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我,明灰,也在爲生存而努力——
“‘魔劍使喲,你的力量就這點程度嗎?’狂王高喊著,用他那不可思議的怪力揮動血紅色的巨劍,打飛了魔劍使。
“‘還沒完!爲了我死去的夥伴,爲了被你殺死的所有人,我一定會戰(zhàn)勝你!’魔劍使重整旗鼓舉起了他的魔劍。
“魔劍使低聲念出悠久而神秘的咒語,純粹而光明的魔力應召而來,彙集在他的劍上。他將魔劍斬下,翻騰的魔力凜然地奔涌向前方,所及之處的一切邪惡都被吞噬,只留下縹緲的淡淡金色,那是魔劍之咒的殘光。
“偉大的魔劍之咒所向無敵,於是不可一世的狂王也受到了重創(chuàng)。
“‘哦!不!爲什麼,爲什麼我會輸?輸給你這個邪惡的魔法師?’狂王絕望地說道。
“我並不是魔法師,爲了捍衛(wèi)正義,我選擇拿起了劍。而我的劍,正是爲了斬滅你們這些邪惡的爪牙!
“你輸,是因爲你代表著邪惡,而我,代表著正義……”
……
簡單來說,今天,爲了能免費在路過的村子借宿,我正在給這個村子的小孩們講故事。
其實我也完全可以花錢借宿,但我現(xiàn)在很多記憶仍不清晰,閒著也是閒著,給孩子們講講故事,說不定能激起我的一些靈感,讓我想起更多事情。絕不是因爲囊中羞澀,有點捨不得花掉爲數(shù)不多的錢。
我講的是這片大陸最受歡迎的故事——《正義的魔劍使之旅》,有的版本也叫《魔劍使傳說》。
這是一本傳奇之書。哪怕它本身更像是一部童話,卻仍被無數(shù)人喜愛一生;哪怕大陸的交通並不便利,卻仍被傳頌到了大陸的每一角。
其作者不詳,但似乎最初出自河之國。
但我必須強調(diào),我不喜歡這本書。這絕不是世人皆醉我獨醒的逆反心理。首先,在我最初接觸這個故事時早就已經(jīng)過了喜歡英雄譚的年紀。而另一方面,其中,但其描寫的很多魔法都與事實相悖,完全可以認爲是杜撰的。這些錯誤魔法知識、常識的傳播也讓魔法界很頭疼,哪怕想闢謠也苦於沒有足夠影響力。
最惡劣的是,在這本書的原典中,除了主角魔劍使以外的魔法師幾乎都是反派形象,讓魔法師的風評有所受損。如今在魔法之國,也就是沙之國流通的都是做了一定微小刪改的版本,及其西方的七色海國、南方的河之國、東方的山之國也大多如此。
我選擇講這本書只是順應孩子們的意思,講的時候也有意稍微削減了一下原書中對魔法師的惡意。至於講的語氣很熱情,那也不過是本著認真工作的態(tài)度罷了。
熬到了晚飯時間,正好粗略地給孩子們講完了“狂王之章”,哎,生活不易生活不易。
……
村子的居民們在戶外準備了好幾桌的菜,這並不只是給我,恰巧今天后來還有一夥商隊來借宿,就一併準備了。
我分了一部分菜出來,找了個邊緣的位置準備慢慢吃。讓我十分驚訝的是,主食是米飯,仔細辨別之後,我終於回想起了“魔法米”——很多年前一位偉大的魔法師改良出來的品種,沒想到能在這麼偏僻的小村莊都能吃到。真是感謝魔法。
在我正準備開動時,有個人端著飯菜走到我旁邊。這是位男性,黑髮藍瞳,面容英俊又帶有些少年感,應該是年紀不大。身材很高,或許有一米九,但身材談不上健壯也不至於瘦弱。身穿的是傭兵制式的皮甲,風塵僕僕,大概是商隊隨行的護衛(wèi)吧。
“我姓星,名叫城霜聲。”對方先介紹起自己來。這是河之國式的名字,短姓,長名,而且與其他國家不同,在河之國的語言中他們的姓名一般都取用一些形容詞和名詞,哪怕沒有具體的邏輯或者含義。
“你好,我叫西撒。”我簡單地迴應。
他自顧自地放下飯菜坐到我邊上,都不怕我介意嗎。唉,好像我也沒資格說別人,畢竟先前我也是這樣對待那個加護者的。
他很高興地道:“我剛纔有聽見你和孩子們講‘魔劍使’的故事,可真是充滿激情,你也是這本書的鐵粉吧?”
……還好我不是在喝水,不然肯定會噴出來。不過作爲一個有自制力的魔法師,我還是委婉地回答道:“還好還好,略知一二罷了。”
他話鋒一轉:“今天講的是狂王之章吧,我想問問你關於狂王的看法。我很喜歡喜歡這本書,但我覺得和有些強敵戰(zhàn)鬥的處理很粗糙,狂王之戰(zhàn)就算一個。”
確實如此。
這本書很多邏輯存在著硬傷,所以我們才認爲它只是一本童話,不能深究。很多片段中主角一旦使出魔劍之咒就等於直接宣告了勝利,而反派們唯一採用的策略就是將魔劍使與他的魔劍分離。然而如果是在真正的魔法戰(zhàn)中,連我都能準備不下十種反制方法。
“狂王在書中佔據(jù)了一整個大章,根據(jù)裡面的細節(jié),人們認爲這是指向於千年前在大河文明帶的一位王者。他擁有著用數(shù)百人鮮血以及紅龍賜下的血精鍛造的血之魔劍,能夠從生物的血中汲取力量,被其鋒刃命中後的傷口不會自然癒合,也就是任何皮外傷都等同於致命傷。最重要的是,他還擁有著不可思議的力量,沒有他無法舉起的事物。而在他統(tǒng)治期間,經(jīng)常主動發(fā)起戰(zhàn)爭,並用他國的子民來血祭其劍,是名副其實的狂暴的鮮血之王。嗯,這些都是有考古資料支持的。”我慢慢順著逐漸清晰的記憶往下說。
星城霜聲見我停頓下來,接著道:“傳說他能夠得到紅龍的賞賜,就是因爲他曾與紅龍較量過純粹的力量,最終他獲得了勝利,就連紅龍也不得不屈服。然而,歷史上的他最終死因不明。”他低聲嘆氣道,“很多人都說,無法想象一位擁有這樣強大的力量的人會輸在正面對決中,他一定是死於意外或者刺殺。”
我笑了笑:“無邊的力量並不是無敵,不可能輕鬆的百戰(zhàn)百勝。不管什麼力量充其量是一種手牌,能夠左右勝負的是手牌的性質,以及打牌的頭腦。”
星城霜聲露出了思考的神情道:“我似乎在哪聽過這種說法。”
我聳聳肩:“這是‘卡牌模擬戰(zhàn)’的格言,一種山之國魔法師間流行的遊戲。”
“那有沒有‘必勝’的力量呢?” 星城霜聲帶著一點狂熱地如此問道。
來了來了,魔法界必不能問的問題之一。我瞥了他一眼,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嘆息。
無敵和必勝,人類永恆追求的事物之一,有的魔法師也不例外地會試圖研究此道。但是魔法的更迭和詭異是不可以被估量的,更不用說在魔法之上的加護和命運。當有人提出無敵或必勝的理論,用不了就會被後來人用新的招數(shù)找到漏洞。雖說追求無敵或必勝的風潮也曾一度加速了魔法的發(fā)展,但是魔法師們也逐漸變得理性,不再研究,有的人甚至將之視爲愚行。
“沒有哦,能保住小命就不錯了,必勝之法是不存在的。”我能理解武者好強的心思,好心地回答了這問題,“《魔劍使傳說》中倒是有一點值得參考的是,它所描述的狂王很厭惡魔法師,認爲他們卑鄙貪婪且危險。或許現(xiàn)實中他憑藉於血之魔劍和極致之力,不曾敗於任何武者,但最終被魔法師用某些魔法取巧殺死。想要贏,還是變得聰明點比較重要。”
無言了一陣,我吃完了飯菜,搶先一步離開了。
可當我剛走出十來步,星城霜聲在我背後似乎低聲說了什麼,我沒能聽清。
我回頭看去,他只是很正常地在吃著飯菜,雖然戶外的燈光有些陰翳,看不清他是何種神態(tài)。想來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話,於是我就當完全沒聽見地走掉了。
…………
…………
那句我未曾親耳聽到的話是:
“身懷力量還百戰(zhàn)百負的人,究竟該多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