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血浪, 杜鵑花海卷席著濃重的香氣,薰得人昏昏欲睡。
花容靠在沈臨岸身上,整個人像沒了骨頭一般, 軟在了沈臨岸身上, 美眸半閉。
陽光明媚地灑下, 在風翻涌的地方, 杜鵑花愈發嬌豔欲滴, 彷彿隨時流淌下鮮血。
他們坐在高高的塔尖上,蜜蜂在辛勤地勞作,採集著血蜜。底下是一個個裝滿人的血坑, 往下看去就像是血泊裡種滿了一顆顆死人頭。
沈臨岸擔憂地勸了一句,“花容, 要不你先答應湄師叔吧, 這樣下去總不是辦法!”
花容睜開了眼, 用銳利的眼神帶著譴責的意味看了沈臨岸一眼,慢悠悠地問:“這也能隨便答應的嗎?”
花容話語頓了頓, 目光掃向地上的血坑,才帶著明顯嫌棄的神情說:“這也實在是太噁心了!”
沈臨岸頓時無奈了,只緊緊把花容摟在懷裡,照顧著她。
這幾日他們已經受了很多折磨,湄師叔提出的要求自然是讓花容控制著血蜂, 來爲她釀血蜜。這裡自然沒了新鮮的血液, 湄師叔要的是花容在江湖中濫殺無辜, 餵養血蜂。
這無疑是將這羣血蜂收到手的一個很好的機會, 但花容卻敬謝不敏。無它, 它們要吸的是人血,花容覺得自己做不到這點。
“你可以毀了它們。”沈臨岸這般說道。
花容拂過袖子, 指著這邊杜鵑花海,認真地和沈臨岸解釋:“如果只是控制,那沒問題,但是讓它們死亡,我也控制不了它們,很有可能會反噬到我的頭上。況且,你覺得湄師叔爲什麼要把這羣血蜜交到我手中,真是如她所說,因爲她要練功嗎?我可不信。”
沈臨岸聽了,也沉思起來。
湄師叔折磨他們的時間不定,而且她先用了什麼手段使花容失去了行動,這也導致沈臨岸必須陪在花容身邊。
據花容分析,湄師叔是出了什麼問題,所以對她實施了這般手段。起初,沈臨岸也受到了這樣的折磨,但他是玩家,可以隨時下線,躲過了這劫。
沈臨岸也離不開這個地方,他雖然可以選擇死亡,但江湖中也容不下他了,他必然會被限制在三生殿中。
“喲,還真是一個癡情的人兒!”湄師叔的聲音從塔頂上傳來,她破開黑色的屋檐。直接跳了下來,落在花容的背後。
花容只來得及推了一下沈臨岸,示意他下線,不必顧及她的安危。
沈臨岸早已養成了這樣的習慣,早在湄師叔危險的聲音傳入他的耳朵時,他就選擇了下線。
最後那一刻,他回頭,看見有一隻枯瘦的手搭在了花容的肩上,花容的黑髮被人抓起,被往後拖走了幾步。
花容面無表情地看著沈臨岸消失,才放肆地表現出痛苦的神情,她五官都痛得皺在了一起,忍不住說著軟弱的話來求饒:“湄師叔,我答應你,你放手吧!”
魔宮的手段都同出一轍,花容對沈臨岸用過可以讓他痛十倍的手段,這回也被用在了自己的身上。花容只覺得整個頭皮都要給她扯落了。
湄師叔停止了拖曳著花容的長髮,她隱藏在面紗裡的半邊嘴角牽動一下,聲音卻恢復了優美動聽的模樣,“哦,師侄這回怎麼這麼聽話了?”
花容翻身,從她手中扯過了自己烏黑的長髮,細細理順了,溫柔地笑道:“自然是因爲師叔無法忍耐下去了,師叔的聲音可真好聽,只怕面容……又毀了吧?”
湄師叔隔著面紗,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龐,動作小心翼翼,之間卻戰慄起來,她一下勃然大怒,眼裡發出可怕的尖刀來。
花容卻已經加快了語速,遏制住了湄師叔的怒氣,“若只是面貌毀了,你還可以釀血蜜,可你把這些血蜂交給我,是不是因爲它們反噬了,你受不住,你的武功出了問題。”
湄師叔看著半趴在地上的花容,警惕的目光變得輕蔑起來,她蹲下身子,扯起花容的髮根,欣賞著她痛苦的神情,強勢地問:“那又如何?花容,你現在又有什麼能力來抵抗我?”
花容被這股疼痛提著精神,不由隨著她的動作仰頭,好減輕疼痛感,她的話語斷斷續續,但帶著一股子強撐的倔強,將話語說完整了,“不如何,只是我怕你不放我出去……”
“原來師侄是擔心這個,你總要奪回宮主的位置,你要報仇,我當然得幫你。怎麼會讓你呆在這裡,等著紅蓮來圍剿呢?我和紅蓮可是有不小的仇恨了!”湄師叔聽了這話,反舒展了眉頭,將花容的發放開,任憑她撞到地上,反裝作好人的模樣。
花容自然不會輕信湄師叔的鬼話,但她還是認真地想了想,反得出了自己的話也是鬼話的結論。
她眼睛眨了眨,覺得繼續鬼扯下去沒有意思,她們兩隻狐貍說著對方都不相信的話,互相扯來扯去,說到底還是不信任對方,這些都是藉口。
“湄師叔,我需要現在出去,奪得宮主的位置。”花容直接開口,提出自己想要的。
湄師叔指了指下面的人頭田地,用毋庸置疑的語氣說:“只要你把這輪血蜜釀完!”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花容從空間中召喚出了招魂笛,將它握在手中,有些猶豫起來,但她總不想呆在這裡一輩子。
“你總得先解開我身上的穴道,恢復我的武功,我才能控制這些血蜂。”花容提出要求,像這樣的要求她提出過數遍,但湄師叔都沒有同意。
這便是湄師叔底氣不足的證據,她的武功一定是出了問題,不能壓制花容了,纔會在一開始對她用了私下的手段,讓花容處於疲軟無力的狀態。
“你也休跟我貧嘴,你先釀出血蜜,我再恢復你的武功!”湄師叔煩躁地說,一袖子抽到花容的背脊上去。
花容的身子無力地滑下去,背脊微微戰慄,湄師叔很滿意花容不回答她的話了,又要抽她一袖子,給她一些教訓。
柔軟的袖子灌注了內力,也變成了殺人的兇器,紅色的袖子像是鐵片,又朝著花容打了下去。花容聽到了鐵袖的破空聲,也準備好了承受這一擊,她更加伏低身子,閉上眼睛。
忽地,鐵袖在空中停止了運行的軌跡,堅硬的袖子柔軟下來,化爲普通的布料,輕點在花容的背上,沒有痛意,倒也讓花容的身子一顫。
她猛地睜開眼睛,迅速地翻起身子,坐了起來,拿起一直握在手中的招魂笛,急促地吹了起來。
笛聲似海浪漫卷,急促而又浩大,衝擊著海岸,花容十指靈活地在海浪劍跳躍,笛聲將場中的打鬥聲音掩埋。
這時,她纔有心思去看沈臨岸的情形如何。
“小子,你還是太沉不住心思,一看花容受苦就跑了出來,還真是個深情種子!”湄師叔背上扎著一把劇毒的匕首,捂著傷口,退到花容的身邊,大笑著將劍尖抵上花容的脖子。
只一招,高下立分,沈臨岸站在原地,似想衝上來,卻躊躇著步伐,不敢動彈。
“花容,你沒事吧?”沈臨岸著急地問。
花容放下笛子,見一堆血蜂被號召了過來,卻只圍在自己和湄師叔的中間,並不見什麼行動,顯然也猶豫了起來。
“湄師叔,我記得你沒有百毒不侵的體質吧?畢竟,你不是魔宮宮主。”花容被劍尖劃破喉嚨上的皮膚,感受到尖銳的痛意,仍從容地說。
湄師叔不在意地說:“那又如何?他總不會看著你死的!”
花容看向沈臨岸,神情裡有著恨鐵不成鋼的不滿,“你太沉不住氣了!”
沈臨岸羞愧地低下頭去,失落地說:“對不起,我看你……”
“他也是看不得你受苦!好一對苦命鴛鴦!”湄師叔得意地笑了笑,笑容旋即扭曲起來,變成十足的譏諷。
花容按壓下招魂笛,神情有些煩躁,猛地往湄師叔身上撞了撞,細細密密的銀針從笛□□出,配合著她的手勢,一齊扎入湄師叔的腰間,進入她的內臟中。
沾了斷腸草的毒針扎入湄師叔的內臟,花容覺得即使湄師叔常年煉□□,也會被這兩種□□弄得痛苦不堪。
但她好似什麼都感覺不到,依然將尖利的劍劃入了花容的胸腔。
鮮血四溢,花容往旁滾了滾,依然逃脫不了劍尖的籠罩。但很快,那柄劍就落不下來了,因爲有成羣的蜜蜂叮住了持劍的主人。
花容趁機滾到一旁,狼狽地爬起來,湄師叔的尖叫聲刺破了她的耳膜。
她爬起身,拿出鐵鏽劍,從湄師叔的心臟穿了過去,纔看到湄師叔的慘狀。
湄師叔的身上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血蜂,血蜂鳴叫著,給她的衣服上覆了一層厚厚的血色鎧甲,在風中游動著,變幻著不同的風姿。
花容不忍再看,抽出了劍,靠在後面的牆上,慢慢跌坐了下來。
沈臨岸驚魂未定,憤怒地直接將沒了幾口氣的湄師叔踹下了高塔,蜜蜂跟著墜了下去,鋪天蓋地的蜂羣全朝湄師叔的屍體涌了過去。
花容沒有聽到她的尖叫聲,也沒見她掙扎,不由得有些恍惚,湄師叔就這樣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