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你說可笑不可笑

楊肅解開衣帶，預備歇息。

房門又被人推開了，這次還是帶著比較不敬的力道。

“爺！您知道外頭是誰麼？”六歲起就開始練武的佟琪氣喘噓噓，眼裡泛發出異樣的銳光。

楊肅手頓下來。

“是——是沈長纓！”佟琪聲音發顫，同時遞過來一封拜帖。

屋裡陡然間靜得跟墳地一樣，只有佟琪控制不住的氣息還在微喘著。

楊肅伸手，拿起那張帖子，對著沈長纓三個字注目了會兒，忽地擡步出門。

到達店堂，透過窗戶看出去，窗外兩丈遠的街邊，她環抱雙臂側對著這邊，正等待徘徊！

楊肅收回目光，半晌，他笑道：“叫個面生的侍衛去問她，找我什麼事。”

但不露面他也可以把她引進去，讓身邊人來見她，且他既然能一回京就攪亂京城風雨，也不見得是個瞻前顧後之人。

“她也說過會在明年年初回京，而我們也原本是訂的那個時間回京，我提前先回來了，而後她也急著要先回來，我沒有想到，她竟然是衝著我來的……”

佟琪心裡很慌：“爺……”

轉身走回屋裡，坐到椅上，看看桌面簡單的文房四寶，覺得可以隨便寫點什麼來打發時間，但提了筆，他手又顫抖起來。

“爺！”佟琪憂心，“是屬下的錯，屬下不該拿這些糟心事來稟您，您別急，明兒就得進宮了，從前的事兒跟咱們沒關係了，這當口可萬萬出不得簍子。”

楊肅的身上，居然多的是沈長纓留下的痕跡。

而且她還申明瞭自己吉山衛將軍的身份，可以說是很有誠意了，按理說他完全可以見她一面，爲何會一點動靜都沒有？

長纓走上前：“進去這麼久，就只有這句話？”

侍衛話沒說完，楊肅已經轉過身來。

“回爺的話，沈長纓先是問東家是不是姓楊？隨後說她有要緊物事要呈交。

他慌忙退回去，望著他的手掌。一看，還好，並沒有留下口子。

他想起來，楊肅左胸上也還有兩道沈長纓治過的口子，他後腰上也有兩道，肩膊後頭還有胳膊的傷也都是當年在通州留下來的。

佟琪攥心望著他，完全不知道說什麼好。因爲他也沒想到！

是哪裡出了什麼差錯麼？

佟琪甚至也已經有些怨起長纓，她走了就不該再出現，她不但出現了，卻還偏偏趕在這節骨眼上到來，或許，她是楊肅的剋星也未定？

“我從來沒有想過，她要找的竟然會是我。”楊肅道，“難怪我問她那麼多次爲什麼要這麼拼，她不肯說。

“當初您視她如珠如寶，她卻不管不顧捨棄了您，如今她還要對她自以爲的上位者卑躬屈膝，您可以讓她無地自容，讓她從此消失在您眼前。”

楊肅望著窗外，接著道：“我倒奇怪了，她都沒見過我——不，她從來不知道霍溶就是我，又怎麼能知道我能怎麼能幫她走出來呢？她到底知道多少？”

時間一點點消逝，依舊安靜的店堂讓長纓的信心也一寸寸被磨滅。

垂首走到門下，只聽身後又傳來悶響。扭頭看去，桌上一隻茶杯在他掌下已被壓成了瓷碎。

身後門吱呀一開，先前來問過話的青年人又走了出來：“沈將軍請回，我們東家對姑娘的東西不感興趣。”

楊肅站起來，下意識地前行幾步，又停下道：“她跟我進獻物事？她早就知道朝廷有個楊肅了？她是怎麼知道的？

“她說等了我三年多了，三年多以前，又發生過什麼？

“她說是爲了凌家回來的，難道是想要拉攏我拉扯凌家？可凌家需要我拉扯麼？

“我還以爲我是瞭解她的，可是上次被她撇下，我發現我並沒完全瞭解她，這一次，她更是讓我覺得陌生了。

“爺，您別太把她當真了，這沈長纓的心是漚不熱的。”

那筆尖抖得厲害，彷彿怎麼也不肯架到他手上，他嗤笑一聲，將筆投了。

“她語意十分懇切，一直請求見爺一面，又呈交小的看過將印，不像是別有用心的樣子。敢問爺——”

從先前來問話的青年人體格及態度，再有這磨蹭的時間來看，她的猜測應該不會有錯，今夜住在裡頭的就是楊肅一行。

“你讓她進來，我問問她怎麼找過來的？”

“爺……”

楊肅逆光而立，臉色晦暗。

“慢著！”楊肅又把他喚住，“不必見了。她敢亮名姓，自然有備而來。你說的對，此刻出不得簍子。”

“佟琪，你說她究竟想幹什麼？這些年，有幾樁事情是我掌控不了的，怎麼在她這裡我就總是束手無策？”

從她遞了帖子進內開始就透著不尋常，可到底是哪裡出錯？

“真是可笑，她撇下我，如今又以四品武將之身，半夜三更前來曲意求見我。”楊肅說著可笑，當真又笑起來，“你說她好笑不好笑？”

楊肅沒動，屋裡靜得彷彿只剩燭光在搖曳。

楊肅聽不到他的聲音，此刻他腦子裡只回響著當日她那席話：我這三年裡都在等待一個人。

說完他走回房裡，立在門檻下，一時間卻忘了自己要做什麼。

他餘下的話嚥了回去，再半刻，人也躬著身退下去了。

楊肅就是衝著奪嫡來的，拜帖裡都已經提到了她有他感興趣的東西。

佟琪看他站了半晌，想了想還是道：“爺，屬下還是去把她傳進來吧。讓她看看她想見的人究竟是誰？讓她知道知道什麼叫不識擡舉。

他纔到京師，她就來了，還不惜深夜出城來見，所以，她等的這個人就是他？

他笑了。

佟琪已經張不開嘴了。

是他太謹慎，在此當口不敢輕易露面？

佟琪“哎”了一聲，轉身就走。

“你不必激我。”楊肅緩聲道，“我和她沒到那地步。縱然我不惦著她，也不會想著報復她。讓她走吧。”

但這手掌上，卻有原先沈長纓給他留下的一道刀口。

佟琪沒再言語。

佟琪再理解他的心情，也不能鑽進他肚裡去當知心的蛔蟲。

“爺——”

這青年人竟很傲慢：“沈將軍還想有什麼話？”

長纓被一語噎住。

青年人進內，又當著她的面把門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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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