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話題轉變有些突然，夏仁楞了一下。
女人緊接著站起身要捉他的手，夏仁想要躲，但兩人的距離實在太短，又因爲事發突然，沒能躲掉，還是被她捉住了。
由於上次被孫愛紅傷害過的心理陰影，夏仁還來得及感受她手心的柔軟，就下意識地抽了回來，同時後退兩步，“你幹什麼？”
“真的能夠碰到！”
女人像是發現了新大陸，整個人一下子變得開朗起來。
“你別誤會。”
她收回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說道：“我只是想要試一下，看咱倆究竟能不能接觸。”
“自從我死後，昨晚那些消防員對我都視而不見，樓下那個鄰居看到我也發瘋一樣的跑了出去，只有你不怕我。”
女人語氣有些急促：“雖然搞不明白爲什麼我死後還能繼續存在，不過，這不就相當於二次生命嗎？”
生前不愧是搞科研的，邏輯清晰，毫不慌亂。
夏仁聽她接著說。
“我說讓你留下陪我的意思，不是要殺了你，而是。”
女人說到這卡詞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她手指了一圈房間：“這間房子給你，我還有一輛七十多萬的奔馳車，還有兩百多萬的存款，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夏仁明白了。
同時他也開始疑惑，二類感染體不是應該對人類都抱有不輕的敵意嗎？怎麼面前這個，不僅沒有敵意，反而還想……
難道是人類的記憶佔據了上風？
“可是……”
他望了一眼腳下，這房間怎麼住人？
女人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說道：“房子是可以重新裝修的，用我的錢，只要你保證不會背叛我，我可以寫一份遺囑，把我名下的所有財產都給你。”
“既然你可以觸碰我，就代表著……也能做許多事情，對你來說，我除了不能被其他人看見，就跟活人一樣，你可以住在這裡，
和我一起生活。”
“我生前有許多關係，只要寫幾封信，你就能得到一份很好的工作。未來孩子的事情雖然麻煩，但是也可以領養的，我只要存在，就應該就不會衰老，
而且就算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也已經擁有了一大筆財富。
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陪我，好不好？”
祈求的語氣。
短短的時間內，她將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夏仁想要拒絕。
但，
這些條件真的很有誘惑性，而且她的樣貌真的，非常不錯。
“我這個樣子，這輩子是肯定不能和普通女孩生活在一起的，不如就……”
他想到這，忽然驚醒。
自己怎麼不知不覺間順著對方的思維走了？
她的能力，是聲音。
蠱惑之音。
夏仁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你沒有什麼親人嗎？”
女人見他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放下心來。
“親戚是有的，不過我家裡，就我一個人。”
她的語氣接著有些悵然：
“我是個很要強的人，一直醉心於研究，從來沒有考慮過其他，直到前不久姐姐去世，我參加完葬禮，回到自己家中才發現，我已經連個可以傾訴的人都沒有了。”
“昨天我生病待在家裡，忘記了關燃氣，就這麼睡著了，再次醒來的時候，面對的就是熊熊烈火，若是房間裡有其他人，我絕不會就這麼糊里糊塗的去世。”
“那你在這之前，有沒有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或者，接觸過奇怪的人？”
夏仁最想要的搞明白的，還是污染源來自哪裡。
若是不能儘快找到，早晚有一天，自己身邊的人也會遭受危險。
“這個，好像沒有。”
女人說。
“你考慮的怎麼樣了？能答應我嗎？”
“這個……”
夏仁眼神躲閃，還在矜持。
只是手中的撬棍，已經悄然消失了。
女人神情緊張，等待著他的回答。
終於，夏仁咬了咬牙，目光堅定起來：“我答應你！我也沒什麼親人，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聽到答案，女人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我叫秦蕓。”
“我叫夏仁。”
確定關係後才知道對方的名字，聽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夏仁也不再扭捏，開始主動接近，牽起她的手。
秦蕓想要抽回來，發現他握得很緊。
“慌什麼，你以後，就是我的女人了。”
夏仁還想要更近一步。
秦蕓另一隻手抵在他的胸口，“可是這裡……”
就算確立了關係，他也未免太操之過急了吧。
“你真漂亮。”
夏仁說：“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
四目相對，秦蕓羞澀的撇過頭。
夏仁趁機攬住她的腰肢，兩人在一片廢墟中，緊緊擁抱在一起。
秦蕓感受著面前男人強有力的心跳，心想原來可以依靠的感覺，是這樣的。
真好。
傳說每個女人在做某件事之前，都會鼓起勇氣問一句話。
“你會對我負責的吧？”
她帶著幾分忐忑，幾分不安，幾分期待地擡起頭，看到的卻是一張冷漠的臉。
“嗤！”
冰涼的硬物從後背刺入，她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能量，正在飛速流逝。
“對不起，騙你的。”
“怎麼會……”
秦蕓臉上，還是不可置信的表情，但眼淚，正不斷地從她眼角涌出。
這是，
什麼？
好……疼啊。
受傷的位置，
胸口，好疼。
“夏仁，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想要你陪我，就只是想要你陪我……”
她還在試圖挽救些什麼。
“你信我……”
“我相信你。”
巨大的觸手從夏仁腦後伸出，變得比以往更加長了些，在空中不斷地扭轉著，像一條盤起的巨蟒，上面密密麻麻的白色吸盤都在興奮地擴張著，散發出強烈的渴望。
“只是，你太好騙了，
所以，對不起。”
觸手卷起秦蕓，將她帶到半空中，緩緩遠離夏仁。
她雙手掙扎著，還在說：
“我什麼壞事都沒有做，真的，我就只想……”
夏仁手指摩挲著撬棍，上面一滴血都沒有。
他接著擡頭望著對方絕望的表情。
良久。
“煩死了！”
夏仁壓低了聲音怒罵一聲，將秦蕓放回到地上。
還是狠不下心來。
他已經將對方體內的能量吸收了大半，只能維持形態，和當初的曾書藝一般，對方現在什麼都做不了。
帶著些許不滿足，觸手縮回體內，於此同時，系統的提示也一併到來。
【封存等級：二類感染體。可選兌換項：
增加污染抵抗*3
消除自身5/100污染值
增加自身7/100污染值
獲得150成就點，成就點可在商店兌換重要物品。】
“系統真是越來越摳門了。”
嘴上這麼說，夏仁其實也明白，污染值越高，消除和增加都會變得困難。
封存沈華獲得的200成就點，他使用了一百兌換一級抗污染液，再加上最近封存的三個一類，和散播污染記錄得到的100成就點，若是這次也選擇成就點獎勵，他就能有500了，距離直接兌換二級抗污染只剩下200點，但他卻並不打算這麼做。
【消除自身5/100污染值】
確定選項後，夏仁自己沒什麼感覺，觸手也沒再出來插他的眼睛，不過污染值確實已經無聲無息的消除了，只剩下25/100。
他又兌換了兩瓶一類抗污染液，服用後，污染值終於變爲了0，還餘下三百成就點。
壓在身上的重負總算沒了。
“剛纔那兩瓶綠色的，是什麼？”
秦蕓擦著眼淚，還沒有從剛纔的恐懼與絕望中完全走出來。
“是能殺了你的東西。”
夏仁心情有些煩躁，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留著對方，人類明明和感染體是完全的對立面，沒有一絲和解的可能。
但，就是下不去狠手。
秦蕓聽到這話，害怕地縮了縮肩膀。
夏仁扭頭就走，他一刻也不想在這裡多待。
“你答應我的事……”秦蕓在身後弱弱地問。
“都說了是騙你的！”
他害怕再多留一會兒就會繼續心軟。
正要離開的時候，他在門口融化大半的垃圾桶裡看到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片白色的，被黑色塑料袋包裹著的棉狀物體。
夏仁起初以爲是衛生巾，結果撥開看了看了，竟然是一片嬰兒的紙尿褲。
秦蕓一個人生活在這裡，沒有丈夫，更沒有孩子，紙尿褲是從哪裡來的？
“這是誰的？”他問。
秦蕓本來以爲他是後悔了，要答應自己，沒想到聽到的是這個問題。
回想了一下，她說道：
“這是昨天下午……”
話說到一半，停住了。
夏仁疑惑地回過頭，發現她張著嘴，神情著急，就是說不出話來。
難道！
他突然想起賀志，對方也是一樣的情況！
“別說了！”
已經晚了。
夏仁衝到秦蕓身邊，對方的皮膚已經開始了崩壞。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秦蕓的能量已經被自己吸收到了臨界點，觸手在此刻幫不上任何忙，而且造成這種自毀的原因，他根本就不知道！
夏仁扶著她的身體，但是沒有用，融化的過程，不可逆轉。
“對了！”
崩壞的能量吸收不了，但是可以往裡加啊！
“嗤”的又是一聲。
秦蕓長著小嘴，眼睜睜看著夏仁拿撬棍又捅了她一下。
“給我吐出來！”
夏仁怒吼道。
秦蕓……
撬棍：“？？？”
“不吐我以後就把你當成攪屎棍用！”
撬棍：“！！！”
挖耳勺舒服地抖了一下。
剛剛吸收的能量又從撬棍體內涌出，秦蕓呻吟一聲，身體散發出淡淡的光芒，崩壞的皮膚也在漸漸修復，很快就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只是有些虛弱。
撬棍再一次被強制榨乾了，真的，一滴都不剩。
“你爲什麼要救我？”
秦蕓雙手撐著上半身趴在地上，睡衣下露出兩條大白腿，和地面的髒污形成鮮明的對比，楚楚可憐。
夏仁目光在她腿上瞧了一會兒，沒回答。
“那個不可說的人，究竟是誰？”
他在心裡反覆問著這個問題。
驀地，腦海中零碎的記憶被串聯了起來。
“那對抱著孩子的夫婦……”
眼鏡男臨上車前詭異的一笑，在夏仁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秦蕓的姐姐不久前去世，
方斌鄰居的自殺，
公交車上冰冷的推手，
還有朱有錢說的，
方斌的鄰居，有一個兒子，已經結婚。
現在，
他回家了。
“爲了我的家人，就算是死，我也在所不惜！”
這句話猛的在腦海中炸裂。
徹骨的涼意瞬間蔓延至全身，夏仁如墜冰窟。
那個小偷和方斌之所以會變成感染體，是因爲他？
人類，有孩子，能在社會中光明正大的生存……
若真的是他，那他到底是，幾類感染？
亦或是……畸變體？
“你別亂跑，我還會回來的。”
臨走之前，他不太放心，囑咐了秦蕓一句。
秦蕓眼巴巴的看著他：“真的嗎？”
“我騙你幹什麼？”
夏仁說。
……
……
走出居民樓，他回頭，透過沒有窗戶的陽臺，最後望了一眼裡面焦黑的廢墟。
秦蕓也望見了他，正在衝他搖手。
人生前的執念還真是可怕，這都不恨自己。
“什麼事兒啊。”
他有些頭疼以後怎麼處理秦蕓。
他是夏仁。
知曉‘世界要完蛋了’的夏仁。
昏黃的光芒映照在他的身上，遠處的夕陽墜落進地平線下。
天空中，兩片火燒雲如同天神張開的巨大翅膀，俯視著螻蟻般的人類。
黑夜，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