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冠江雖然早有了準備，但對這個處理，他還是表現出了滿臉的凝重，他臉色驟變，愁容寫在了臉頰。文斌看出了端的，湊近一看，心情也頓時沉重，不由有些憤怒。

“黨內嚴重警告，***，至於嗎。”

“哼，我還以爲要免職，也不過如此嘛。”楊冠江冷笑一聲回道。

文斌也跟著無奈地笑了笑，只有他清楚，楊冠江說這話的心情是複雜的，要真免職，絕不是這話了。楊冠江說完，仍然反覆的看著文件，處理的理由很牽強，但他還是看了還想看，這大概是他看得最認真的一個文件了。楊冠江看得出神，文斌只要親自交代馬燕。

“通知領導班子晚上8點開會。”馬燕點了點頭，嗯了一聲，就開始去通知尚在辦公室的領導班子。

“別看了，走廚房吃飯，吃過飯叫於國華和小莫來商量一下，免得在會上又瞎扯。”

“哦，走吧，這個處理決定還是你來傳達吧。”

“會上就不傳達了，讓他們傳閱，免得分散了大家的注意力。”楊冠江知道文斌的意思，當前首要的任務是安排部署烤煙生產工作，不想因爲這個問題影讓大家轉移討論的焦點。楊冠江也不勉強，你文斌現在是名符其實的老大，反正你說了算。

或許是因爲晚上要召開班子會，廚房裡人多了起來，班子也基本到齊了，就連於國華這個稀客都在廚房吃了。有文斌和楊冠江在，廚房的氣氛很難活躍，以前吧，侯玉林不會在意這些，越是文斌和楊冠江在的時候，他愈要挑逗大家活躍，讓自己成爲吹牛的中心人物，以顯示自己的人氣。說實話，文斌和楊冠江心知肚明，卻也難免有些酸楚。

侯玉林的這種伎倆，看似不屑一顧，可還是影響著文斌、楊冠江的心情，直接造成的影響就是楊冠江文斌單獨很少留在廚房吃飯，漸漸地他們也才理解於國華一直不願意在廚房吃飯的根源。吃飯，不光菜飯要可口，心情也很重要，心情不好，吃啥都沒胃口。

侯玉林不再譁衆取寵，是從得知文斌要進常委的時候開始的，他似乎在一瞬間得到了啥真傳，或者說生了一場大病，整個人變得穩重客氣了，特別是在廚房的時候，不再嬉皮笑臉，不再盡力的去挖掘別人的優點、有趣點，甚至是很誇張的去擡舉別人，讓別人也不得不回敬他。起初大家都不習慣，有些肉麻，可次數多了，也就習以爲常。現在，反倒是大家不習慣了，侯玉林不再是那個侯玉林，吃飯又少了笑談。

文斌和楊冠江也察覺到了這個變化，文斌很想讓大家都不要那麼嚴肅，可他還是做不到，這不怪他，主要是大家對他身上的光環產生了敬畏，每一個人，都會在經意或不經意間打量自己的語言行爲，不想給文斌留下多好的印象，但至少不能留下不雅的把柄

。楊冠江感到的變化是大家的目光神情，以前他進廚房，大家都會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有羨慕，也有尊重，感覺很好。現在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文斌身上，從大家的目光中，他感受到了一種冷落，無言的冷落。

感覺有變化的還有於國華，以前在侯玉林的挑唆下，大家把於國華當作了談資，從於國華被免煙辦主任再到提拔爲副鎮長，大家的態度基本都是譏諷嘲笑，被免煙辦主任時是大衆心態，因爲於國華是在沙古鄉當副鄉長被就地免職後才調木山鎮，之後任了個鎮煙辦主任，又被從沙古鄉調來的侯玉林給免了，這很難不讓人家議論。現在好了，楊冠江站出來了，提拔了於國華，直接把侯玉林分管烤煙的權利剝奪給於國華，等於狠狠給了侯玉林一巴掌。大家正要接著看三個來自沙古鄉的相互鬥爭的好戲時，形勢又變了，文斌進了常委，大家關注的焦點也變了，於國華被忽略了，好像消失了一樣。

幾個人的心理變化也就影響著整個廚房的氛圍，幾個盡力表現得歡悅的卻顯得有些強顏歡笑，而文斌故意要顯莊重的卻掩飾不住臉上的笑靨。真是相由心生，想用表情來掩飾內心真實的感受，這是多麼艱難的一件事。

楊冠江也在盡力的調整自己的心態，他不是調整給別人看，他是在自我調整，他一再要求自己，不要在意這個處分，不要因爲這個處分影響自己的心情，影響自己的工作。可他還是做不到，要駕馭自己的心情，駕馭自己的情緒，也很難啊。要不是等著開班子會，他真想一個人靜靜。他無法說服自己，無法調節自己，從他吃飯沒胃口這點，他就感覺到了。這頓飯，他第一個走出了廚房。

文斌吃飽的時候，大部分人都已經吃飽了，誰吃飽誰走人，這是不成文的習慣，沒有誰會考慮主要領導沒吃飽，自己要陪著，可今天，侯玉林卻故意陪著，看似沒這行跡，文斌還是覺察到了，難免還是有些小感動。

兩人一起走出了廚房，侯玉林故意問了句：“書記，晚上開會？”

“是啊，全鎮的烤煙收購趕鴨子，李智書記找我和楊鎮長談了話，下了死命令，務必要完成任務，問題嚴重啊，我想還是開個班子會研究一下。”

“都是管理上的問題，烤煙生產，越是到後期，管理越是關鍵，確實應該研究一下後期的管理問題。”

“嗯。”文斌點了一下頭，又若有所思，侯玉林這話很明顯是針對於國華，按這個邏輯，今年的烤煙生產出問題，那就是後期的管理問題，那就是分管領導於國華的責任。當然，作爲主要領導的文斌和楊冠江，臨陣換將，難辭其咎。

侯玉林見文斌肯定了自己的說法，又接著說：“後期的管理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個是烤煙生產的田間管理和烘烤管理，另一個就是菸葉市場的管理，都不能放鬆。”

“嗯。”文斌嗯完，正好到了分路點，各自回到了辦公室

。文斌似乎就因爲侯玉林的這幾句話，這個態度，改變了對侯玉林的看法，認爲侯玉林還是顧全大局。

在楊冠江的辦公室裡，於國華和小莫正在對各烤煙片區的實際種植面積覈實。

“走，我們到書記辦公室去。”楊冠江說著拿起筆記本就起身，於國華和小莫愣了一下，在他們的習慣中，這種小範圍的討論問題，都是在楊冠江辦公室，文斌在也是這樣。兩人慢騰騰地收拾著材料表冊，顯得有些不情願。楊冠江也不管這些，自己先走，直奔文斌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