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寧從病房裡出來時,凌琳和簡安還在門口。他們的目光比較簡寧進去之前變得更加複雜。簡寧知道,他們兩一直在門外聽,不過沒關係,最終她都不會讓凌琳好過。
凌琳一張臉氣的鐵青,幸虧被簡安抓著,不然非要撲上去跟簡寧打一架。
最近簡安態度十分謙恭,簡寧掃了她一眼,見她目光平靜,只是靜靜看她。簡寧猜不出簡安的心思,她也懶得猜。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凌晨兩點。風又冷了一些,吹在身上更冷。她環住手摸了摸手臂,然後攏著衣服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
她剛走過十字路口,耳畔突然傳來鳴笛聲。
簡寧怔了一下,回頭,看見黑色的路虎車跟在身後。
羅席拿著一件披風從車上下來,然後在寒冷的夜裡披在了她身上。
“回家吧。”羅席身上是暖的,一個傾身靠過來,簡寧便覺得十分暖和。披風擋去了寒風,身子回暖後,簡寧纔回過神來。
“你怎麼來了?”
羅席嘴角抿直,一邊將她往車裡帶,一邊說道:“你醒來的時候,我擔心你一個人,所以跟著了。”
“哥哥。”簡寧在離車不遠的地方停住,擡頭看向羅席。
“恩?”
“對不起,總給你添麻煩……”昏暗之中,簡寧仰頭,燈光打在她眉眼間。羅席看著這樣的她,心裡卻塞滿了疼惜感。他傾身,一把將簡寧摟緊懷裡,壓低了聲音的說道:“傻丫頭,在我面前不用這麼客氣。”
簡寧下巴支在羅席的肩頭,卻已經啞聲。許多的情感,在此時都失去了表達的意義……
第二天下午,公寓的門被人用力的砸開。簡寧站在玄關處,看見門口氣勢洶洶的凌琳。她梗著脖子,雙眼猩紅,衣服還是昨晚的,只是頭髮變得越發散亂。這樣倉皇的樣子,實在不像凌琳一貫的作風。
所以看見這樣的凌琳,簡寧心裡還是咯噔了一下。
“他好歹也是你父親,你卻把他逼死了!”凌琳的聲音穿過門,在整個房間裡形成迴音。冷氣瞬時從簡寧的腳底竄到全身,一時間竟有些無法招架。
凌琳奪門而入,一把揪住簡寧的頭髮,將她往鞋櫃上扯去,“你這樣的人怎麼還配做簡家的女兒!你也去死吧!跟著你那個沒骨氣的娘一起去死吧!”
凌琳聲音變得愈發狠毒,她已經失去理智,短短一夜發生的事情,近乎於讓人覺得不真實,卻又有著真實的恨意。
“他憑什麼要把遺產留給你!你算什麼東西!簡氏集團,還有他這麼多年在國外的積蓄,憑什麼都成了你的!你算什麼東西,敢跟我爭,啊?你憑什麼!你去死啊,你死了,遺產就重新都是簡安的了!”
簡寧被扯的來回搖晃,頭離鞋櫃越來越近,凌琳將她晃的喘過氣來。簡寧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凌琳帶來的那個消息。
簡伯平死了……就在昨晚,而且把遺產寫給了她……原來昨晚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與她有著百分之五十血緣關係的簡伯平就這麼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簡寧怎樣想都覺得不真實,明明昨晚上簡伯平還坐在椅子上講很久之前的事情,怎麼突然之間就消失了呢。
心
口被東西扯著,這樣的力道不大不小,卻還是讓她再短時間裡失去了反抗能力。
凌琳喘著粗氣,修長的指甲因爲用力而刺進簡寧的頭皮,手指用力扯著她的頭髮,恨不得連根拔起。狹窄的玄關處,凌琳拼命地糾纏著簡寧。
凌琳一個用力,將簡寧的頭甩到鞋櫃上。額角的疼痛拉回簡寧的思緒。
簡寧試圖騰出空隙將凌琳推開,可此時的凌琳如潑婦一樣,將她頭髮全都扯在手心裡。簡寧掙扎,頭髮再一次被扯起。
“媽!你瘋了!”簡安推著輪椅,驚慌失措的滾到門口,她奮力的叫了一聲,卻還是拉不住凌琳。
簡安著急的上前,她還沒有加入兩人的戰鬥,就已經被凌琳撞開。
“媽,你快鬆手,別鬧了!”簡安大聲的叫喊,她坐在輪椅上,一個殘廢的人又無法真的拉扯住已經接近於瘋狂的凌琳。
簡安再次推著輪椅上前,她用力的抱住凌琳的大腿。
“媽,你快停下吧!”簡安聲音裡帶著哭腔,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他們母女兩是在一夜之間被拋棄的人。
簡安用力的抱著凌琳,這才讓她動作遲緩了下來。
凌琳頭髮散亂的落在額前,她回頭,猩紅的眼睛盯著簡安,猶如在斥責。
“誰讓你過來的,你給我滾回去!我要是不替你解決了簡寧,她以後就會連你的男人也搶走!”
簡安環著凌琳大腿的手臂用力的收緊,她貼著凌琳的腰際用力的搖頭。
“我不在乎這些,我真的不在乎這些。我想尊重爸的選擇,我也不想傷害我姐姐。她如今是我唯一的姐姐,除了你,我的親人也只剩下了她。”
簡寧得了空隙,慢慢的將頭髮從凌琳手裡抽出來,她扶著鞋櫃用力的喘息。
一陣倉皇的腳步聲走近,皮鞋摩擦地面發出極大地聲音。因爲著急,他一眼看見簡寧時,便用力的將簡寧護住。
“傷到哪兒了?”冷梟宸伸手將她的臉托起,除了額頭的一塊淤青,其餘都完好無損。
簡寧身子一僵,冷梟宸拖著她的臉細細看的時候,她腦海裡閃過無數的畫面。蘇洛晴的,簡伯平的,母親的,還有麥姨的。
所以人都告訴她,眼前這個男人當初害死了她的母親。眼前這個男人,爲了脫罪曾不擇手段。簡寧轉過臉,將冷梟宸臉上的擔憂和失落忽略掉,然後緩慢站起來。
“這是我的家,請你們出去。”
她護住右手,背對向三人。她最不想見的人其實是冷梟宸,真相已經知道,可她還是無法正視冷梟宸。
凌琳看見冷梟宸,這才停了下來。簡安鬆開凌琳,推著輪椅走到冷梟宸身旁。
“梟宸,姐姐她心情不好,我們先走吧。”
冷梟宸目光深邃的望著簡寧,他們已經好多天沒有見過。他知道簡寧在查當年的事情,也知道簡寧見過了簡伯平後,簡伯平拔掉輸液管而改了遺囑的事情。他知道所有,卻已經沒有臉面再見簡寧。
有時候,有些事情,是人無法阻攔的。
“你先出去,我想和她單獨聊聊。”
簡安看了眼簡寧,再看了眼冷梟宸後,轉過輪椅帶著凌琳出了房間。
冷梟宸站在玄關,而簡寧則背對著他站在客廳正中間。
“我的律師已經把證據送到警局,細節問題,要請您到警局慢慢聊。”簡寧的聲音近乎於平靜的沒有波瀾。可背對著冷梟宸的臉,卻已經接近於崩潰。
一張臉皺著,試圖了許多次卻還是沒能止住流下來的淚水。嘴角抽著,她努力的剋制著自己凌亂的呼吸。
“好。”冷梟宸溢出冷笑,“你費勁了心機到最後還是要把我推進監獄,在你眼裡,除了恨我,還剩下什麼?”
簡寧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氣,聲音中帶著剛吸進來的冷氣,口氣帶著嘲諷,“什麼也沒剩下。冷少,到今天了,你還在期待什麼?”
期待?冷梟宸嘴角的弧度慢慢放下,他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握緊。
“女人,我最後問你一次,在你心裡,對我除了仇恨,還有沒有其他的不捨?”
“沒有。”
幾秒之後,簡寧聽見用力的摔門聲。一直緊緊皺著的臉在一瞬間崩潰,她嘴巴張開用力的呼著空氣,流到嘴角的淚水,全數的吞進了肚裡。
她抱住膝蓋蹲在地上,心裡難受極了,卻不知道這難受是因爲冷梟宸,還是簡伯平……
簡伯平去世了,前去祭奠的人卻少的可憐。簡氏因爲之前的沒落,雖然後來依舊運作,可已經成了一個不起眼的小公司。而簡伯平的女兒也是個殘廢,自然沒人願意去巴結。
簡安穿著一身白色的孝服,頭髮全數盤起,一朵白色的花插在頭髮間。她扶著凌琳的手,站在簡伯平身前。
“謝謝。”簡安欠身,朝著來人道謝。
凌琳狀態很糟糕,雖然昨天去找簡寧鬧過,可這件事情,她也沒有得到任何好處。簡伯平還不算無情,雖然把簡氏和百分之八十的遺產都給了簡寧,可還剩下那麼一點給他們母女。但和簡寧一比,凌琳就覺得委屈。
他伺候了這個老頭子十幾年,到頭來還是比不上簡寧。真是極大地諷刺。
“謝謝。”簡安致謝,擡頭看見是簡寧,眼睛立馬伸直,望著她也愣住了。
簡寧將花束放在簡伯平身側,站在一旁凝望了片刻。這樣的距離明明很近,卻似乎隔得很遠。生死的距離,便是如此吧。
羅席站在簡寧身後,伸手輕輕拍了下她的肩膀。
“別傷心。”
簡寧挪開眼睛,平靜極了,所有的難過,她都未曾表現在臉上。
凌琳抓著手帕用力的一扯,“傷心?我看她高興還來不及。”她聲音憤恨不平,看著簡寧比看著肉中刺還要痛恨。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阿寧現在是我羅家的女兒,那些遺產也是簡先生的意願,無論如何都不能怪她。”羅席說著將一張銀行卡放在凌琳的手裡。
凌琳眼睛都要看直了。這銀行卡一打眼便知道是銀行的vip卡號。可光是拿著也不知道這裡面到底有多少錢。她尋思了一下,將銀行卡放進兜裡,然後別過臉不再說話。
在凌琳眼裡,這樣的好處就足夠封了她的口。簡安拉了下凌琳的衣服,“媽,這麼貴重的東西你怎麼能收!”
“羅老闆那麼大方,我爲什麼不能收。閉上你的嘴,好好給我接待賓客。”
(本章完)