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京城最繁華的一隅,而此時卻火光沖天,林立的閣樓,還有那金絲楠木匾額上三個大字-尚書府 也已被大火無情吞噬,到處充斥著慘叫聲
和官兵的呵斥聲…
在這尚書府深處,閣樓窗口旁站著一個美豔的女子,她望著籃中尚在襁褓中的女兒,眸中早已蓄滿淚水“嬈兒,娘對不起你…你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不要捲入這場戰爭…”說完婦人便將籃子用繩子從窗口緩緩放下,火勢迅速蔓延,下人們四處逃散,花窗下早已有一個丫鬟模樣的女人在焦急的等待著。
那丫鬟接過籃子,擡眼看了看花窗口決然的女子,似乎是知道了女子心中所想,堅定的望了望襁褓中的嬰孩。
心中默道“夫人,您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小姐的”
雖是濃冬,大雪紛飛,但這場大火卻足足燒了一天一夜…
第二天尚書慕軼被捕,尚書府被抄,滿門被殺一下便傳遍了整個京城,百姓議論紛紛,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而皇宮那邊則對外宣稱尚書慕軼勾結外族,意圖謀反,故下令殺無赦。
十四年後。
“小姐爲什麼要把那絞絲玉鐲給明蘭小姐,那可是夫人特地吩咐梳寶齋將來給你做的嫁妝…明蘭小姐就是欺負你不爭不搶。”只見那丫鬟嘴巴一張一合,明麗的臉上頗爲憤憤不平。
“雁夕,不得無禮,那玉鐲本就是姨母送與的,明蘭姐姐要去也是無可厚非的,況且我寄居伊府這麼多年,是姨母將我養大,教我識字讀書,我又怎麼能因爲一個鐲子而心生不滿,這不是小人之心了嗎?”女子幽幽道,放下手中的詩集,緩緩從那榆木軟榻起身,徑直走向窗前。
窗外陽光正好,偶有微風帶來絲絲涼意,春天已經來了。
女子深吸一口氣,望著不遠處琳琳波光,有些悵然, “雁夕,姨母對我的恩情,我可能這一輩子都償還不了,以後我不希望再從你口中聽到任何對姨母,對明蘭姐姐甚至整個伊府不敬的話。”說著又扯了扯絲綢罩衫領口,這個時節的天兒依舊很涼。
雁夕見狀趕緊拿過掛在屏風上的軟毛織錦披風給自家小姐披上。
“小姐,奴婢知道錯了,以後不會再犯,現在正是乍暖還寒的時節,風大,當心身子…”……
女子沒有說話,依舊靜靜的望著那被春風撩撥的湖面。
這女子正是當年尚書慕軼的獨女慕清嬈,當年慕軼之妻沈氏冒死將僅有五個月的女兒託付給了自己的貼身侍女,並給了侍女一塊長命鎖和一封信讓她去鄴城找伊家夫人…
原來這伊家夫人葉氏是那沈氏自幼便相識,兩人因情趣相投,很是聊得來,關係更是勝似親姐妹…後來一個嫁給了鄴城商賈世家伊家二少爺伊栢,並育有一子一女,一個接著也嫁給當朝權貴慕軼,二人雖相隔甚遠,但仍然書信來往,並且那長命鎖就是葉氏送給慕清嬈的百日禮物…
本來那伊栢出身商賈自是可以繼承萬貫家財,卻沉迷武學,便一頭扎進仕途勢要考取功名,后皇天不負有心人第二年果高中武狀元,再加上家中暗中疏通關係,現官至將軍,戰功無數。
翌日,突然一道聖旨突降伊府,前方戰事吃緊,北方蕃族人連破三城,一路長驅直入,所向披靡。命伊栢破敵,卻無果。當朝皇帝束手無策,只得議和。
而那蕃族人似乎並不想就此罷休,竟提出來要求一個皇子去他們國家當人質,並要求每年上供絲綢千匹,良馬萬匹。…
朝堂上以伊栢爲首的大臣們紛紛勸阻皇帝,只言那蕃族人根本無心議和,而是有意挑釁。
伊栢聽完更是憤怒,便直言諫道,“皇上,請允許臣再率兵出征,定不負所托”
但是皇帝並不爲所動,竟然答應蕃族的要求,衆臣譁然。
翌日,朝堂上。
經衆臣商議決定出使的皇子爲七皇子祁旌。
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們都很平靜,似乎這是理所應當的,甚至有人在暗暗嘲笑,詆譭。
衆人皆知七皇子生母身份神秘,沒人知道她從哪裡來,但是卻深受皇帝寵愛,可是就在生下他之後不久竟不知所蹤,皇帝曾下令,就是將整個鄴城翻過來也要將她找到,這次搜查長達數月也未果,大臣紛紛勸阻,不可因一女子而誤國,皇帝無奈只得撤了搜查令,與此同時,他再也沒有再去看過七皇子祁旌一眼,彷彿沒有這個兒子。
七皇子祁旌已過弱冠之年,但是卻未被封王,甚至沒有自己的府邸,便一直住在其母妃的承奚宮。
當聖旨到奚宮時,祁旌表情一如既往的淡然,彷彿被迫出使的不是他。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七皇子祁旌德才兼備,且不矜不伐,遇事沉著,是以能擔重任,故特派其出使蕃國,特佈告天下,鹹使聞之”來宣旨的是皇帝身邊當差的步公公。
祁旌上前接過聖旨,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冽
太后聽聞心中不忍,但聖旨已下,爲時已晚,太后念及七皇子祁旌至今未納正妃,便下旨在士族中挑選一位貴女嫁與祁旌,擇日便完婚。
皇帝也沒有說什麼,算是默許了。
嫁給一個即將遠去別國當質子的皇子,是死是活尚不可知,這無疑是斷了自己的後半生,誰家會願意自家女兒遭受這無妄之災??
這日,伊栢風風火火的回到家,把葉氏都驚到了。
晚間,葉氏端了茶水來到伊栢書房門口,小心道:“相公,我可以進來嗎?”
“進來吧”
伊栢把今日在朝堂上皇帝跟他所說的和葉氏說了一遍。
“夫人,皇上這分明就是想要我們把女兒嫁出去”伊栢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幾歲,整個人帶著一絲頹然。
其實伊栢心中也有一絲瞭然,他統帥多年,南征北戰,深受百姓愛戴,不知從何時起,皇帝開始提防他,甚至有削他兵權之意。無論他怎麼表明自己的忠心,皇帝依舊對他心存有芥蒂。
這次有意讓他嫁女,也是對他的警告……
葉氏不可置信,伊栢爲他祁家江山付出半生,到頭來卻換來這樣的結果,他們只有這一個女兒又怎捨得讓她去異鄉受苦…
慕清嬈有每日向葉氏問安的習慣,今日自是不例外。
而此時,葉氏正爲此事憂心垂淚,見慕清嬈來,趕忙擦了眼淚,勉強擠出一絲笑。
慕清嬈向來心細,一來便發現葉氏不對勁,見葉氏眼眶發紅,急忙問道“姨母,您怎麼了?”
葉氏見沒瞞住她,只得和慕清嬈說了前因後果,
“清嬈,姨母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明蘭從小就嬌慣,若是真的隨七皇子到異國去當人質,她又如何受得了?”說著葉氏用手帕拭淚。
慕清嬈只得在一旁勸慰,然後才告別葉氏回到住處,之後坐於花窗下,這一坐便是幾個時辰。
“雁夕,我累了,扶我去休息吧…”雁夕似是鬆了一口氣,自夫人處回來,自家小姐便有些心不在焉,看她靜坐窗下幾個時辰,雁夕有些擔心。
“小姐這是怎麼了,怎突然這樣惆悵?”
慕清嬈若有所思望向那一池春水,春天已經到來,……
“雁夕,你知道的,伊家之恩,我無以爲報…如果不是姨母接受我,我怎麼可能過這樣安生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