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零點零分,QQ願靈到,一切將如你所願!
……
蔣凌1999年畢業於廣東中山大學醫學院,擁有藥劑學碩士學位,因爲能力突出,畢業不久就被廣州某大型醫藥公司聘請,成爲該公司一名藥品開發研究員。
在今天市場化的社會,不管醫院還是藥品公司,無不以利益爲運營導向,濟世度人的情懷和單位團體的社會責任,早已退化成商品的附屬物。蔣凌秉性正直,心地善良,又非常清高自傲。雖然每次的產品研發工作,都是按照公司的要求進行,但是在研發過程中,他通常考慮的都是病人的成本而非公司的利潤,對於研發小組中那些趨炎附勢的成員,也常常嗤之以鼻,不屑爲伍。因此屢次和項目主管,團隊的其他成員鬧出彆扭,若非能力出衆,績效卓著,早已被公司辭退。是以工作三年,職位卻沒有任何變動,他也從未想過反省改變,依然我行我素。
大約在2002年8、9月份的一天,蔣凌接到導師袁教授的一通電話——那時蔣凌已在廣州醫學院攻讀在職博士——數天前,醫學院的某附屬醫院收治了一例病人,病人入院時呈現發熱、咳嗽、呼吸加速、氣促等綜合癥狀,經初步斷定,是由一種不明微生物引起的肺炎,然而臨牀上使用各類抗生素卻沒有明顯療效。袁教授帶著他的一羣學生,正在對該病癥進行研究,希望能找出致病原,明確發病機制,以做針對性治療。蔣凌天賦異稟,是他的得意門生,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接到電話的蔣凌二話不說,放下手中的課題,連報告也沒打,徑直離開公司。主管對他這種不把公司規章制度放在眼裡的態度早已見怪不怪,隨手記了個曠工,就不再理會。
蔣凌驅車很快來到醫院,他要來病人的檢測報告,一條條仔細看著:黃××……多葉病變……X線胸片48小時內病竈進展50%……呼吸困難,呼吸頻率30次/分……診斷結果:非典型性肺炎。
看完病例,蔣凌皺眉了,他直覺地認爲,這應該不是“非典型性肺炎”——傳統醫學上的非典型肺炎是相對典型肺炎而言的,典型肺炎通常是由肺炎球菌等常見細菌引起,癥狀比較典型,如發燒、胸痛、咳嗽、咳痰等,抗菌素治療有效。非典型肺炎多由病毒、支原體、立克次體等病原引起,癥狀、肺部體徵、驗血結果沒有典型肺炎感染那麼明顯。雖然一些病毒性肺炎抗菌素無效,但由於這些病原體大多爲細胞內寄生,沒有細胞壁,因此使用可滲入細胞內的廣譜抗生素應當有效纔對,可是袁教授在電話中說得很明白,這些抗生素都沒有太大作用——不過沒有深入瞭解,他一時也不敢妄下定論。
“檢查結果你也看了,有什麼意見?”袁教授走過來問道。
“不好說,”蔣凌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那份病例。“我想沒那麼簡單……”
“誰都知道不簡單,還用你特意跑來強調?”不等蔣凌把話說完,試驗檯那邊就突然冒出一句話。
“好了,正事要緊,別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爭執上。”袁教授回頭斥責了一句。那邊傳來一聲輕輕的鼻哼和幾句小聲的議論,就不再言語。
蔣凌卻不以爲意,他那目空一切,孤傲清高的個性,去到哪裡都不受歡迎,早已習慣了。“有沒有可能是衣原體病毒?”他問向袁教授。
“早就想過了,事後諸葛——”試驗檯那邊一個和蔣凌年紀相仿,身穿白大褂,醫生模樣的年輕人冷冷說道。
“夠了啊,做你們的事去!”袁教授不得不又斥責一番。然後拍拍蔣凌的肩膀,說:“我們的研究也是剛剛開始,初窺門徑而已,一起來吧!”
蔣凌點點頭,和袁教授一起,廢寢忘食地投入了對病癥的研究……
2002年10月初。
蔣凌等人的研究已經持續了1個多月,卻仍然沒有取得太大進展,病人黃某的病情非但沒有得到控制,反而更加嚴重了。就在此時,令人忐忑不安的事接二連三發生了:先是護理黃某的實習護士病倒,其癥狀體徵和黃某初入院時極爲相似;接著與該護士住同一寢室的3名同學也發生了類似癥狀;到了10月中旬,各個醫院都傳出了收治相似病例的通告……
袁教授等人完全沒有料到,這種病疫傳染性居然如此之強,傳播速度如此之快,倘若不立即加以制止,只怕後果不堪設想。於是當機立斷:由蔣凌帶一部分人繼續研究,自己和另外幾人整理相關資料向上級報告,務必在疫情蔓延之前將其控制。兩班人馬兵分兩路,不計晝夜地忙碌起來。
10月下旬,午夜11:30分。
蔣凌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住所。一路上他一直在思考著今天的疑難——研究工作仍然沒有進展,致病原始終沒有明確。他覺得很窩火,爲了這個,他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去公司上班,公司的催促電話一個接一個,前幾天下了最後通牒,如果本月還不迴歸工作崗位,將按自動離職處理。他
自然不在乎這個,憑自己的本事,去到哪裡都是搶手的人才,他的心思,已經集中在如何解決病疫的問題上。
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想起有一個大學同學,目前在美國某著名醫學院留學,美國醫學發達,或許和他探討探討會有所收穫也說不定。但是他出國後就一直沒有音訊,好在畢業時班長建立了一個QQ羣,也許可以聯繫上他。念及此處,也沒顧及時差,急忙打開電腦,進入了QQ。
還沒找著他同學的QQ號碼,自己的QQ就突然閃動起來。蔣凌覺得很意外,他極少上QQ,QQ好友也是屈指可數,而且從來都不露面,怎麼這回一上來就有人聯繫他?他挺好奇,順手點開,只見對話框上顯示的名字是“願靈”,他不知道是誰,又看了看對方發來的話,上面寫著:“你好,初次會面,多有打擾,我知道你有個心願,我想我可以幫你達成!”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蔣凌覺得莫名其妙,回道:“你是誰?到底開什麼玩笑?”
願靈直接回答:“你不是想研究出致病原嗎?我可以告訴你。”
“哦?”蔣凌心裡一陣激動,居然忘了瞭解對方的身份,急忙問:“你知道病因?看來你的研究做得相當到位啊,快發一份資料過來給我!”
“我可以給你一份完整的資料,”願靈回道:“但是,你必須付出應有的代價。”
“啊?”蔣凌這纔想起,自己是在和一個陌生人交談。雖然他很反感將醫療上的成果當做商品交換,平時在公司也從不參與商業決策,不過畢竟在那樣的環境待久了,耳濡目染下,多少了解一些商業上的事情。這時他本能地認爲,願靈是要向他出售研究成果。“哼,又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傢伙。”蔣凌心中泛起強烈的鄙視情緒,也願不管對方是誰,就問:“好吧,要多少錢你才肯把資料給我,你說個數字。”發出這句話,似乎覺得少了點什麼,他想了想,不等願靈回答,又補充了一句:“事先聲明,如果你所謂的研究成果是我已經想到的,或者對我來說沒有任何用處的話,我一毛錢也不會付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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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會兒,願靈回道:“我給你的資料一定是你所需要的,但是,我不收你的錢,我只要你身上的東西。”
“要我的東西?你胃口還真是不小!”蔣凌以爲對方是想要他那幾年在公司的開發成果——他在公司的幾年間,開發出來十餘種產品,著實爲公司賺取了不少利益,也佔領了其他公司相當一部分的市場份額——期間早有不少人私下用鉅額資金想買下他手中的資料,但是他都冷漠地回絕了。“你不賣就算了,我雖然不喜歡你們這種商人其技自秘的做法,但是也知道忠誠守信,出賣公司的事我是絕不做的,想要我的研究成果,免談!”
願靈回道:“我想你誤會了,我是要你身上非物理的東西,不是物品。”
“非物理的東西?那是什麼?你耍什麼花招?”蔣凌自忖道。絞盡腦汁也想不出那是什麼玩意,就問:“你說說看,你要什麼?”
過了好一會,願靈纔回答:“我要你1年3個月零8天的壽命,來交換我的資料。”
“什麼?”蔣凌大吃一驚,“這個也是可以要的嗎?你怎麼要?”
“我自有我的方法,”願靈很快回答:“你只需要決定同意不同意即可。”
這天下之大,還真是無奇不有,蔣凌自言自語道。“這真是……毫無科學根據……我倒要看看你是怎麼要我的命。”就回道:“我同意了,你把資料發來我看看。”
過了幾分鐘,蔣凌突然覺得一陣頭暈噁心,但是瞬間就恢復了原狀,他以爲是太過疲勞所致,也沒去在意,跟著就聽見桌上的打印機“滴滴答答”響了起來,他湊過去一看,只見一頁頁打印清晰的紙張源源不斷地從打印機傳出來,他拿起一頁看著,上面赫然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研究資料,他越看越激動,最後他忍不住拍著桌子叫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冠狀病毒,不是衣原體,怪不得,怪不得……”
他把資料的重要部分仔細讀了好幾遍,也不知過了多久,才心滿意足地回到電腦旁,向願靈說:“你給的資料很詳細,用處很大,既然這樣,我也信守承諾,你就來收取我的壽命吧!”然後便老神在在地坐著,心中暗暗好笑:“我就瞧你怎麼個收法!”
哪知道願靈輕描淡寫地回答:“我們的交易已經完成,剛纔的聊天記錄就是交易契約,這個契約一旦生效,就不能反悔。”
“完成了?”蔣凌很意外,“沒什麼感覺啊。”猛地想起剛剛那一陣沒來由的噁心暈厥,“難道是那個時候?”他覺得實在不可思議,實在不合邏輯,正想說些什麼,願靈又發話了:“這一場病疫,不久後將會影響全球,我可以給你治療的系列方案以及藥品方程式,如果有此需要,隨時找我,再見!”
蔣凌剛要說現在就可以交易,願靈的QQ忽地消失了,他猛然覺得腦子一
片模糊,像剛剛睡醒似地。定了定神,以爲做了個夢,待得幾分清醒了,才發現桌子上那一沓厚厚的資料。“原來不是在做夢啊。”蔣凌自言自語道。他看了看時間,正好是午夜00:00,他覺得有些奇怪,自己打開電腦的時候已經是23:45分了,明明和願靈聊天、看資料用了很長時間,怎麼現在才過了十幾分鍾?“大概太過疲勞,產生幻覺了吧。”他自我安慰著,“看來真的要好好休息一回啦,不然搞得神經衰弱可得不償失,睡覺,睡覺……”說完電腦一關,衣服也沒脫,就倒在牀上呼呼大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蔣凌就興沖沖地跑到實驗室,先是仔細驗證了願靈那份資料的可靠性,確定結果無誤後,便立即打電話給袁教授:“袁老師,我確定現在流行的病疫是由冠狀病毒引起的嚴重急性呼吸道癥候羣,我把它定名爲‘傳染性冠狀病毒肺炎’,研究報告我已經完成了,我想我們的研究路線應當調整。”
“是嗎?”袁教授的語氣有些疑慮,“那治療方案呢?”
“這個……”蔣凌一窒,忙道:“治療方法目前還沒有進展,不過,既然知道了致病原,我想很快就能研究出相應的解決方案的。”
袁教授沉思了一下,說:“我現在已經被派駐省疾控中心,你明天把研究報告送過來,我和疾控中心的專家確定後,會做出調整的。還有,你不能總在病因上做文章,現在不是搞學究,往後多操心治療方法的事。”
“嗯,嗯,明白,我會盡快研究出治療方法的……”
11月初。
蔣凌把研究資料送給袁教授已經好幾天了,但是一點動靜都沒有,病疫卻在一天天蔓延。到了11月中旬,疫情開始在粵港兩地大面積傳播,而針對性的治療方法卻始終沒有進展。蔣凌由於與公司簽有勞動合同,不想官司纏身,面對公司的通牒,不得不在10月底重新回到工作崗位上。這一來,他的研究工作就受到了極大限制。
2003年1月22日。
蔣凌在一則新聞中看到:……廣東醫生在與病魔的搏鬥中,根據其臨牀上有發燒、咳嗽、肺部有陰影等肺炎共性癥狀,但與由肺炎鏈球菌等細菌引起的肺炎相比,癥狀不夠典型,病原體尚未完全明確,而且有傳染性強、使用抗菌藥物治療無效等特徵……使用“非典型肺炎”來命名它……
看到這裡,蔣凌禁不住拍著桌子叫道:“明明把研究資料給你們了,居然還用那麼籠統的命名,也太過謹慎了!”隨後他便聽說,世界衛生組織也確認了其醫學名稱Atypicalpneumonia,簡稱ATP……不過到了2月底,世界衛生組織的意大利籍傳染病專家卡洛?厄巴尼大夫根據當時已經掌握的情況將其命名爲severeacuterespiratorysyndrome(簡稱SARS),3月15日世界衛生組織正式以此取代了ATP。
蔣凌再也坐不住了,爲了能夠名正言順地參與SARS抗病毒藥物的研究,同時又不影響到公司正常工作,他決定將這項研究提名爲公司正式產品研發項目。主意打定,他立即撥通了總裁辦公室的電話:
“陳總,我是蔣凌,我有一個新產品開發案,想和您談談。”
“哦?新產品?”陳總裁心想:“這小子總是研究那些對公司毫無用處的產品,現在又想出什麼新花樣?”便有些不耐煩的問:“你說來聽聽……”
蔣凌理了理思路,說:“最近流行的‘非典’疫情,您聽說了吧!”
“聽說了,那又怎樣?”電話那頭的語氣愈發不耐煩。
蔣凌一口氣說道:“這種病傳染性極強,目前又沒有針對性的治療方法,我認爲不久後就會蔓延到全國……”說到這裡,突然腦海浮現出願靈的話:“這一場病疫,不久後將會影響全球,我可以給你治療的系列方案以及藥品方程式,如果有此需要,隨時找我,再見!”……他心中一跳,頓了一下,接著說:“或許更會蔓延到全球,如果公司提前開發出針對這種病疫的藥物,無論對公司的聲譽還是利益,都會有很大提升……”
面對這樣的商機,陳總裁的腦筋自然比蔣凌轉得快,不等他說完,陳總裁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有把握研究出這樣的藥品?”
問到點子上了。蔣凌自信滿滿:“絕對沒問題,只要資金、設備、人手到位!”
“好!”陳總裁對蔣凌的能力還是頗爲信任的。“需要多少資金人手,你馬上做個預算,然後拿來給我看看,我全力支持你!”
……
末了,陳總裁掛了電話,滿意地自言自語著:“這小子,總算上道了,會爲公司利益著想了,嗯,孺子可教也!”頃刻打消了將其炒魷魚的一絲念頭。
蔣凌也很高興,卻是另一番想法:“這個勢利眼,總算還有些良心,會爲黎民百姓著想了,答應得那麼幹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