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妖族最終還是沒有東進。

天妖阿魯巴返回之後，就開始了全面的，大刀闊斧的進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或者更準確的說，是樹立天妖族自己的規矩。

並全面糾正，削弱對人族的仇恨，沒必要把精力都放在這上面，天妖族首先要變成一個真正的仙界大族，仙界主宰，然後纔有資格去談其他。

很多天妖強者自然是不認可的，然後就被天妖阿魯巴以至高的強大實力血腥鎮壓，根本不講道理，不同意就請你去死。

整整三十萬年，天妖族內部被整肅一清，變成了一個整體的，統一的，獨一無二的仙界霸主。

阿魯巴的意志，被徹底的得以實施貫徹。

天妖族終於有了自己的規矩。

同時，阿魯巴也通過了血腥的清洗，終於徹底確定了，天妖族中的確沒有了人族的奸細。

而天妖族的第一簇道火也在此種情況下被點燃，當然，僅僅只有一簇。

然後，就在阿魯巴再一次將目光投向東方，準備展開一場前所未有的遠征的時候，仙界生態的第四次微調到來了。

相較前三次，這第四次微調的動靜稍稍大了一些，甚至都不需要專門的幻陣來監測，隨便一個實力在水準之上的天妖強者，都依稀感應到了這次生態微調的波動。

因爲好處是肉眼可見的，它們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源自大地深處的脈動，很多天妖在一夜之間就連破三級。

最差也能突破當前境界。

這種突破，可不僅僅是實力的突破，是對仙界生態變化的共鳴，是對力量的理解和認可。

作爲天妖族的至強者，阿魯巴，也在這一夜獲得了大量的收穫，雖然它沒能因此突破，但對仙界的理解和領悟，卻一下子就讓它的見識大幅提升。

甚至讓它捕捉到了一種可以讓自己更進一步的契機。

那是更加強大的力量在對著它招手。

略一猶豫，阿魯巴就選擇了閉關，沉思，它需要從頭到尾，從遙遠到未來的去思考。

但整個天妖族，陷入思考的天妖強者可不止它一個。

因爲第四次仙界生態的微調，幾乎是讓所有天妖強者都看到了一個無比廣闊的天地，它們完全可以去突破，去馳騁。

所以一時之間，天妖族中的高層強者都銷聲匿跡了。

原本的遠征東方也就不了了之。

對此，閉關中的阿魯巴與天妖強者們也不在意。

因爲它們非常篤定，等它們閉關出來，整個仙界仍然是它們的。

它們只會變得更加強大。

可它們並不知道，仙界生態的第四次微調後，獲得好處最多的，其實都是那些在這個時間段後出生的天妖幼崽！

什麼叫妖孽，什麼叫天賦滿級，什麼叫天才橫溢。

才短短的幾百年過去，天妖族中，才華橫溢，聰慧過妖，實力突飛猛進，天賦異稟的新生代天妖就幾乎橫掃原來的上一代中層天妖。

更卓越的見識，更敏銳的判斷，更準確的認知，以及，根本打不過的實力。

當然，這些新生代的天妖並沒有把一切都推倒重來，它們先是取代了中下層的上一代天妖，又遵循著大天尊阿魯巴所制定的規矩，所開拓出來的知識體系，去完善，去昇華。

這個時候，大天尊阿魯巴，還是這些新生態天妖的偶像，是它們所崇拜的至高天妖。

但是，當新生代的天妖輕而易舉的翻過一座又一座知識大山，拿出了一種又一種強大的神通，爲天妖族立下更大的功勞，甚至，當阿魯巴費勁巴拉用了幾十萬年才點燃了一簇天妖道火，而新生代的天妖只用了一千年，就再次點燃了一簇，兩簇，三簇天妖道火時。

阿魯巴就已經被從神壇上拉了下來。

知識不會說謊，道火不會說謊。

於是當三千年後，阿魯巴心滿意得的結束了閉關，它覺得自己已經突破了一大截，收穫巨大，終於出關後，就發現，早已變了天地。

已經沒有天妖會關心它是誰，它曾經一言出，整個天妖族羣都得瑟瑟發抖三日，但如今，它無法號令任何天妖了。

它找不到自己的手下，也找不到自己的權力。

它大吼一聲，化出真身，七十二顆頭顱怒視，但映入它眼中的，是整整五簇天妖道火，然後是五頭氣息並不弱於它的新生代天妖強者。

“狂妄小輩，你們要造反不成！”

阿魯巴怒吼，它想大開殺戒，它這一生，就是伴隨著無數的屍山血海而來，它只認殺戮。

“前輩，時代變了?！?

這五個新生代的天妖強者並沒有過來挑釁，反而恭恭敬敬的行禮，因爲它們認得阿魯巴，雖然實力上還壓不過，但論對過去，對現在，對未來的理解，卻可以全面吊打。

“如果前輩想打殺一場，我們自會奉陪到底。”

“但是有意義嗎？”

“天妖族不是前輩自己的族，是全體天妖的族，對待敵寇，我們可以毫不手軟，對待同族，還是要講規矩，前輩從前殺了那麼多的天妖，就是爲了將規矩二字烙印在天妖族的血肉裡，骨子裡，妖魂裡，難道今日，你想親手毀了這規矩？”

“講規矩？好！本尊今日就與你們講一場規矩?！?

阿魯巴冷靜下來，那就證道一場。看一看，究竟是誰在講規矩？

這規矩，到底該怎麼講？

人族有過去，有現在，還不知未來如何。

它們天妖族沒有過去，只有現在，也不知未來如何？

這條路，到底要怎麼走，光靠打打殺殺也是沒趣，它好不容易把那些動輒就想毀滅，廝殺的莽撞天妖殺絕了，殺怕了，它不信，在天妖族，論起講規矩，誰會能講得過它？

但是，那五個新生代的天妖強者，上來就問了三個問題，直接把阿魯巴給問懵了。

“尊者從何處來？”

“至何處去？”

“意欲何爲？”

這是聽起來很簡單的問題，隨便一頭天妖都有自己的答案，阿魯巴也有，但它卻知道，這只是停留在第一個層次上的答案，是沒什麼意義的，真正可以觸及無窮神妙的，只會是更深層次的答案。

或者，這問題本身，就是觸不可及的。

阿魯巴有千言，在此刻卻不能出一言。

它沉默著，沉默著，不知如何回答。

“前輩，這不是你的錯?！?

一名新生代天妖強者平靜開口，“你上不能見過去，下不能照未來，只能困頓於此刻，所以這不是你的錯?！?

“你說什麼，我有七十二元神頭顱，可窺仙界萬方，我能從這裡，一眼就看到極西之地?！?

阿魯巴再次怒道，或者是在強行挽尊，至少它的實力是實實在在的。

“元神，是出自人族的修煉術語，以此引伸而來，便是元神武器，那麼前輩可知，人族雖然有元神武器，但仍然有仙靈甲作爲總綱。”

“前輩可修煉了幾層仙靈甲？”

仙靈甲，阿魯巴自然是知道的，它也的確在努力修煉，不，是想開創出屬於天妖族的仙靈甲。

但很遺憾，雖然它的元神武器多達七十二個，但一直沒能修煉出第一仙靈甲，沒錯，連模仿都模仿不了，更勿論開創新的一條路了。

“那爾等莫非能修煉出來？”

阿魯巴怒道，明顯心虛了，或者是心中的堅持，要動搖了。

“不能，但我們可以開拓出一條從未有過的新路，這纔是我天妖族應該做的?！?

“人族知識可以參考，所以第一代大天尊做錯了，它不該摧毀人族留給我們的至尊聞道神鍾，這讓我們走了很多彎路，很多事情的真相只怕我們永遠都不知道了?！?

“但是，人族知識可以參考，但也不能全盤的去學習人族知識，矯枉過正要不得，這一點，前輩也錯了?！?

“可前輩真正的錯誤是，沒有第一時間把人族餘孽按死?！?

“是，人族與我們並未有什麼深仇大恨，它們甚至在知道仙界生態變化後主動退出了，遠避極東之地，它們看起來很無害，很溫和，但是，仙界霸主之爭，又豈能以表面來看，一切皆要以族羣的核心利益爲前提?！?

“這一點，才應該是我天妖族的規矩?！?

“得放在所有規矩的前面?！?

“前輩沒有去遠征人族餘孽，只算是小錯?！?

“但前輩沒有把天妖族的核心利益放在最前面，這纔是大錯。”

“所以現在，前輩明白了嗎？當處在這一條天妖族的規矩下，你還會猶豫，還會不去追殺人族餘孽嗎？”

一番話說完，阿魯巴明白了，也再無鬥志了。

因爲，若以此標準來看，他當日是真的把天妖族的核心利益放在最首位嗎？

它雖然關心的是一整代天妖，但這一代天妖，能代表整個天妖族羣嗎？

追殺人族餘孽的時機，稍縱即逝，而它，卻硬生生的給拖延了三十萬年！

尤其再算上人族奸細拖延的那一百萬年，這加起來就是一百三十萬年。

對比人族至高強者的謀劃，再看它的所作所爲，何止是一個高下立判?。?

這一刻，阿魯巴心灰意冷，想一死以謝天下的心思都有了。

但最後他還是問了一句。

“所以，你們要去追殺人族餘孽嗎？”

“是，此事勢在必行，哪怕這是一條必死之路，但我等必須以慘烈的代價，慘烈的死亡，才能讓未來的天妖族銘記這件事，如果可以，我們想請前輩爲天妖東征軍團的主帥?！?

“好！我會死在人族手中的?！?

阿魯巴慘笑一聲，也許這就是他最好的結局。

但是，對於整個天妖族東征軍團來說，卻將是一個最糟糕的結局。

這一代天妖，得死絕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