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瑞，我們走。”在衆(zhòng)人面面相覷的時候，斯冠羣已經(jīng)轉(zhuǎn)向了蘇瑞，淡淡邀請道。

就算她不介意，想在這裡陪著他，他卻不想讓她聽到更多黑暗與齷—齪的事情。

蘇瑞很自然地挽起他的手臂，仍然如來時一樣，並沒有露出半點怯場或者猶豫。在這個時候，她的猶豫對他而言，也許是致命的。

被自己最信任的助理，與自己最親密的侄子出賣，倘若她再在此時離開他，蘇瑞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更何況，蘇瑞並沒有想過離開。也許她的骨子裡有一種古代俠士般的倔性，那正是斯冠羣看不透的地方，也是連她自己都無法把握的地方。

譬如，當年執(zhí)意生下樂樂。

譬如，此時挽住他的胳膊，用最自然的姿態(tài)站在斯冠羣的身側(cè)。即便他已經(jīng)聲名狼藉，惡名昭著。

所以，對不起了，Alex，她沒辦法就這樣放任不管。

Alex只是遠遠地看著，他並未靠近，也並沒有任何責(zé)怪蘇瑞的意思，只是眸光深沉，素淡純白的臉，映著水光，有種脆弱的質(zhì)感。

沒有人阻止他們。即便是斯傑，也被斯冠羣的退讓嚇了一跳，他本來以爲，情況會更惡劣一些，也許會逼著他說出實情，說出自己是斯冠羣兒子的事情。

可是，斯冠羣居然什麼都不辯解，他就這樣逃開了，因爲他的這個舉動，即便這件事能夠圓滿解決，關(guān)於斯冠羣的緋聞與傳言，也將會傳得到處都是。

他到底在想什麼？

斯傑想不通，沒有人能想得通，可恰恰是誰也猜不到斯冠羣的想法，反而有點惴惴不安了。

這滿場的人，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斯冠羣與蘇瑞走遠，眼見著他們就要離開，在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卻冷不丁撞見了一對迎面走來的男女。

蘇瑞擡眸。

她很意外地看見了莫梵亞，一身暗色禮服的莫梵亞白皙清貴，宛如天生的貴族。此時，正被蕭蕭挽著。他也看見了蘇瑞，他們顯然是遲到了，所以並不清楚此時發(fā)生了什麼的事情。

雙方一同駐足，然後，蘇瑞低下頭，莫梵亞則移開了視線。

擦身。

而過。

出了大門之後，蘇瑞聽見蕭蕭在後面詫異地問：“發(fā)生了什麼事嗎？”

她不知道大家是怎麼回答的，反正，斯冠羣已經(jīng)拉著她，極快地離開了現(xiàn)場。外面的風(fēng)很大，在走出去的那一刻，蘇瑞只覺得耳邊呼呼地響，裙子捲了起來，她下意識地閉起眼睛，下一刻，蘇瑞整個人都被斯冠羣抱住了。

“抱歉，我先送你回家。”他輕聲道。

蘇瑞沒有做聲，她張開手臂，反手抱住他，緊緊的，沒有半分猶豫，彷彿想傾盡自己一般抱住他。

這一刻，與愛無關(gu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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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冠羣的離去，讓在場的人全部面面相覷，那種感覺很奇怪，好像大家懸著心，期待著一個振奮人心的大場面，可是，心懸到了最高點的時候，一直在鋪墊、一直在鋪墊的電影，卻突然打出了“end”的字樣。

就這樣嗎？

就這樣嗎？

斯冠羣就這樣認輸了？被他的侄子擺了一道？

這個結(jié)果，別說賓客了，便連斯傑與安雅，也有點茫然、他們準備充分，他們調(diào)查了一大堆措辭，請了一堆的外援，拉了一堆的人，結(jié)果……戰(zhàn)爭結(jié)束了。

對方先搖了白旗。

養(yǎng)兵千日，卻發(fā)現(xiàn)對方幾乎可以不費一兵一卒？這樣的感覺，並不是成就感，而是……挫敗感。

在場的，入戲的，旁觀的，都被斯冠羣的烏龍，整了一肚子的挫敗感。

“他到底想幹什麼？”好半天，斯傑才轉(zhuǎn)頭問安雅。

說起對斯冠羣的瞭解，這世上，沒有比得上安雅了。

安雅卻只是笑。

看來，她賭贏了，她早該知道，那件事一定有內(nèi)隱，斯冠羣有必須要保護的人，爲了那個需要保護的人，他已經(jīng)決定捨棄自己了。

——爲了一個死去之人的名聲，你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安雅不知道該覺得高興，還是覺得悲哀。高興，是因爲一切都在她的計劃之中；悲哀的，卻是……她毀掉他，卻並沒有從中得到解脫，反而有種更爲泥足深陷的感覺。

她真的愛慘他了，即便走到了今時今地，安雅仍然不能完全釋懷，他的一言一行，好的壞的，都可以讓她怦然心動。

“無論他在想什麼，他敗了，這是事實。”安雅的這句話，也不知是說給斯傑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李艾……”斯傑很快想起第二件極重要的事情，李艾還在旁邊，對於今天的變故，以及這場變故最終意味的結(jié)果，斯傑希望第一時間與李艾分享，畢竟，她現(xiàn)在已是他最爲在乎的人。

李艾卻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轉(zhuǎn)身即走。

斯傑急了，趕緊伸手拉住了李艾的胳膊，“李艾，你生氣了？因爲我沒有通知到你？可是，難道你不知道，我到底是爲誰做這樣的事情嗎？你非常明白，其實我從來不在乎這些虛名與錢財，我不過是想給你一個最好的生活。”

李艾曾經(jīng)告訴過他，她其實很喜歡錢。

他對自己承諾，會一直對她好，給她讓所有人豔羨的生活。他只能超越商天南，超越商天南許多許多，纔有可能真正讓她在別人面前擡得起頭來。

所以，當安雅找到他的時候，斯傑纔會選擇答應(yīng)。

心結(jié)是一回事，目的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要爲自己的欲—望找藉口。至少，那個藉口絕對不是我。”李艾轉(zhuǎn)過頭，冷玲玲地看了斯傑一眼，然後，掙脫他，獨自向門口走去。

她其實並不想責(zé)怪斯傑，斯傑根本還是一個孩子，孩子總是將事情想得很簡單——可是，李艾就是生氣，因爲，她喜歡的那個大孩子，已經(jīng)開始慢慢變質(zhì)了。

她正要重新開始一段戀愛，還沒有從甜蜜裡回過神，就面臨著失戀的嘲弄。

斯傑怔了怔，就在這一愣神的功夫，李艾已經(jīng)走出門去，他看著她的衣尾消失在門口，這才突然恍然似的，再也不管會場的事情，頭一扭，便追了出去。連安雅都沒能叫住他。

他絕對不能讓李艾就這樣離開。

故事裡的兩大主角先後離開，留下這羣看戲的，大家呆著大概也覺得沒勁，商天南的婚禮明顯已經(jīng)黃掉了，新娘則在父親的護送下，匆匆離開了這個宛如菜市場般的現(xiàn)場，商天南被留在原地，臉色沉得宛如鐵鍋。

事已至此，大家當然做鳥獸散，隨口敷衍了幾句暗淡無比的官面話。來的時候，個個躊躇滿志，走的時候，卻都有種落荒而逃的感覺。商天南冷淡地看著那些急於抽身的人，不言也不動，自然，也沒有起身相送。

莫梵亞和蕭蕭來得太晚，這來得及看見散場的那一刻，不過，看見斯傑，莫梵亞還是微微吃了一驚，他是少數(shù)知道斯傑與斯冠羣身份的人。

他也知道，斯傑一直牴觸斯冠羣，尤其牴觸斯冠羣所在的這個圈子，包括莫梵亞在場的、所謂有錢人的圈子。

然後，斯傑追了出去。

而蕭蕭已經(jīng)從她的姐妹淘口中知曉了事情的全部經(jīng)過。當然，她並沒有爲斯冠羣感到遺憾，事實上，知道斯冠羣倒黴了，蕭蕭打心眼裡高興。

這也不至於是一種落井下石的心理，究其原因，當然是蘇瑞，蘇瑞嫁給斯冠羣的事情，還是狠狠地打擊到她了，憑什麼那個女人可以既得到莫梵亞的心，又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嫁給斯冠羣？

現(xiàn)在，斯冠羣倒黴了，蘇瑞嫁入豪門的夢想，大概也要夢碎當場了。

也好，順便告誡她：豪門不是那麼好入的。連斯冠羣都會倒臺，還有什麼是不能發(fā)生的呢？

莫梵亞也從大家細碎的交談聲中，得知了事情的經(jīng)過，他的心態(tài)與蕭蕭自然迥異不同，在知曉這件事後，莫梵亞卻多是擔(dān)憂，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蘇瑞離開的方向，神色沉凝，不過，卻並沒有追出去的意識，那種一半漠然一半關(guān)懷的模樣，蕭蕭也看不出半點端倪。

賓客還在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商天南索性在靠近水池的一張桌子邊坐了下來，他兀自拿起一杯紅酒，在那裡自斟自飲，只當這一個爛攤子，與自己毫無關(guān)係似的。不出半小時，原本熱鬧非凡的婚宴，便變得冷冷清清，池水清亮，冷月當天，杯盤狼藉……偌大的別墅裡，只剩下了三位賓客，以及別墅裡的清潔工人。零零星星的幾名工人，在那裡打掃著被碰倒的酒杯，酒液沾染了地板，明天又是一整天辛苦的工作。

那三個還沒有離開的賓客，其中兩位，是莫梵亞與蕭蕭。他們來得太遲，沒有見到方纔那副場面，所以，總覺得太早離開並不太合適，這一猶豫，便被留了下來。

剩下的那個人，則是Alex了。

Alex一直事不關(guān)己的樣子，靠著池邊的桌子，手中端著一杯白開水，與商天南不同的是，他的表情很淡定，不顯絲毫情緒。

然後，Alex將水杯放回桌上，起身，向門口的方向走了去，在經(jīng)過莫梵亞身側(cè)時，Alex微微駐了駐足，淡淡地掃了莫梵亞一眼，腳步未停，也始終未發(fā)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