“爺爺,別說了,我會處理的。”
慕老爺子瞪圓了眼睛,用力握住慕錦年的手,斷斷續續說,“遠風,是......是你的......親......。”
他猛的捂住胸口,佝僂著背脊劇烈的咳嗽。
“爺爺。”
“父親。”
慕錦年眼眶通紅,抱著慕老爺子的身體,“爺爺,您別說了,這一切,等您好了,再慢慢說給我們聽。”
他轉頭,衝著呆愣在一旁的傭人大聲喊道:“福嫂,快叫醫生。”
“不......再......再不說,就來......來不及了。”
陳韻臉色慘白的往後退了幾步,撞上後面的櫃子才停下,她突然像瘋了一樣指著那兩名警察,“你們還愣著幹嘛?他都親口承認了,把他抓起李,抓起來。”
她這麼費盡心力,讓他身敗名裂,怎麼能容忍,他壽終正寢呢。
如果他這種作惡多端的人都能死的這麼安穩,那若楓呢,若楓那麼善良的人,怎麼就慘遭橫死。
當年如果不是他利用權勢向陳家提親,她和若楓那年年底就要結婚了。
“陳韻,你給我閉嘴。”
慕雲峰猙獰的瞪著她。
陳韻被他恐怖的眼神嚇了一跳。
“遠風,”慕老爺子閉了閉眼睛,舔著乾裂的脣瓣,“錦年......遠風是你的親......親弟弟。”
“不......”慕錦年將手從慕老爺子的手中抽出,“爺爺,我先送您上去休息。”
“呵——”
慕遠風瞧著他的反應,冷笑一聲,“你放心,我對慕家這一切,都沒興趣,何況,還有慕家的家規在那裡擺著呢,你擔心什麼。”
“慕遠風,你說話客氣點,別這麼連諷帶刺的。”
慕老爺子長出了口氣,“錦年,爺爺......爺爺總算......在死之前,成......成全了你和......”
他朝慕遠風伸手:“遠風,來......”
慕遠風蹙眉,目光寡淡的看著那隻顫抖的手。
“遠風,爺爺......”
話音一頓,慕老爺子陡然睜大眸子,伸在半空的手像是折斷的翅膀,陡然垂落下去。
“爺爺。”
“父親。”
慕遠風愣愣的看著自己伸了一半的手,客廳裡,哭聲震耳,慕雲峰、路顏、慕錦年圍著輪椅,周圍圍了一圈傭人,一個個眼眶紅的跟兔子一樣。
可是,在場的人,又有幾個是真正傷心的呢?
這就是豪門,外表光鮮靚麗,內在卻已經腐朽不堪,什麼親情、愛情,都是隱藏在著華麗光圈下的骯髒交易。
喬默正盤腿坐在沙發上看書,聽到病房的門被打開,以爲是醫護人員,也沒怎麼在意。
“喬喬已經睡了,今天很好,沒出現排異現象......”
她擡頭,看到慕錦年,淡淡的笑容僵在臉上。
她急忙起身迎上去,“怎麼了?”
慕錦年的臉色很憔悴,眼眶通紅,襯衫的下襬有半邊露在外面,皺巴巴的,一向打理的乾淨利落的短髮也無力的耷拉著。
她從來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遇到再大的事,他也是氣定神閒、從容優雅的。
“錦年,你怎麼了?”她有些慌亂的挽住他的手臂,“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慕錦年突然緊緊的抱住了喬默,下顎擱在她的頸窩,聲線沙啞,“小默,讓我抱一下。”
喬默一愣,回抱著他窄瘦的腰。
喬默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幾天,慕家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但那件事也不是這一兩天了,前幾天,他的情緒都還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