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總……難道是在等人？”大概看出他眉宇間的凝滯，安雅有點半信半疑地問，可是問完後，自己都覺得很可笑：能讓斯冠羣去等的人，這世上只怕還沒有吧。

“唔。不過，好像被放鴿子了。”哪知，斯冠羣隨隨便便地承認了，脣角微勾，與不太明顯的法令紋連在一起，笑容變得出奇有魅力。煥發著流金般的成熟與英俊。

安雅有點失神。

心底莫名地覺得五味雜陳。

“剛纔斯總給徐先生打電話，便是因爲這位失約的客人？”安雅平時其實不算八卦，她也知道刨根問底的助理很討人嫌，可終究沒有忍住。

斯冠羣今天的心情還算不錯，並沒有責怪她的暨越。仍然是隨隨便便的一個語氣詞，“唔”。自嘲而風度。

安雅閉上了嘴，然而已經百分之九十九地確定了：那個人，應該是個女人吧。一個能讓斯冠羣上心的女人……

她的腦海裡非常奇怪地出現了一個人的臉，可是很快，安雅又甩了甩頭，將這個荒謬的想法拋之腦後。

不可能是蘇瑞，她不過是莫梵亞的一個小秘書而已，況且也不特別美。

那還有誰呢？

斯總在這裡只停留了三天而已，這三天裡，安雅除了會所的一次外，幾乎全程跟著，如果他認識什麼人，她應該會知曉。

正在安雅胡思亂想的時候，斯冠羣已經信步走到了門口，他最後看了看手錶，確信他等著的那個人應該不會來了，終於露出遺憾的表情，“走吧。”

他其實不想逼蘇瑞，更不想用這種急功近利的方式，讓她退縮。不過，他確實沒有時間，也不想冒險，難道這場賭博，果然是他輸了？

酒店的服務生已經將行李送到了停車場，斯冠羣和安雅輕裝下樓，從電梯路出來，穿過大廳時，安雅先行了兩步，道：“我讓司機把車開到門口……”話音剛到一半，安雅突然停住了。

她看見了一個人，一個站在酒店門口、等候著的人。

蘇瑞。

如果換做平時，安雅一定會得體地迎出去，順便問候莫梵亞的情況。可是現在，當安雅看見蘇瑞時，只覺得心中一沉，甚至想繞開她，不讓她見到斯總。

不過，現在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斯冠羣也在同時看見了蘇瑞。

他露出一抹欣然的微笑，越過安雅，穩步走向那邊。

安雅呆滯了片刻，也緊跟過去。

“我以爲你不來了。”當他停到她的面前，那聲自語般的感嘆也在同時響起。

蘇瑞本來繃得很緊，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然而乍聽見斯冠羣的聲音，她又緊張不起來了。他的語氣很隨意，讓人沒來由放鬆。

“不得不來。這個，給你。”蘇瑞吸了一口氣，儘可能讓自己的態度顯得冷淡些，她將一個鼓鼓的紙包遞到了斯冠羣的面前。

“這是什麼？”斯冠羣看著紙包，問。

蘇瑞正要回答，一直站在斯冠羣后面的安雅踏前一步，不得不再次提醒老闆，“斯總，現在趕時間……”她明知自己不能擅自打斷斯冠羣的事，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打錯了。安雅一而再再而三地犯著錯誤。

這一次，斯冠羣顯然沒有縱容，他的眉頭輕蹙起來，冷玲玲地掃了安雅一眼。那種冷並不明顯，如果不是熟悉他的人，根本看不出來。那是深藏在平靜眸底的密雲，安雅跟了他這麼久，當然讀得出他的情緒。

安雅不敢再開口，她赧然地低下頭，心潮卻翻涌得厲害，莫名的，覺得自己是垂死掙扎的溺水者——真奇怪的感覺啊。

女人的直覺，有時候真的莫名其妙。她自嘲地笑。

蘇瑞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的小女生，聽見安雅那樣說，她很自覺地說：“我知道你們還要趕飛機，那我就不拐彎抹腳了，這是一百萬，其實遠遠不夠，但是……希望你能收下。還有，謝謝你。許少白的事情，我欠了你一個很大的恩情，如果以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隨時候命。”說完，蘇瑞便欲轉身離開。

其實，她也知道，斯冠羣絕對不會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於他而言，她輕如塵埃。

可是，態度是態度，能力是能力，即便能力天差地別，她也不至於要在他面前卑微。

她對他的承諾，也絕對不僅僅是場面話而已。

斯冠羣並沒有接過那個紙包，而是靜靜地看著她，“你知道，我並不希望你還給我。無論你答應還是不答應，那些事都是我願意爲你做的，你沒有必要覺得負擔。”

“還請斯總務必收下。”蘇瑞執意請求道。

斯冠羣垂眸，終於伸手將蘇瑞手中的那個紙包接到了手裡，沉甸甸的貨幣……他兀自笑了笑，“倔強的女人，會很辛苦。”

蘇瑞不做聲。

他說的是實話。

她確實很辛苦，現在站在這裡的，不過是一個心力交瘁的軀殼了。等待著她的，還有更多無法想象的困難，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也請允許她繼續倔強。

她不想爲了捷徑而失去自我。

“可是看見這樣倔強的你……”斯冠羣深刻地看著她，墨黑的眸幽深難辨，“我卻反而更不能放手。”

蘇瑞愣了愣，正想嚷一句“喂喂，錢貨兩清，你適可而止”之類的話，可是面對這樣壓迫性的斯冠羣，她喊不出來。

“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逼你。”意識到蘇瑞的緊張與陡然的疏遠，斯冠羣微微一笑，剛纔那一瞬的強大氣壓也在微笑的同時煙消雲散。他一面將紙包隨手遞給安雅，一面淡淡地問：“我可以問一句，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嗎？”

她應該沒有其他渠道了纔對。關於這一點，斯冠羣很清楚。

“借的。”蘇瑞直認不諱。

“嗯，朋友？”

“不是，是一家財務公司。”蘇瑞顯然不想多談這個話題，她的身體往旁邊一側，讓開斯冠羣前面的路，“快去趕飛機吧，祝你們一路順風。”

斯冠羣卻沒有動，他沉默地看著她，深沉的臉上，似乎，有那麼一點點……心疼？亦或者生氣？

反正蘇瑞看不懂。

財務公司，不過就是高利貸。

她拿什麼抵押的呢？

房子嗎？還是更爲苛刻的條件？

他果然是把她逼—得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