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姐,近來家中營生可有異常?”商名姝心裡不踏實,總覺得施厚瓊正醞釀一場巨大的陰謀。
“家中營生並無異樣。”商文姝掌管著賬目,有沒有貓膩,一查賬就無所遁形。
“我的一顆心也七上八下。”商梓姝爲(wèi)免自己成爲(wèi)施厚瓊撼動商氏的缺口,自打那日刑場回來,把自己鎖在院子裡鑽研茶經(jīng)。
陳澈這次來,陳太太將龍井的茶方詳細(xì)謄抄一份讓陳澈交給她,對於新茶樹去澀之法她有些領(lǐng)悟,都不敢?guī)巳ド缴蠏裾F(xiàn)在可是秋茶最好的時節(jié),只能花大價錢讓人僱茶農(nóng)。
避免沾染人命官司,她還要派個家中得用的護(hù)院隨同……
“長姐,明日我隨你一道去各個茶坊看看。”商名姝還是不放心。
以往商家和施家三五日會有些族人間的衝突,這幾日她派人特意去打聽,近月來施家的人似乎被管束住,見到商家的刺頭掉頭就走。
施厚瓊不是小打小鬧,憋著要將他們一族盡葬的壞招。必會從商氏的營生下手,她覺得一定有商文姝忽略的地方。
“好。”商文姝同樣擔(dān)心自己忽略了什麼以至於遭了施厚瓊的道,商名姝心細(xì)如髮,有商名姝把關(guān),她會更安心些。
“娘子,禾木說有要事來稟。”三姐妹憂心忡忡的時候,禾穗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商梓姝與商文姝欲起身迴避,商名姝道:“長姐和二姐聽聽,或是與香茗齋有關(guān)。”
她這段日子只讓禾木盯著這一件事情,沒有什麼需要避諱。
二人依言坐下,禾木偏黑的臉嚴(yán)肅而又焦急:“娘子,今日許多茶館都言兩廣乃至福建諸多茶園出現(xiàn)蟲害,茶樹染疾,秋茶難以供應(yīng)。”
商文姝與商梓姝倏地站起身,兩人眼底都浮現(xiàn)出激動之色,這消息若是真的,那麼他們就要以最快的速度囤積茶葉,運往兩廣和福建搶佔市場。
“消息是今日突然出現(xiàn)?”商名姝性格謹(jǐn)慎,不似兩個姐姐激動。
“娘子去西杭時也有,不過只有一兩個茶館偶爾提上一嘴。”禾木認(rèn)真回答,“屬下未曾放在心上,可今日謠言突然多了起來……”
“三妹是猜疑這是施家造謠?”商文姝冷靜下來。
“我亦不確定。”商名姝凝眉搖頭,她站起身,“我們?nèi)さ!?
這件事情必須一家人坐下來商議,消息是真他們?nèi)绻麤]有抓住,對香茗齋會造成極大的損失,甚至?xí)瓜丬S衰落。
消息是假,他們一腳踩進(jìn)去,同樣會萬劫不復(fù)。
姐妹三人剛到書房,一羣商氏子弟垂頭喪氣走出來,他們都是在香茗齋各個茶坊做掌櫃或是賬房的人。
“你們?nèi)锹牭斤L(fēng)聲了?”商進(jìn)樑見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努力撫平眉宇的褶皺,端起溫和的笑,“不用擔(dān)心,爹自有法子。”
“爹,我們的來意與你此刻憂慮之事,只怕不是同一事。”商名姝敏銳感覺到商進(jìn)樑說的是另一件事,“今日茶館都在傳兩廣與福建茶園遭受蟲害。”
“有此事?”商進(jìn)樑果然不知情,“我會派人去核實消息是否爲(wèi)真。”
“爹,還有什麼事比這事更緊迫?”商梓姝看得出商進(jìn)樑並沒有因爲(wèi)茶樹蟲害的事情有多少起伏,明明他不知道這個消息的真假,更清楚落後一步面臨的困境。
“方纔各茶坊掌櫃來尋我,是爲(wèi)茶農(nóng)毀約之事。”商進(jìn)樑沒有想過把家裡的事情隱瞞三個女兒,“許是他們也聽聞兩廣與福建茶園蟲害,寧可賠付錢財,也不願將茶葉兜售香茗齋。”
商氏有茶園,僅憑商氏的茶園是無法供給商氏鋪開的攤子,經(jīng)營茶葉這那麼多年,自是有交好的茶農(nóng),然則暴利之下,這些交情將不足掛齒。
“他們要漲錢?”商文姝問,“漲多少?”
“已有人高價與幾戶籤契,有人給我私下透露過溢價多少……”商進(jìn)樑不自覺又皺眉,“我們不能競價相爭,否則茶市必亂。”
“這是有人要惡意炒高茶葉價格?”商梓姝試探性問。
屋內(nèi)一片寂靜,沒有人第一時間回答商梓姝。
“未必。”過了許久,商名姝才道,“若兩廣福建茶園蟲災(zāi)爲(wèi)真,茶農(nóng)聞風(fēng)而動,茶葉之價不炒也會上浮。”
“歸根結(jié)底,我們還是要確認(rèn)茶園蟲災(zāi)是否爲(wèi)真?”商梓姝焦急,“我們快追查啊。”
“我去尋其他商行的人問問。”商進(jìn)樑丟下一句話大步離去,
“我去清點茶葉囤積之量。”商文姝緊跟著。
商梓姝看著父親和姐姐匆匆忙忙走了,她好像完全幫不上忙:“我呢?我能做些什麼?”
“二姐一心專研新茶便是。”商名姝安撫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的商梓姝。
“我現(xiàn)在哪還能靜得下心?”商梓姝本就不是個冷靜持重的性子,家裡面臨著這麼大的事情,她又感覺自己毫無用處,急得抓耳撓腮。
“二姐,你聽我說。”商名姝握住商梓姝雙手,迫使商梓姝與她四目相對,“無論這次危機(jī)是人禍還是天災(zāi),只要你把新茶研製出來,我們走錯一步也無妨,總能翻身,你就是我們的後盾。”
清幽的雙瞳似深不可測的潭水,一眼望不到底,又幹淨(jìng)明亮的纖塵不染,商梓姝對上妹妹的目光,莫名有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
商名姝眼底的和平與鎮(zhèn)定,溫柔如春日暖陽,均勻灑在商梓姝心間。
她深吸一口氣:“我已經(jīng)有眉目,我這就去抓緊將之研製出來。”
給每個人都找到事情做分散注意力,只剩商名姝獨自一個人站在父親的書房,她纖瘦單薄的身體裹著鮮嫩的裙裾,與肅穆深沉的書房格格不入。
“禾穗……”
“娘子?”
商名姝怔怔看著禾穗,幾次張口欲言,最終嚥下去:“替我研磨。”
她也識得幾個在兩廣的人,只是書信往來太慢,一去一回,該塵埃落定的都已經(jīng)塵埃落定。
無論如何,她還是書信一封,以期得到最真實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